成了皇帝,自然要立後,雍州三公主相里清娥名正言順的坐了這個位置。可憐我一紙立後詔書還要千里迢迢送去雍州都。
登基之後,與五位郡守同飲,同席還有齊副將、染墨和雍州使臣。
驪國郡守,每年都需回京述職一次,所以五位郡守與我之前都是見過的,逐一看去,均還有些印象。穹原郡守鬚髮已白,舉止之間小心翼翼,中規中矩,崇、入鶴二郡郡守低眉順目,言辭間頗爲恭敬,雲嶺郡守除非必要,能不多說便不開口,玄山郡守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笑得暢懷的,神色舉止甚是歡欣。
我觀察着他們,他們中有人亦注意着我,看似漫不經心中常讓人感覺到有眼光一掠。他們在觀察什麼?觀察我此時的境地還是我對雍州的態度?我不敢肯定什麼,在這酒筵當中,誰顯露的又是真性情。
這一晚誰都不曾試探誰,規規矩矩,好個君臣共樂的酒筵。
未到的三位郡守,都遣了人送去藥材,囑咐好生修養,改日,定要會會他們。
不管是當皇帝還是當太子,區別都不大,多了個早朝而已,即便早朝大事小事也用不着我拿主意,往往是殿下一羣臣子拿出個結論上來讓我直接表態。無論是誰都希望自己手裡的東西是好的,雍州也是一樣,破敗的驪國和富饒的驪國他們選擇了後者,不過他們也在幫着重振驪國的同時把勢力越來越多地滲透進來,現在這個朝廷,不是驪國的朝廷。
對於染墨之前的寸步不離,我曾在二人獨處時問過他是不是在防我什麼,染墨笑起來,手指探進我的衣袖,貼着手腕處的肌膚一圈圈描繪:“染墨聽命於大殿下,自然要好好約束恆莫做錯事。恆原來的名字叫什麼?若是放你一人出去,最怕的是在人前露了馬腳。”
“染墨就不怕我在阿璃面前露馬腳?”難道,他一直都當我是假太子,本以爲相處多日,就算我不說他也猜出來了。假的,最重要防的自然是露陷。告訴他我是原來的半夏恆會怎麼樣?突然不敢冒這個險,因爲現在這樣就很好。
既當我是假太子,還如此維護,染墨待我…心中卻是感動。
“若是他,就算露馬腳也不必擔心,恆覺得呢?”笑容淡去,染墨的手拉開我的衣襟,在胸膛上游走,話音落下時,手指在左胸凸起處輕捏一下。
“唔~”染墨這是在,吃醋?我笑逐顏開,賴上去親他,於是,便又一發不可收拾。
齊副將也在防我,他的防備很明顯是在防我勢力坐大,記得之前聽說過,石渠關秦將軍是三皇子那邊的,齊副將想必也是,有三皇子這麼防着,倒是讓四殿下省心了,難怪不見他有什麼動靜。
如此堤防到底還是在某些地方大意了,想必有染墨沿途文書和齊副將一開始就輕視的功勞在裡面。驪國八郡送來的男女奴婢四十六人,有人是郡守的內應。這世上,許多的事情防不勝防,若是有心總能抓住機會。
我在宮中整日無所事事的表現,想必早已被人傳了出去,連那個來自雲嶺郡的隨侍少年也是一副冒死的態度。那日他跪在我的腳邊,言辭懇切,俯在地面的雙手牢握成拳,隱約顫抖,他在害怕,即使害怕他還是說了:“奴才受託傳話,請陛下恕罪”
我有些詫異,當時真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郡守的承諾。
不等我點頭,他又開口:“大人託奴才轉告陛下:若是陛下一心復國,大人萬死不辭,若是陛下已投雍賊,大人即便拼得一郡之力,也決不妥協。大人還說,陛下十六歲那年玄鳥祭時,手持香火燒壞了大人的新袍衣袖。”
“你所說的大人是?”仔細想想,十六歲那年玄鳥祭,是有過那麼一回事,曾與郡守一同跪拜,郡守袍袖拂起時,正巧我拿着香火轉身,燒個正着,雖然只燃了個小洞,又被對方一臉無事模樣迅速遮了去,我卻內疚很久,玄鳥祭上被燒了衣袍可不是好兆頭。這件事,應當是由那位郡守大人親述,耳聽爲實,還是再問問的好。
“大人姓盧名承全,任雲嶺郡守已多年”
閉目沉思,這位盧郡守,看來已下破釜沉舟之心,若是我已投雍州,他這番作爲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不過他也過於心急了,現在時機未到。
睜開眼,面前的少年額頭上已沁出細密汗珠,深秋天氣涼爽,本不該出汗,我半晌不語怕是把他給嚇壞了。遂令他起身,說:“若你能將消息傳出去的話,便轉告盧大人:時機未到,切莫輕舉妄動,修生養息,日後再謀。切記,一個字都不許說錯。”
少年如蒙大赦,之前繃得直直的身體瞬間放鬆下來,長吁口氣,告退下去。
這少年若真是郡守所派自然皆大歡喜,若不是,還可以撒謊,站在雍州人的立場,我會解釋說,說這番話是爲了暫時安撫雲嶺郡守,避免節外生枝,瞧瞧,多爲雍州着想。左右不吃虧。
另一邊,常康已經成功投入雍州軍營。這段日子,陸續投來又被留下的總共二十有三人,其中十五人投軍,另八人各自在樊陽城中覓了住處。
我出宮的頻率還和登基前一樣,平均三次中就有一次晃到阿璃所在的藥鋪去。沒有人會因爲阿璃或者常康的幾句話就作出什麼承諾,人都先暫時留在那藥鋪中,待我去了,證明身份,並讓人信服之後,纔再根據實際情況另行安排。
作爲驪國新君,能拿來證明身份的信物不少,畢竟不是人人都見過我的相貌,必要時這些東西還是很有用處的。常康之所以認得我是因爲當年在練武場上,曾經有過接觸,可惜我已完全不記得他。
起初幾次,染墨都自己尋個去處呆着,由我一人行事,後來有次險些撞上齊副將,於是便改成讓染墨待在藥鋪中堂,防他已經沒多少必要,只不過知道的越少對誰來說都越安全罷了。
齊副將對染墨十分放心,從來不曾說多派幾個人偷偷跟着什麼的。我有時候會在心裡暗暗鄙視他,這個沒腦子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