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衆人整裝待發,再次來到那座有結界的府邸。這次薄旬和小吳走在前面,主動打頭陣。
府邸前五棵桑樹,一夜之間結滿了桑葚,樹下坐着個穿藍布肚兜的小娃娃,戴着長命鎖,見有人來了,咯咯笑着,玉雪可愛。
張白鈞走上前逗他,那娃娃一躲,藏到了樹後面,張白鈞伸手去捉,兩人繞着一株桑樹你追我趕,娃娃笑得很歡樂,繞着繞着,忽然,娃娃就不見了。
他們再靠近府邸,發現結界已經被撤掉。
高門深宅,與村子格格不入,薄旬上前,扣了扣獸首銅環。
門無聲打開,衆人走了進去,裡頭是個精緻花園,山石涼亭,翠竹流泉,讓人想起西廂記或遊園驚夢之類。
那小娃娃忽然又出現,跑着跳着,引衆人往亭子那邊走。
一路奼紫嫣紅開遍,牡丹荼蘼,菸絲醉軟,朝飛暮卷,雲霞翠軒。
到了亭子面前,小娃娃咯咯笑着,撲到了一個氣度雍容的老婦懷裡。
“娘!”小娃娃這麼叫着。
那老婦一襲黑色衣裳,外面也是黑色披風,像喪服,身體發福,老態龍鍾,哪裡是渚巽昨天晚上見到的姣美女人,渚巽不禁十分錯愕。
張白鈞聽了那娃娃的叫法,大跌眼鏡,心想這是孩子的奶奶吧,今年高壽?一定是叫錯了。
老婦將娃娃抱上膝頭,皮笑肉不笑地對薄旬說:“帶了這麼多人來,這就是你的誠意?”
她眼神陰森,彷彿是個正在結網捕食的母蜘蛛。
薄旬若無其事說:“我與他們道不同不相爲謀,帶他們來給姥姥做補品延壽,姥姥請隨意處置。”
衆人驚怒望向薄旬,立即作出防禦姿勢,張白鈞握緊無用劍,夔護在了渚巽身前。
薄旬微笑道:“姥姥,你將法寶拿出來,我教你怎麼正確的用法。”
柳姥姥放下兒子,讓他去別處玩,小娃娃蹬蹬跑到花園撲蝴蝶去了。
她歪躺回去,搖頭冷笑道:“待我將其他人打殺了,再和你交易,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和你一夥。”
張白鈞冷笑一聲,無用劍出鞘,清氣盪開:“誰跟那個小人一夥?老妖怪,你鬧出人命,我們是專程來收你了!”
柳姥姥眼神一厲,盯着那無用劍,似乎相當忌憚。
她昂然站起身,陰笑道:“不枉我主動放你們進來,原本想留兩個面首在這裡伺候我的,如此不識擡舉,只好統統去做我的花肥!”
張白鈞嗤笑:“不要臉的老妖婆!”
他大喝一聲,七張紫色雷電符籙自袖口飛出,射向柳姥姥,提起無用劍,縱身攻上,唐正則和春水生見了,迅速從旁協戰。
張白鈞與唐正則的法寶分別是無用劍、達摩棍,春水生的是金剛白螺、曼殊寶幢,加上三人靈力高強,柳姥姥不敢攖其鋒,一撫掌,那涼亭與花園剎那退後了幾十丈遠,空間被無限拉大,張白鈞他們追了上去。
渚巽站在原地,沒去追柳姥姥,夔同樣如此。
渚巽看着薄旬,慢慢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薄旬的笑容變了,說燦爛合適,說陰騭也準確,像赤子,像老人,邪性至極。
他頭髮變長,獅鼻櫻脣,掩不住通身懾人的魔氣。
小吳成了一個全身皆白的男子,連睫毛和瞳仁都是白色,正是白禍主無穀。
渚巽如遭雷擊,瞪着小吳:“無穀?”
她剎那明白,薄旬就是無穀的主人!
夔見到薄旬的真容,記憶猝然鬆動,呼之欲出。
一個名字在他腦海中盤旋,最後從他舌尖上滑了出來:“儺顓。”
始魔,儺顓。
他記得這個名字,卻暫時想不起和這個名字有關的具體記憶,但這個名字在他心頭激發了強烈的嗔恨,強烈到他幾乎失控。
夔周身燃起黑焰,彷彿遇到天敵。
儺顓道:“好久不見,沒想到你這頭失憶的畜牲竟然和凡人廝混在了一塊,害我懷疑是不是認錯了人。”
他輕聲笑了笑,對無穀下令:“殺了那個天師。”
無榖驀地朝渚巽飛來,夔一個躍起,悍然與無榖相撞!
白光,黑焰,剛一接觸便發生了法力爆炸,兩人各自被掃退了一段距離。
無穀看着夔,他能感覺到,夔的法力比起他們上次交手,衰退了一些。
夔一言不發,閃身攻上。無榖飄向後方,躲開,兩人靈力相撞,再度發生爆炸,彷彿兩頭角力的犀牛,純粹硬碰硬。
渚巽站在後方,她知道自己要做到的一是自保,二是儘量不添亂。
渚巽打開青銅盒子,吹起一疊符紙,淺黃雪片飛向空中,頃刻,整盒符紙耗盡,一大羣靈甲蟲噴薄而出,浩浩蕩蕩飛上半空,十分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