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花朝環顧四周,這裡是一間非常簡陋的石室,沒有窗戶,只有一扇被鎖死了的石門。她盤腿坐在石牀上,搞不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剛纔她見到唐非劍忽然出現,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麼會在這裡,那小子就不知道像是搭錯哪根筋了似的,忽然丟出一顆黑乎乎的鐵球放地上,隨即一把抓住她跳進了天地鼎中。
也就是在他們進入鼎同一時刻,外面突然發生爆炸,劇烈的爆炸聲震得鼎身不斷顫動,孟花朝連忙捂住耳朵,她感覺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唐非劍卻像是沒事兒人般,一點都不覺得這聲音又多刺耳,他掀開一道暗門,拽着孟花朝跳進密道。
孟花朝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裡?”
也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聽到了卻不想回答,反正唐非劍就是一言不發地看着前方,拉着孟花朝飛快地前進。
密道里面一片漆黑,孟花朝心裡有點害怕,她不想離開裴九川太遠,便試圖掙扎反抗,她說:“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放我回去吧。”
唐非劍卻把她拽得更緊了:“不行。”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孟花朝心裡越發着急,她說:“咱們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幹嘛非得帶我跑到這裡來?”
“上面很危險,”唐非劍回答得言簡意賅,腳下步伐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
孟花朝立刻追問道:“上面會有什麼危險?那些朝我射箭的刺客也跟你是一夥的嗎?”
“不是,那些人是孟星寒派來的,跟我無關。”
“孟星寒果然來了!我就說我沒有看錯嘛!”孟花朝又問,“這麼說來,你們是兩批人同時在行動?”
“算是吧。”
孟花朝聽出他這話裡還有另一層意思,連忙追問:“你們兩隊人馬是不是有合作?”
“嗯,我的主人跟孟星寒都想向裴九川復仇,所以他們就暫時確定了合作關係。”
孟花朝有些詫異地看着他:“你的主人?”
一直對她有問必答的唐非劍在聽到這個問題後,首次選擇了沉默以對,他拽着孟花朝停在一扇石門面前。他伸手在石門上輕輕敲了三下,然後又敲了一下,最後又敲了三下,片刻,石門被人從另一面拉開。
石門後面,是一間造型很奇特的六角形房間,每一面牆上有一扇門一共六扇門,房間的最中間,是一尊人面蛇身的男性雕像。
唐非劍迅速拉開其中一扇門,將孟花朝推進去,他隨即關上石門,將孟花朝鎖在了石室之內。
“你乖乖在這裡待着,我去去就回,”唐非劍說完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孟花朝獨自一人呆在這間密閉的石室之內,她不明白唐非劍把她關在這裡要幹什麼,但從他的表現來看,他似乎並不想傷害她。可他既然無意傷害她,爲什麼又要把她帶到這裡來?難道她還有什麼其他可利用的價值?
孟花朝滿肚子都是解不開的疑惑,索性不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仰面躺在石牀上,也不知道小饅頭這會兒怎麼樣了?他有裴九川照顧,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石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小饅頭抱着小黃雞走了進來。
孟花朝一看到他就呆住了,滕地一下爬起來,衝過去拉住小饅頭的手,緊張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父皇呢?”
小饅頭似乎還沒認出她來,有些怯怯地看着她:“你、你是阿姨嗎?”
“我當然是你的阿姨,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
小饅頭聽着她的聲音,確認的確是阿姨,下一刻就撲進她的懷裡。他緊緊抱着她的脖子:“阿姨,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小黃雞被突然擠壓,忍無可忍,奮力從兩人之間擠出來,撲騰了兩下,穩穩地落在了小饅頭的腦袋頂上。
孟花朝輕輕撫摸小饅頭的背脊,柔聲安撫道:“別怕別怕,一切有我在呢!”
這時,唐非劍也走了進來,他剛一出現,小饅頭的身體就很明顯地抖了一下。察覺到兒子的畏懼,孟花朝將兒子護到身後,她擡頭看向唐非劍,開口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唐非劍看也沒看躲在她身後的小饅頭,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彷彿在他的眼睛裡,全世界就只有一個她。
他說:“這裡比較安全。”
孟花朝很清楚這小子的尿性,他這人說話總愛刪詞省字,能用一個字說完的事情,他絕對不會用兩個字,精簡言語的程度幾乎令人髮指!他這毛病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大部分人都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
既然他不說詳細點兒,就只能讓她來問得詳細點兒了!
孟花朝又問:“你們到底來了多少人?”
“兩個。”
孟花朝怔住:“啥?只有兩個人?你家主人也太窮了點吧!”
唐非劍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如果算上帶來的毒人,一共有二十三個,如今已經死掉五個,還剩下十八個。”
孟花朝不解:“什麼是毒人?”
“蠱師爲了試藥,會專門抓一些活人來做實驗,這些用來試藥的人如果僥倖沒死,就會被煉製成爲毒人,終生被蠱師控制,”唐非劍指了指自己的臉,“比如說,我。”
孟花朝睜大眼睛,非常吃驚:“你、你也成了毒人?”
“對,”唐非劍垂下眼眸,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我被裴九川丟到西南一帶的瘴氣林中,被一對兄妹所救,他們兩人都是蠱師,於是我就成了他們專門用來試藥的工具,再後來,我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的語氣很平淡,就像是在照着書本念課文似的,完全不帶一絲情感。
孟花朝很難想象,當初他在經歷這些事情的時候,是怎樣的感受。
被人當成小白鼠用來試藥,被人煉製成爲毒人,失去尊嚴,失去自由……
而造成這一切的,是裴九川。
孟花朝問:“你是回來復仇的嗎?”
唐非劍平靜地說道:“我原本只想殺了裴九川,讓他去地下陪你,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他緩緩地單膝跪地,猶如騎士一般,伸出戴有皮手套的右手,牽起她的裙襬,放到脣邊吻了一下。他用一種近乎虔誠的目光注視着她,他說:“我現在只想保護你,永遠陪在你身邊。”
孟花朝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她感到嗓子眼裡有些乾乾的,發出來的聲音非常乾澀:“你、你不必這樣,我們是朋友,我們是平等的,你不用對作出這麼隆重的禮節動作。”
唐非劍默默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從來都沒有朋友。”
孟花朝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唐非劍說:“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成朋友,可你如果堅持要把我當成朋友,我就願意待在朋友這個位置上。”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去做。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爲你去得到。
我可以做你手中的刀、你身前的盾牌、你永遠的依靠。
只要你,不再不要我。
孟花朝沉默了許久,方纔開口問道:“我不值得你這麼做,你值得找到更好的人。”
“你是我第一個對我好的人,除了你,我沒有別人,”唐非劍抽出腰間佩戴的劍,他將佩劍調轉方向,將劍柄放到孟花朝的手裡,讓劍鋒朝着他的胸口。
他說:“你如果覺得我礙事,可以一劍殺了我,我不會還手。”
孟花朝將劍扔到地上,皺眉說道:“你不要逼我。”
唐非劍靜靜地看着她,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毫無血色的皮膚上面,佈滿了詭異的圖案,而他的眼睛裡面,黑漆漆的一片,彷彿死一般的寂靜。
可孟花朝卻在這片死寂之中,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倒影。
他說:“我沒有父母親人,只有你,可是就連你也死了,我無處可去,活着跟死了也差不多。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自願被煉製成爲毒人的,我不在乎生死,也就無所謂活着。”
孟花朝再次呆住,她忍不住罵道:“你瘋了嗎?命是你自己的,身體也是你自己的,你如果不能珍惜你自己,這世上還有誰會珍惜你?人活着可以沒有一切,但必須要有尊嚴,你要是連尊嚴都不要了,還不如死了更乾脆!”
唐非劍沉默不語。
孟花朝憤怒地瞪着他:“啞巴了?怎麼不說話啊?”
唐非劍說:“你說得很對,我很開心。”
孟花朝頓時就無語了:“被罵還很開心?尼瑪是個抖M嗎!”
“能被你關心,我很開心,”唐非劍注視着她,“這世上還願意關心我的人,只剩下你一個了。”
孟花朝再次陷入沉默。
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個臭小子,打他不忍心,罵他又沒用,趕他他不走,他就像塊牛皮糖似的,死死地黏上她了!她有些頭痛,伸手捏了捏額角,說:“你難道都不怕我嗎?我可是已經死了的人。”
起死回生這種事情放在他們古人眼裡,應該稱得上是妖怪才能做到的事情,正常人應該都不會靠她太近的吧?
可結果卻是她估計錯誤了。
唐非劍這小子很顯然不是正常人!
他說:“無論生死,我都陪着你。”
孟花朝痛苦地捂住臉,心想這下子完蛋了,甩不掉這塊牛皮糖,回頭她該怎麼跟裴九川那個死變態交代?根據他的超強佔有欲,他肯定不會容忍唐非劍的存在,到時候指不定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