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三年

當初鳳玄以爲, 等三年是很簡單的事情。可事實是……的確不容易。

這三年,不能舉辦或參加宴會,不能穿鮮豔的衣服, 不能吃大魚大肉……這對白嬅來說還好, 可是對鳳玄來說, 他本是雜食, 然而顧及着白嬅便也一起跟着吃素居多。

當然, 最難熬的還不是這個,而是,每天晚上抱着他的嬅嬅熟睡的時候。

白嬅剛醒來那一段時間, 他還沒覺得有什麼。只是如今,時間一長, 他便開始嚐出一些難耐的滋味了。

馥郁花香在懷, 他卻只能聞聞而摘不了……天知道他每個晚上有多煎熬。

可偏偏, 一邊煎熬着,一邊他又覺得甘之如飴, 那滋味有些複雜又有些奇妙。

是以,鳳玄的日子是數着過的。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心裡時時刻刻算着三年一到是個什麼日子。

對於鳳玄的心思,白嬅是一概不知的。一來,鳳玄不願意打擾她的心情;二來, 白嬅也的確想不到活了幾十萬年什麼沒見過的鳳玄, 竟然會恨娶了。

自從后羿吞了不死藥之後, 四海平靜, 並無什麼關係到鳳玄和白嬅的大事發生, 偶有戰亂爭鬥,不過也是些小打小鬧罷了。鳳玄便帶着白嬅留在了蓬萊島的玄鳳府中, 再未外出。

無所事事了之後,白嬅更加可憐孤孤單單了幾十萬年的鳳玄了——終日裡不是賞花種樹就是練字畫畫,要麼就乾坐着喝一壺茶。所幸現在有她陪着……白嬅想,過往的那麼多年只有他一個人做這些事該有多無聊,現在有她了,他們聊聊天也是很不錯的消遣。

他常將她抱在懷裡,尤其白天的時候,除了給她畫像和刻簪子,否則能讓她待在他懷裡的時候就絕對不讓她待在別處。

白嬅只以爲這是她昏迷的後遺症,況且,與他一起待在府中,自然是要與他一直在一起。

只是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鳳玄會變得有些奇怪。

她知道鳳玄是喜歡抱着她睡的,於是會主動溜進他的懷裡,然後再習慣性地用臉頰蹭一蹭,擡眸,十分乖巧地看他。

之前,她只要這樣看他,他都會輕柔地撫摸她的後腦勺,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可是今夜,鳳玄垂眸看她的時候,那眼神裡多了一種難以形容難以言喻的東西,幽深至極——她看不懂。

鳳玄忍不住嚥了咽,沉默了一會兒,鬆開她的肩,他翻身躺了個正正經經的姿勢,雙手交疊放在自己身上。

白嬅覺得他好奇怪,挪了挪挪到他身側,手指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鳳玄竭力不去看她無辜迷茫的臉,也沒有動作,“沒有。”

“那你……”白嬅有些臉紅,“爲什麼不摸我的頭了?”

她輕輕柔柔的聲音落在耳畔,如同酒香醉人。鳳玄忍不住微微側身看向她,見到她這樣眼巴巴看着自己,滿眼“求撫摸”的表情,他終究還是嘆了一口氣,擡手極輕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髮絲。

很快,又收回了手。

她依舊眼巴巴看着,往他那裡又挪近了一些,“還有……還有呢?”

還有?鳳玄低頭對上她期待的眼神,認命般地擡手繞到她的身後,輕輕拍她的背。

白嬅看了看兩人之間半臂的距離,有些不太開心,伸手一抓,直接抓住了他的衣襟,往前一挪,一下子拉近了距離。鳳玄愣住。

白嬅卻開心了,將額頭抵在他身前,一雙眸子更是愉悅地笑眯了起來,還是要感受着他傳來的溫度才能安心地睡着啊——看來她也已經習慣了。

鳳玄愣了一會兒,終是無奈——他完全沒辦法再推開她第二次,只好攬着她,再輕輕撫拍着哄他睡覺。

不過片刻,白嬅便睡着了。

鳳玄則內如火燒,一邊像被火焚燒,一邊像被壓在石頭底下。怎一個難受了得……

像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個晚上都要上演一次。

……

自從知道鳳玄會爲她雕刻簪子之後,白嬅便發現了一件有趣的消遣——那就是在鳳玄刻簪的時候,坐在他的旁邊,盡情欣賞他害羞的小表情。

鳳玄其實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就算情緒外露也不會很明顯。然而,面對白嬅,他會忍不住。

尤其,白嬅那麼瞭解他,就算他一絲一毫的不同,她自然也能發現的。

鳳玄總想躲着她刻簪,白嬅當然不願意。在他去刻簪的時候,她總是要跟着一起去。鳳玄通常都無力阻止她。

鳳玄拿起一根木枝條,開始削整。

“今天刻的是木簪?”白嬅忽然從他身後出現。

鳳玄手一頓,輕輕點頭。

白嬅走來坐在鳳玄身邊,目光落在他俊朗的眉目間,輕聲問他:“這是什麼木材?”

他眉梢輕動,而後道:“是建木,也被稱爲天梯。”

見他的眉梢輕輕顫動,白嬅忍不住抿脣一笑,“哦?它爲何會被稱爲天梯?它也有化形嗎?”

鳳玄手下動作平穩:“通過建木便可以去往天上,所以被稱爲天梯。不過,像這種天下唯一一株的神木,是沒有辦法化形的,也很難生出靈智。”

“哦~”白嬅向他挪近了幾分,手臂隱隱碰觸着他的手肘,“這次要刻什麼花?”

鳳玄手下一頓,微微側了側身,耳尖稍紅。白嬅發現了這一點,擡手捂嘴偷笑——這可是她好不容易發現的,她要是說話好聽一些哄他,或者在他刻簪的時候逗他,有的時候他就會紅了耳尖。

那紅彤彤的耳尖,會讓她忍不住想擡手摸一摸,不過於是這樣的話,大概就會被他發現了,發現了,以後就不好玩了~

見他不出聲,白嬅又接着說道:“嗯……我來猜一猜?還是茶花對不對?”

鳳玄手下動作再一頓,整個耳朵像燒起來了一樣。

白嬅實在忍不住了,身子一倒,額際抵在他的肩膀,笑得顫抖,還笑出聲了:“鳳玄,其實,你只會刻茶花是不是?啊,不對,你還會刻你自己~”

她探出頭去看他手中的木料,“其實,你可以刻一隻太陽鳥停在一朵茶花上呀~這樣也是我們兩個在一起了呢。”

聽聞此言,鳳玄忽然一挑眉,直接放下手裡木料和工具,拉着她的手臂便將她拉倒在自己懷中。

她的頭枕在他的手臂上,他微垂頭看她。

“嬅嬅,原來,你喜歡在下面?”鳳玄含笑的揶揄落在耳邊。

白嬅一懵:“你在說什麼?花不是都長在枝頭上嗎,鳥可以停在花下嗎?”

鳳玄忽然撫額撲哧一笑——他的嬅嬅還是什麼都不懂啊……

笑過了以後,“不可以嗎?它可以,在花朵底下乘涼啊。”

呃?白嬅愣愣地想了一會兒,“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嗯,當然。”鳳玄看着她點頭,烏髮從肩膀滑落,正好落在她的臉頰。

“那好吧,太陽鳥在下面也可以。”白嬅妥協了。

鳳玄更加愉悅地笑出聲來。雖然,他的嬅嬅依舊什麼都不懂。

不過,總有一天他會教她的。

……

一天天數着日子過去,一天天煎熬又愉悅地過去,鳳玄終於在這一天就要熬出頭了。

他將時間記得很清楚,過了今日,就該到了兩人大婚的時候了。

這最後一日,似乎比起之前的每一天都要難熬。

鳳玄忍不住頻頻觀察白嬅的神色,可終究還是什麼都看不出來——難道她已經忘了他們倆的約定了?

喝茶的時候平平淡淡地喝茶,與以往沒什麼不同;喝粥的時候也是平平淡淡地喝粥,與以往也沒什麼不同;“調戲”他的時候還是照樣,與以往也沒什麼不同……

越觀察,鳳玄就越心慌——嬅嬅該不會真的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了吧……

有好幾次,他都想提醒她,可他又說不出口,畢竟,今天也還沒過呢。

鳳玄心情低落。白嬅也看出來了,不過她關心地問他:“你怎麼了?”,他竟然瞪了她一眼!

嬅嬅表示生氣了,哼,今天就不管他的小脾氣了!

到了晚上,鳳玄怎麼也睡不着。

白嬅依舊到他懷裡求哄睡了,他心不在焉地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就這樣,白嬅已經熟睡了,而鳳玄依舊毫無睡意。

他在等一個時刻,等今日完全過去的時刻——等正子時。一過了正子時,就該是第二天了吧。

過了戌時,一分一秒又過了亥時……

白嬅睡到半夜便醒了過來——因爲呼吸不暢醒的。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一張放大了好多倍的熟悉的俊臉,熟悉的眉目——鳳玄正閉着眼睛,企圖從她的口中尋找花香。

她用力推開他的肩膀,大口大口呼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

摸了摸自己微疼的脣瓣,白嬅不解:“大半夜,你幹嘛吃我……”

鳳玄的眼睛裡盛滿了笑意:“嬅嬅,你可知,若要吃你,可不是這樣吃的。”

“啊?”白嬅有些愣愣的,“這樣還不是吃?那是怎麼吃?”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鳳玄嘴角的笑光彩奪目。

白嬅切了一聲,“小氣。”

鳳玄低聲呵呵笑了出來。

白嬅覺得他今日着實太奇怪了,“這麼晚了,還不睡嗎?而且,你怎麼突然這麼高興?”

鳳玄雙手撐在她的身側,低身親吻她的眉心,“嬅嬅,你真的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白嬅更迷茫,“什麼日子?”

他蹭着她的鼻尖,呢喃低語:“嬅嬅,三年之期到了……”

哦。誒?三年居然過了啊……白嬅是真的不記得了。

忽又聽到耳邊某神道,“我們該大婚了……”

一大片黑影朝她壓下來……

【完……你以爲這就結束了?不,明天來看大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