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對衆生原本一視同仁,如果這樣說,或許絕大多數生命,至少在人類中不會有很多人認同!因爲他們從來無法平視神明,從未體會過絕對的平等!
可對神來說,漫長的生命中最顯著的只有枯燥、乏味,無上的力量絲毫不能增加他們的快樂感。
但對人來說,生命短暫,世界廣大,因而充滿新奇色彩!並且,“階級”遍及寰宇,“不公”充斥世間每個角落。反正無論如何,神並非人所想的無所不能,人也並非神所欲必須甘心屈從自己,並且自認低賤!
天琴認識到了一切現狀,卻忽視了矛盾的不可調和,自以爲可以靠無慾無求的至善去改變一切,卻又過於忽視了自己的耐性並非無限!
誠然,天琴一鳴驚人!世人感念其慈悲,萬衆仰望。而衆神驚於區區一個從未有人看重過的孤神竟有如此神通,雖不乏心存敬意的,但更多的卻是嫉恨,而其中最甚者當非天帝莫屬!
天帝不能容忍世間有任何一個生命的威望超過自己,但卻從來沒有真正明白過“死亡”早就是人,乃至神等等一切生命最不可抗拒的唯一真理!但他深信力量可以擁有一切,一念決定人類生滅就是最好的證明!
敬畏、信奉、仰視等等這一切,都是人類理所當然應該心甘情願奉獻給他的。如果不,自己其實完全可以信手來掠奪,一切都不是問題。
而即使天帝所做顯示出的和用來教化人類的天道並不相符也沒關係,正如人間君王可以說一套做一套,力量可以消滅一切不滿和不服從!
只不過神勢必和人要有所區別,天帝不會像凡人一樣簡單的因爲你不服從我就耍無賴,拿大帽子砸人。他表面上公示三界,將天琴的慈善和功績無限誇耀,並一下子將他擡舉成了幾乎在全神界僅次於自己的大神!
而如此一來,世間求仙練道之人中崇敬天琴的如過江之鯽,爲求天道苦心琴藝成爲了一時潮流。相對的,以往信奉其他神道的信徒自然會減少,而這無疑令天琴成爲了衆神的衆矢之的。
而天帝對天琴的無限縱容,言聽計從,表面上給予天下蒼生無邊福澤,卻令全天衆神的存在感銳減。
這一切的隱憂天琴都並未提早發覺,直到有一次他向天帝說有一方土地其實非常肥沃,只因世人不識其美才始終荒廢,實在可惜!不如請降雨生春示意,讓人們明白此地肥美!
天帝一如既往對他所有的要求大加讚賞,當着衆神之面下令雨部諸神。
然而,雨部諸神只是將雨量稍稍加大,且範圍並沒控制好,結果使一片沃土流失,方圓百里人畜皆成魚鱉!
雨部諸神的失誤由天帝稍加斥責了事,天琴除了獨自喟嘆,也暗暗醒悟了自己在天界的處境!接下去,只要是天琴希望造福的人間之地必然會適得其反,大難臨頭。他認爲有失妥當的天條,表面必定改正,但實行中卻加倍苛刻,殘酷!
本來天琴覺得就算這個天界都排斥自己,只要天帝支持便無所畏懼!但他終於發現了天帝所謂的“法不責衆”其中真正的含義,明白自己在天界已經徹底的孤立無援,除了一羣終日只會大獻殷勤,錦上添花的神女、仙子,根本沒有一個司職正神願意和自己多說一個字!
之後想來,天琴當初所以沒有立刻犯衆怒,還得歸功於他本身確實善良無爭,從未背後告過任何一個刁難他的神仙的黑狀。否則他恐怕早就被衆神聯袂杯葛了,可仍舊還是落到了這種在天界無處立足的結果。
而這一來是因爲衆神怨懟,二來則是那些神女、仙子對他的傾慕!其中尤以冰雪女王、離宮女君,天南女帝,魔姬孔雀以及神女瑤香五位爲最!
可是那時的天琴心心念唸的只有衆生和睦,萬衆一心,世間再無邪欲貪婪,爭執戰亂,根本沒有絲毫的情慾之念!
在當時,冰雪女王可謂是神道屈指可數幾位最富盛名的女神之一,無數神道對她趨之若鶩,可她卻一心執念天琴。但因受他冷落極具的怨氣,卻都反過頭撒在那些追求者身上。可當天琴對此勸導她爲衆神開解,冰雪女王卻將此視爲可以與之接近的捷徑,戲謔追求着的把戲更加層出不窮,愈演愈烈,以致令天琴在神界幾乎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
而其她幾位,如魔姬孔雀因屬魔界,並非可以常留天界,只能在世上爲天琴宣講傳名。但因此其他神道卻不斷向人間示意,他們所經受的一切災難全部都源於天琴!
離宮女君本是王母胞妹,自來就與冰雪女王水火不容,因爲天琴更是鬧得勢不兩立。更甚者,都聲稱要爲天琴造福人間,一個說要驅除世間酷寒積雪,還以豔陽。另一個說要讓世人擺脫在酷暑中勞作的辛苦,如此乍暖還寒造成了人間劇烈的痛苦!
倒是天南女帝,本爲創世大神女媧後人,世代保衛天南衆生。她在自己的領土中一面爲子民謀福,一面心念天琴爲之宣講理念。也由此天琴不經意間,漸漸與她更爲親近,但終究只是將其因爲知己而已,再無別念。
相比之下,神女瑤香雖憑美貌享譽三界,但地位遠不如其他女神。而且在天界並無過高品級,更無職權,僅僅閒暇養靈煉香,滋育世間衆生。可也幸虧有她不懈努力,衆生才能避免了在那場無謂的“爭風吃醋”中滅亡!
可縱然如此,世間也因此混亂狼藉不堪,荒蕪遍佈。衆神抓住機會對他大加指責,而天琴也自感在神界並無自己實現理想的機會,倒不如親自去體驗一番!
而天帝看穿其心,並自以爲良機終現。這裡要說明天帝雖惡其悖逆,卻也真的憐惜其才華,所以早就存有收爲己用之想。
此刻天帝以爲天琴終於開始灰心,便向他大肆灌輸人類卑賤,不足憐憫之類的觀念。並希望他“痛改前非、迴歸正道”,承諾必然對他大力提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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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天琴明白了原來天帝從始至終都絲毫沒有天地一視,衆生平等的意思,所有的一切其實也全都是他暗中作梗促成的。可他仍舊沒辦法去斥責天帝,因爲其無上地位畢竟是無法撼動的!
於是,天琴在衆神面前自稱雖僥倖列爲神道,卻從未歷劫,自感汗顏。因此希望可以去親自到人間體會塵俗,即可體味人間疾苦當做歷劫,也可以代天宣化,是蒼生重歸“正途”!
天帝雖憐其才,但料想如果不讓他多吃點苦頭對人類絕亡,恐怕自己是無法遂願的。那讓他如願,至少暫時少個自己面前礙眼的也好!
接着,天琴與天帝約定進入輪迴,約定十世去轉世臨凡,歷劫濟世!
其實根本沒有人會擔心他,因爲人生匆匆,即便每一世都能享壽百年,對神仙來說十世千年而已!況且那些對他鐘情的神女、仙子也必然會暗中幫他,更不會有什麼災厄!
按照天帝的想法,憑着人類的愚頑、卑賤,天琴恐怕一世就夠絕望了。之後不妨讓他好過點,但要在他心底深刻對人類決不可絲毫憐憫的戒條!
不過,事實對所有人都算是意料之外。天琴的第一世是個大夫,懸壺濟世,將無數人從瘟疫中救活,最後卻因心力交瘁病倒,但到死卻沒得到任何一個人的關心,最終暴屍荒野,骨肉俱入禽獸口腹!
但人類的忘恩負義並未讓天琴絕亡。他的第二世在大荒之年,不辭勞苦到處教導人們耕作之法。然而世道昏暗,邪教愚民惑衆,反指他爲邪魔背天,正因其不敬天道才導致衆生多難,但這倒也不完全是造謠!
於是,這一世在萬衆的深惡痛絕,羣情激憤中,天琴被投入火海“祭天”!
而接下來的幾世,爲臣諫君而遭戮;爲夫遇**被害;爲夫生逆子遭噬;乃至因爲種種原因,被當做祭品投入汪洋、火海,寸桀活剮等等。
總之,十世之中背叛、負義、戲謔、迫害等等人性惡劣至極的殘酷他都嚐了個遍!
事實也不難預料,天地一視,神人同念都可以因爲他的善良和慈悲當做生存的唯一意義,但卻未必能有無限耐心去支持!
經歷種種,天琴心底也難免產生了些許對天地,人神的怨懟,但相比他的宏圖大志仍舊微不足道!可是數百年滄海桑田,誰也不知道天琴所歷種種除了衆神之外,還有其他人在嚴密關注着每時每刻,那就是被鎮壓在無妄海底的第一魔君鴻鯤!
漫長的歲月,無盡的黑暗,都無限制增長着鴻鯤心底的怨恨、憤怒,只是終究無法改變自己的處境。直到天琴出現,雖然其出身不高,但長久專一的修行,加上至真至純的天性,都讓他擁有修成至高法力的天賦和資格。
如今天琴心底的一絲怨念,被鴻鯤發覺視爲千載良機,涓滴魔性的侵入,終於導致一發不可收拾。
天琴心中對神、人,乃至整個三界寰宇的怨恨終於猛烈爆發,加上鴻鯤不斷加諸的惡念,強欲終於讓天琴墮神成魔,立誓毀天滅地,殺神絕人!
而到了這個時候,最讓衆神乃至天帝驚訝,措手不及的還不是天琴心性突然的轉變,而是他遠遠超出所有人預料的強大法力。
剎那間日月無光,天地變色,世間赤地萬里,冰火兩重,腥風血雨中天庭震撼,幾近塌陷,連天帝幾乎都要絕亡待死!
而就在天地即將傾覆,寰宇幾近陷沒的一瞬間,三界間突然再次響起了當年天琴一鳴驚人拯救了三界的琴韻,並伴隨着一股淡香貫徹寰宇。
天琴一眨眼間的遲滯,天帝趁機攜衆神佈下天羅地網煞神之劫將他打的魂飛魄散,寂滅於蒼穹,並詛咒以萬劫不復!
而這一場至善終化至惡的往事,三十萬年中一直爲神界視爲奇恥大辱,不許載於籍冊,不許宣之於口。因此除了極少數神族後裔,世上基本已經無人知曉。
但自欺欺人並不能讓經歷過的人真正忘掉一切,“天琴”始終是衆神心底永遠的痛!就算灰飛煙滅,卻也抹不去他已經存在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