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雁巴巴兒地趕到大街上,可是見這街上,除了來往人羣,便是滿大街殘留的花瓣兒,看來,花純仁一行已經出了街了。她心中不由地暗暗惱恨自己,爲什麼關在家裡,竟連烏葉國和花田國要打仗的事兒也不知道!她懨懨地折回家,見了張伯,無精打采地說道:“張伯,太子殿下已經出了京城了!”張伯點頭道:“老奴也是才知道的!可惜我們不能爲太子殿下做些什麼!”朱雪雁聽了,便道:“太子殿下走了,我就每日在佛案前禱告,求佛祖神靈保佑他平安回來!”
從此朱雪雁便日日留心太子殿下在琉璃和翡翠城的動靜,無奈,這天高路遠的,一時打聽,可也什麼都打聽不到,每日裡只是牽腸掛肚地惦念着。
這廂花純信又自是另一番天地。如今這勤王府裡,皇后已經派了工匠又將這府邸好好修繕了一番,自是爲了勤王的大婚。花純信眼睜睜地看着母后所爲,心中萬般無奈。這日復一日的,花純仁在邊界和烏葉國的戰事進行的如火如荼(目前已經奪回琉璃城),還沒有等到花純仁回來,他可是要按着母后定下的日子成親了。
晚上回了寢室,看到一旁的衣架上掛了一件大紅銀龍金線鏤花的袍子。他連連問一個近身的僕人:“這件衣服這樣的妖豔,怎麼竟將它放在我房間裡!想來這樣的衣服我也不會去穿它!快快將它拿走罷!”那僕人聽了,倒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口中說道:“回王爺,這件衣服是皇后娘娘親自送了來的,這是王爺您大婚之日的喜服呀!”花純信聽了,眼中看着那袍子,流露出一種‘任人宰割’的傷感,他深深嘆了口氣,閉了眼。
第二日,勤王殿下要迎娶宰相之女趙明月之事,便傳遍了整個京城。那些沒事喜歡瞧熱鬧的婆子媳婦,無不早早地用了早飯,三個一羣四個一夥地來到大街上,都意欲瞧着這熱鬧和排場。
花純信麻木地任手下的僕人丫鬟穿戴好,他對着鏡子,看着自己,鏡子中的自己,玉樹臨風,大紅喜服,頭戴王冠,可是他的眼神卻有着深深的憔悴,他默默看了自己一會,心中對自己說:花純信,屬於你的自由即將一去不復返了!一旁皇后派來的吉事女官,已經進來說道:“請勤王殿下即刻上馬吧!動身的時辰已到!皇后可是囑咐的緊呢!”花純信無法,只得說道:“知道了!”
吉事女官便給他胸脯上圍上紅花,花純信心中苦極,可他還是發揮了自己的幽默天性,他苦笑着說道:“嗯,再戴上這朵花,我真成了那繡房裡的大馬猴了!只差沒個尾巴!”此話一出,惹得身邊一干人都笑起來,吉事女官也忍不住笑道:“看來,勤王殿下的心情很是不錯呀!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一定更會高興!”花純信苦笑道:“橫豎都有這麼一回,我自是要高興些兒!臉上帶着喜氣,別人看着也高興!”
吉事女官聽了,便道:“吉時已到,勤王殿下可以前去宰相府迎接王妃了!”一時之間,勤王府邸的下人們,各個臉上笑意盈盈地簇擁着花純信,出了王府,看着花純信一躍而至馬上,身後是二十八人擡的大轎,一旁兩頂小轎裡坐着的是皇后派來的女媒官。身後是一應俱全的鼓手吹吹打打,迤邐了一路,自是好不熱鬧。
沿途的商鋪都暫且關了門,紛紛來街邊瞧着熱鬧。沿途的百姓見了,無不歡呼,對着花純信高叫道:“恭喜勤王也,賀喜勤王爺!”
花純信見了這街坊百姓熱情似火,自是不願意潑他們一頭冷水,當下只得在馬上頻頻
拱手作揖。這走着走着,就到了城東宰相府的門前,宰相府門前也是密密麻麻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
待花純信迎親的花轎一到,宰相府外,早就巴巴兒地等着勤王府迎親的管家激動地扯大了嗓門說道:“勤王殿下迎親隊伍到!”這話音剛落,趙府前就噼噼啪啪地爆燃了許多爆竹,一霎時自是驚天動地!那些瞧熱鬧的人兒都捂住了耳朵,可是眼兒仍舊在巴巴地等新人出來。
花純信下了馬,只見舅舅舅母已經穿的簇新簇新的衣服,精氣神兒也自是抖擻,趙大人攜了夫人向花純信道:“歡迎新姑爺!”花純信便道:“舅舅舅母快快請你!”可是趙大人和夫人聽了這話,彼此互看了一會,依舊沒有起身兒。花純信身旁的女官低聲提醒了花純信道:“勤王殿下,如今你可還不改口麼?”見花純信仍是木木的,繼續提醒道:“勤王殿下該叫岳父岳母大人啦!”
花純信聽了一激靈,苦澀地對着趙大人和趙夫人行禮道:“小婿見過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趙大人方和趙夫人笑了一笑,笑着對花純信說道:“愛婿快快請起!”花純信擡起身子來,只見身邊自是是鑼鼓喧天,爆竹齊鳴,人山人海,人海人山!忽地身邊的衆人拍起掌來,只見從找府門前,走出許多身着彩服的丫鬟,簇擁着新人趙明月是款款而來,趙明月頭上自是蓋了紅蓋,這大紅鑲金嵌銀鳳凰穿花的喜服將她襯托的恍若神仙妃子,花純信不免擡起眼睛朝她看了一番,在衆人的鬨笑聲中,在身後女官的提點下,上前攜了趙明月冰涼的手兒,趙明月便就勢對着自己的父母深深一拜,告別了自己的父母和乳孃,花純信將她引領着,在二人的手兒相接觸的剎那,趙明月的心兒便一陣顫抖,花純信此時也覺得莫名的緊張,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珠,可是明月的手兒依舊冰涼。
他將她帶入轎子裡,女媒官立刻拉上轎簾。這一切都被趙大人和夫人看在眼裡,他們沉沉地笑着,招呼管家,給一旁的路人發着喜錢。圍觀的百姓見了,爭先恐後地前去搶奪,又是一番熱鬧。女媒官見諸事已定,方擡着嗓子說道:“起轎!”轎伕聽了,立刻擡起轎子,那些鼓手們又吹吹打打起來,花純信重又坐回馬兒上去,折回了馬頭,對着沿途圍觀之人一一抱拳,這迎親隊伍便往勤王府而去。這裡趙大人和趙夫人互看了一會,二人又都落下了淚,用袖掩了不提。
花純信神情複雜地又折回到了大街上,那些圍觀的人見勤王殿下終於迎來了新王妃,各個又是向花純信撒花,熱鬧了半日,待花純信回到了勤王府中,這看熱鬧的人羣方纔一一散去。
趙明月被女媒官簇擁了,引領到新房。勤王府的丫鬟們早就擁了上來,在喜桌上擺上喜餅羹湯點心。她靜靜地在牀邊坐着,耳邊聽到皇后派來的女媒官的低語聲,聽到那些丫鬟們一一退出的腳步聲,房間裡霎時安靜了下來。不一會,房間裡點上了喜燭,她隱隱知道,此時應該是到了晚上了罷!她沒有將頭上的蓋頭掀下,一時心中也感慨萬千,她沒有想到,從小兒便暗暗喜歡的信哥哥,終於有一天成了自己的夫君了!
她終於成了他的勤王妃!這不是在做夢罷!她撫摸了牀邊一下,牀下放着紅棗、花生、桂圓、蓮子之物,坐了這幾個時辰。覺得雙肢有些酸脹了!信哥哥怎麼還沒來呢?是了是了,今兒是他們的大喜之日,他自是被人圍了在前廳喝酒!那麼就再等一會罷!她覺得眼皮也招架不住了,沉沉打起盹兒來,可是她不能睡覺,她等着花
純信親自給他掀開蓋頭。
不知過了多久,新房內的門輕輕推開了,她耳邊聽到一個沉重的腳步聲,聽着這腳步聲,她便知是花純信進來了。花純信今日被那些大臣和幕僚圍了許久,灌了許多的酒,可他沒有喝醉,因爲他要在清醒的時候告訴明月,他不愛她。
花純信蹙了蹙眉頭,隨手脫下自己的喜袍,他輕輕對着明月說道:“明月,委屈你了,還是請你自己揭下蓋頭罷!”趙明月聽了,心中不解,難不成他是喝醉了?心中想着,還是自己猶豫着慢慢揭下蓋頭。她擡起臉兒,見花純信已經脫去喜袍,面色沉靜,眼神猶豫,透着淡淡的冰冷,絲毫不見大婚之日的喜色。她的心兒疑惑,口中問道:“信哥哥,這是爲什麼?從今日起,你難道不是我的夫君嗎?”
花純信聽了,他在心中告誡自己:“花純信花純信,這次不能再猶豫了!該出口時就出口!”他咳咳了一下,對着燭光之下的明月道:“明月,其實你可知,那日我對母后所說之話,原是……原是假的!”明月聽了這話,心似跌進了窟窿,她站了起來,心中失望極了,口中喃喃道:“信哥哥,你說你的心上人是我,竟是假的?”她說完便死死地看着花純信,希望他這句話是編了來逗她玩兒的,可是花純信的眸子嚴肅認真,不像有任何欺騙她之色。
她一下子重又癱坐到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原來真的是假的!那麼……”她搖晃着花純信的手兒說道:“那麼,你爲什麼要騙我?你可以不娶我呀?我也不會逼你!你可以去告訴皇后真相!何必非得等到你我大婚了才告訴我,這對我不是……不是很殘酷麼?”
花純信也苦笑道:“母后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我想,她的心中一定樂見我這樣說。她正好順坡下驢。”明月苦笑道:“信哥哥,我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可是你現在纔對我說出來,可曾想過我以後該怎麼辦呢?”花純信聽了便道:“明月,橫豎我這一生都是對不起你的了!你就在我府裡好好住着罷,我以後尋了好的時機便放你出府?你自是回你的家去。”明月聽了,悽然道:“放我出府,依怎樣的理由?”花純信聽了,想了想道:“若是你以後喜歡上了別的男子,對他動了心,這便是好的時機!我自會去向父皇母后說明!”
明月聽了,口中嘆道:“罷罷!橫豎是我的命苦就是了!我還只當是月下老人眷顧於我呢?你既然無心於我,我也並不爲難你!只是我如今在你的府邸裡,一時半會的自不會出去,你可怎麼待我?”花純信聽了,便道:“在外人面前,你自是我的勤王妃!直到你出府的一天,我都會始終待你很好!”明月聽了,追問道:“你可怎麼待我個好法呢?”花純信聽了,笑道:“自當待你是‘相敬如賓’!”
шшш●тт κan●¢ ○
明月喃喃地說道:“很好!果真是相敬如‘賓’!那麼,信哥哥,你的想法,我可是都知道了!你還有什麼暢所欲言的話兒?不妨都說出來?”花純信見明月眼中雖流露出悲慼,可是面色倒還平和,他訥訥地說道:“自是沒有什麼說與的了!天色已晚,你也好生歇息吧!我就安睡在這屋子旁的書房裡,橫豎這兩件屋子也還算是一間,府裡的僕人們自不會起疑的!”
明月嘆道:“看來,你已經什麼都想好了!”她看着花純信說道:“那麼你還是去睡覺罷!不必擔心我!”花純信還遲疑着要再說些什麼,可是明月已經催了他走了,待花純信出了這屋子,明月這才閉了閉眼兒,眼中滴出幾滴傷心淚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