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魘足之後, 喜歡側着身子環緊我的腰,把頭埋在我的頸窩中低低喘氣,而我在這個時候, 更喜歡尋個舒服的姿勢, 安安穩穩睡上一覺。小心的用手擡了擡他斜架在我身上的腿, 試圖把它從我身上挪下去。四皇子的肌肉緊緻結實, 摸起來硬梆梆的, 雖說躺靠在他身上感覺挺實在,但是被他這麼壓着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別動,”耳邊聲音混着低喘, 說不出的惑人:“讓我好好抱一會”
我放了手,側過頭, 面頰劃過他額頭鋪散的髮絲。他攬住我腰的手動了動, 順着肌膚一寸寸摸索, 最終搜尋到我的手掌,交握於側。
“廣辰?”維持着這個姿勢躺了片刻, 四皇子的喘息漸低,呼吸變得平穩輕緩,竟是比我先睡了過去,一路辛勞,他定是累壞了。
抽出交握的手, 我側過身體, 仔細的打量起面前已入眠的他。四皇子的身上, 交錯縱橫着深深淺淺的傷痕, 一年未見, 又多了些,我伸出手細細撫過他的傷痕, 心裡默默數數,當我數到第十一下時,他動了動。驚惶縮手擡眸,卻見他仍是睡得深沉的模樣,只雙眉緊緊的鎖到一處,也不知夢中見了什麼。
“廣辰”我湊近他的耳邊,擯了呼吸小聲喚出他的名字,見他毫無反應,便放心的吻上了他的眉頭。
怎麼動的心,我已經想不起來了,也許是軍中的相守時日,也許是驪國皇宮中與他的書信往來,也許是今日再會時心中突如其來的歡悅或者方纔涌起心疼,再不然,便是當年被他護在雍州皇子府時埋下的種子,不知不覺中發出了芽。
心中還是怕,我和他一個是驪國皇帝一個是雍州皇子,於我來說國仇家恨擺在面前,於他來說有身爲皇子的責任和雄心,如今就算認清了心,只怕也有始無終,這樣的痛,終究不想再受一次。
可是吻下去,便停不住,我輕輕淺淺的用脣觸碰着他的眉目肌膚,一遍又一遍,直到睡夢襲來。
驪國皇帝爲雍州四皇子舉行的洗塵宴,足足遲了一個時辰纔開席,原因是兩位大人物雙雙遲到。皇帝不來,菜都不許上,諸位受邀的大人們當然只得喝着茶水巴巴等着。遲到的我坐在首位上,無視堂中衆人在看見我和四皇子出現時的詭異表情,高高舉起我的酒杯,祝酒開席。
兩人雙雙遲到然後一前一後出現,本不是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事情,但若是其中一人頸上有新增咬痕,另一人露出服飾外的肌膚遍佈青紫瘀跡,這就很讓人浮想聯翩了。
洗塵宴的排場挺大,樊陽城中供職的四品以上官員都叫了個齊全,染墨和紹延一個尚書令一個左僕射,當然也位列其中。與宴衆人中,一半是雍州勢力一半是驪國勢力,倒向雍州那方趁着宴席自然是忙不迭的向四皇子獻殷情,忠心驪國的臣子在我授意下也都裝着模樣,紛紛起身向四皇子祝酒,巴結之意溢於言表。
反觀之,我這個皇帝倒是沒什麼事了,也樂得自在獨個喝酒。正看四皇子被灌酒看得開心,染墨執杯上前敬道:“微臣敬陛下,願陛下福壽安康”
我回頭,見他難得拋了禮儀直直看着我,不由奇怪的咦了聲,突然想起臉側被四皇子吮出個棗般大小的痕印,臉上頓時火燎般熱起來,面對着染墨更是羞愧,於是一邊下意識的擡手遮蓋青痕,一邊握着酒杯迅速承了染墨的敬,只想着再不要如此丟人才是。
染墨退下去的時候,腳步有些虛浮,樊陽城中的九曲香果真好酒,竟連一貫自制的染墨也忍不住多貪了幾杯,我注目片刻終是轉頭,不經意對上四皇子黑若深潭的眼。
四皇子不是個能讓人省心的角,好不容易捱到鬧哄哄的宴席結束,他又拉了染墨和紹延不讓走,說是對他二人一見如故、惺惺相惜,不如換個地方再續酒宴。我有些憤憤,你們相惜就相惜,何必拉上我作陪?
酒宴的地點,挑在了樊陽城東邀月樓。我下馬之時盯着樓面招牌看了小會,這家酒樓新開業時間不長,生意卻很好,雍州、驪國口味吃食樣樣做得地道,也不知後臺老闆是誰,短短几月便做得如此興旺。
四人挑了二樓一靠窗雅間落座,叫上酒菜,便你一杯我一盞又喝起來。
“美酒佳餚,需有助興方更美味,素聞二位大人文采裴然,不如今日吟詩斗酒,以增興致?”四皇子捏着個酒杯舉到面前,半眯了眼欣賞杯麪描彩。
染墨和紹延聞言,不約而同都往我這邊看,我尷尬避過他們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口否決吟詩的提議。
“恆的話,打油詩也可作數。”四皇子酒杯放下,起身將所坐圓凳踢到我旁邊,復又坐下,湊在我耳邊說:“今日爲我接風洗塵,恆不要敗了興致。”
我側目看他,只看到個側面,他雖與我說話,眼睛卻是盯着另外兩人的。我懊惱的揉揉耳朵,四皇子湊這麼近說話,聲音卻和平時一般大,也不怕震得人耳疼。
驪國皇帝詩文無能,不管他們認定我是真半夏恆還是覺得我是假半夏恆,我都必須表現成這樣,事實上,這個事情不用假裝,本質上我就是個詩文無能的。所以四皇子的提議,對我來說毫無懸念,肯定就是衆人皆醒我獨醉的結果。
四皇子在宮中宴席上已經喝了不少,染墨看起來也沒少沾,紹延喝了多少我沒注意,不過看他神智清明、面色如常的樣子,肯定沒多喝,我自己嘛,好說好說,不過區區兩壺,離本人酒量還差得遠。想了想,終於點頭,大不了被擡回去,外頭侍衛那麼多守着,死不了人。
第一輪下來,我喝。
第二輪下來,又是我喝。
第三輪下來,咳咳,還是我喝。詩文無能就是詩文無能,別說韻律講究了,就是打油詩我一時半會也做不出來,再說了,堂堂一個驪國皇帝大誦打油歪詩,這象話嗎!?還是喝吧。
……
喝着喝着,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四皇子越來越不規矩,好好的那手便開始大大咧咧往我身上招呼,動作極放肆,就跟另外兩人不在似的,而且在我自以爲不着痕跡的移開之後他又招呼上來,摸過還要狠狠掐一把,我怕疼,只好由着他。
又一輪,到我,正想幹乾脆脆拿起杯子一口灌下去,染墨起身道:“陛下身體要緊,這詩可否由微臣代作?”
我聞言欣喜,急急忙忙發話:“公儀大人請”
四皇子又掐了我一把,接口道:“代作可以,不過規矩也是有的,代作之人須自飲一杯”
染墨盯着面前一簇燭火,看似專心,目光卻不知遊移在何處,對於四皇子的規矩,他只笑回道:“好”
於是接下來便成了染墨一人喝酒,每每輪到我時,他即起身代作。在宮中他就喝了不少,現在又頻頻舉杯,臉色益發白起來,連着額角鼻尖隱約有汗珠滲出,看他這樣子我便知道,他已是在強撐了。
我喊停,想讓這幾人都散了回去歇息,可是四皇子不願,他說:“今日還未分出個勝負,怎麼好就這麼散了”
染墨擡頭,贊同道:“就這麼散了,定然會懊悔終生”
紹延不語,坐在那裡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我給他丟個眼色,他卻裝作不明其意。
又到我時,我擡手攔了欲起身的染墨,自顧舉起酒杯。杯到脣邊,手中突然一空,側首擡眸卻見四皇子的手捏了酒杯往自己嘴裡灌酒。
“公儀大人體恤恆,我又何嘗不是。”杯中酒盡,四皇子偏過頭來,盯着我笑:“便由我來代恆作詩,可好?”
染墨不語,紹延不語,我硬着頭皮開口道:“四殿下醉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
四皇子起身,誦詩一首,染墨接下,而後紹延,我頭疼不已,這三人明擺着把我給無視了。喝到最後,四皇子總算醉了,四皇子一醉,染墨也像是突然放鬆下來,整個人就這麼倒下去。我長嘆口氣,看向紹延,這廝卻正用一種玩味的神色看着我,我冷然:“沈大人有何指教?”
他恭敬回答:“陛下果然不是庸碌之輩”
無力擺手,命他出去準備馬車,好把喝醉的兩位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