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約定時間還有三個小時,她不急不緩地爬起來延續着心寬體胖的特質,慢悠悠地洗漱完畢後,坐在書桌前對着小鏡子仔仔細細地打扮起來。
剛剛自習回來的蔚然好奇地湊過來問道:“不是跟那個遊戲老公約了在網上見面嗎?搞得場面這麼盛大是要是視頻?”
小莫笑而不語,直接翻出厚厚的羽絨服,將自己打扮成一個臉蛋還算漂亮的羽絨球體,而後施施然出門。
蔚然詫異,視頻大概不要羽絨服吧?心下不禁猶疑起來,說不定,莫老大隻是突然心血**準備鬧些幺蛾子事件而已。
小莫獨自跑去美食街的永安大排檔吃了個暢快。寒冷的冬日,在羽絨服的包裹下慢條斯理地吞掉一整晚麻辣燙,突然覺得幸福其實也還算簡單。
從大排檔出來的時候,小莫雙手插在衣兜裡,悄悄摸着圓鼓鼓的肚子,禁不住笑完了眉眼。她很開心,至少不管經歷過什麼,美食依然是她最堅強的後盾。只要這世上還有食物,她就不會抑鬱而死。
忽然想起有人曾說,喜歡吃東西的姑娘一定是善良的,因爲幾乎將全部心思都撲在了美食上。對此,小莫只能撇撇嘴角,默默感慨着——這些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人類。
吃貨也有煩惱,當然,吃貨也有春天。
看眼時間,已經兩點鐘,那麼一個半小時之後,她將要迎來的究竟是自己的煩惱,還是春天?
下午三點半,A大南門外的火狐網吧裡。
林小莫賊頭賊腦地踏進網吧,立即被吧檯的網管叫住,說:“未成年?那要租身份證的。”
“噓……”她食指搭在脣上示意染着黃頭髮的痞子網管小點聲,一邊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身份證,“我哪裡像是未成年人了……只不過是偷偷來找人,所以幫忙開一臺最靠角落的機器……”
黃毛網管估計也見慣了各式各樣奇怪的人,於是沒再多問,收錢、找錢、控制網吧網絡幫小莫挑了個稱心如意的昏暗位置、遞給她上網磁卡,一分鐘之內搞定,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她滿意地落座在那個很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角落裡,迫不及待地登陸了炫舞遊戲。
上線時剛好三點半,莫染淺年已經開好了遊戲房守在那裡。
小莫接到了來自那端的邀請,利落地點了“YES”進入遊戲房。
與以往不同,這一次開門見山直奔主題的人不再是莫小莫,而是留給她一個挺拔背影的陌生老公,淺年。
他說:“對不起,昨天有些特殊的原因所以隱身。”
“你今天還是出現了,不是嗎?”所以,她並不介意。
淺年轉身走到她身邊,送來一個吻,而後問:“昨天怎麼突然叫我,發生了什麼嗎?”
林小莫看着
老舊的顯示器上閃現的話語,忽然覺得自己再也不能放開這樣的溫柔和縱容。
她飛快地敲出一個委屈至極的表情,說:“我以爲你不要我了。”
“怎麼會?”淺年再次擁抱住她,輕言輕語地安慰着,“記不記得我說過,只要你不棄,我就不離。”
“當真?”
“當然當真。”
對話水到渠成地演變爲承諾,林小莫縮在角落裡,靜靜地笑起來。很不錯呢,至少目前爲止,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她再不回答淺年,而是徑自起身,走向網吧裡另一個與自己遙遙相對的角落座位,並且毫不意外地,尋到了蘇洋熟悉的身影。
她在他身後,情緒複雜地開口:“你剛剛說過,只要我不棄,你就不離。”
蘇洋驚詫地回頭看向她,匆忙之間甚至來不及關掉電腦屏幕上明目張膽的炫舞界面。所以很自然,小莫看到了顯示於蘇洋麪前的,她所熟悉的莫染淺年。當然,若說小莫不是有備而來,又有誰會相信呢?
蘇洋一定不會想到,自己的兄弟陸楠其實已經將這秘密告訴給小莫並且以此換來了一頓大餐,還美其名曰“爲了成就兄弟的終身大事甘願出賣人格”。
他站起身來,欲要解釋卻又無從說起,看起來那麼不知所措,全然不似平時的鎮靜卓然。
再不忍心違背自己的心意去爲難他什麼,小莫伸出手臂緊緊擁抱住眼前的人,將有些羞紅的臉頰深埋在他的頸窩裡。鼻間霎時盈滿了熟悉的淡雅清新,將網吧裡煙塵混雜的味道驅散殆盡,她忽然覺得就算是到了任何地方,只要他還在,世界就變得不一樣。
“我不准你賴賬。”林小莫撒嬌似的用臉蛋蹭了蹭他的肩膀,悶悶的聲音像是在嗚咽,“在這場早已註定的糾纏中,如果你都不曾介懷,我又何必爲難自己,爲難我們的愛情。你說呢?”
蘇洋久久不語,他不知道這些突如其來的轉變究竟是不是自己在炫舞中長久陪伴的功勞,可當美好的愛情突然顯露出唾手可得的跡象時,他心裡所充斥着的,竟然是如入雲端的虛幻感。
她說:“戲裡戲外,我想依賴的人從來都只有你。蘇洋,你明白嗎?”
他沒有回答,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奔涌而來的喜悅和悸動,反手將她緊緊擁住,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心力,來守護懷抱中這個他渴望了很久等待了很久的人。蘇洋心知,懷中的人,是令他一輩子魂牽夢繞無法放手的存在。
他說:“小莫,我終於還是等到了你。”
“對不起,”她嚅嚅着說,“但我知道你會原諒我。”
“原諒什麼?”
“沒什麼。”她明白,他的包容早已逾越了是否原諒的地界,他始終在用全部的耐心和疼愛,守候她的歸來,
“我不棄,你不離。這樣就足夠了,蘇洋,其實我那段時間始終在擔心我們將來會不會……”
“小莫,”他打斷她,在她的脣瓣印上蜻蜓點水般的吻,“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但我要你相信我,也相信我們的愛情。聽我說,只要你相信,我就可以爲了你,去實現萬種可能。這些,你懂嗎?”
一行清淚從女生的眼角滑落,被他憐惜地拭去。對於林小莫而言,悲喜早已在此時模糊了界限,她只能放縱自己沉淪在如此無邊的寵溺中,無人能救,亦無可自救。
小莫望着眼前那張總是令自己心心念念卻又躲躲藏藏的容顏,心裡不由得被喜悅和顫慄填滿。喜悅的是,繞了那麼久、那麼遠,如今他已經再次回到了她的身邊。而顫慄的是,彼此逃避了太久,以至於強自堅持的心都變得羸弱。
她最怕自己的心被他觸碰,因爲必定潰不成軍;可是那樣一顆粗枝大葉卻又細緻敏感的心,她也只敢放心地交予他的手裡,任由他來選擇呵護或是傷害。好在,過了這麼久,他依然不棄不捨地守護着——守護着他們的承諾、他們的愛情、他們的緣份和劫難。甚至於連她給他的傷害,也一併守護着。
小莫輕輕撫摸上他的臉頰,溫柔地責備着:“蘇洋,你這個笨蛋。”
“哪裡笨。”蘇洋似乎完全明瞭小莫的心思,禁不住嘴角微彎着迴應,“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其實我纔是真正的大贏家。”
聽聞他的話語,林小莫思前想後了很久卻仍舊沉默不語。其實她所在意的並非愛戀中的輸贏對錯,而是這些爲愛而生的大跌宕與小計謀,又或者說,是相處的日子裡所歷經的走失與尋回、迷茫與清醒、困頓與成長。
正當她在心底徘徊着該怎樣迴應這些復又迴歸於生活中的愛戀時,黃頭髮網管卻突然出現,很不識趣也很理所應當地破壞了原本濃情蜜意的溫馨氛圍:“喂,你們兩個要麼出去卿卿我我,要麼老實坐下來該幹嘛幹嘛。”
她先是一怔,然後很快就恍然大悟並且破涕爲笑,伸手捏捏蘇洋的臉,挑起眉毛故作誇張地對他說:“蘇淺年,走吧,雙雙愣在這裡給人看熱鬧,還真的是好尷尬。”
當然,結果可想而知。
可蘇洋沒回答,甚至直到三分鐘後,小莫挽着他的手臂走出火狐網吧時,他的思路依然徘徊在“蘇淺年”三個字上,一步未前。
蘇洋緊緊牽住她的手,沿路行走着,彼此不言不語,卻偶爾相視而笑。如此溫馨的畫面正在真切地上演,如此平凡卻又不可磨滅,彷彿欲將冗長的街道都染上暖沁人心的色澤。
小莫與蘇洋不約而同地輕聲喟嘆。
那是在寂寂冬日、聊聊時光裡尋到獨屬於自己的溫暖時,纔會從心泉深處流淌而出的、溢滿幸福滋味的喟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