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川坐下之後,自然而然地就握住了孟花朝的手腕,目光溫柔得幾乎能溢出水來。
孟花朝被他看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狐疑地看着他,試探性地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裴九川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想起什麼?”
能問出這樣的問題,應該是就沒想起來……吧?孟花朝暫時壓下這些疑惑,用另一隻手去觸碰他的胳膊,問道:“你的手是怎麼受傷的?給我看看。”
裴九川順勢握住她那隻手,將她兩隻手都攏到一起,緊緊握在掌心裡:“孤沒有受傷。”
孟花朝皺眉:“你騙我,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嗯?”裴九川情不自禁地湊近了些,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他只覺得整顆心都像是泡在糖水裡般,既暖又甜。
孟花朝見他不肯說實話,索性耍起無賴來:“你到底給不給我看胳膊?不給看的話,你以後都別來找我,我不想看到你。”
最後一句話讓裴九川感覺像是心口被紮了一針般,有股尖銳的刺痛,他不滿地皺起眉,握住她的手指也加重了力道:“你又胡說,孤是你的丈夫,是你最愛的男人,你怎麼可能不想看到孤,以後不準再說這樣的話,孤不愛聽。”
孟花朝哼哼道:“誰告訴你,我最愛的人是你?”
聽她這麼說,裴九川臉色微變,酸意與怒意同時上涌,在他胸口翻江倒海,但他卻什麼都沒表現出來,平靜地問道:“不是孤,還能有誰?”
“當然是我兒子啦!”孟花朝笑得兩眼彎彎,一臉狡黠。
怒意陡然消失,酸意卻還不散,裴九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指,嘆道:“在你心裡,孤能排第幾?”
孟花朝眨了眨眼睛:“你猜。”
裴九川想了想:“起碼也能排個前三吧?”
“你想知道答案?”孟花朝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你先把胳膊給我看看。”
裴九川拗不過她,只得將左手遞過去,她離開掙脫他的大手。
孟花朝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捋起衣袖,見到他的胳膊完好如初,完全沒有半點傷痕,不禁露出詫異的神情。
“看吧,孤沒有騙你,孤真的沒有受傷,”他收回左手,擡起右手去放下衣袖,右手的動作看起來不太自然,有些許的僵硬。
孟花朝注意到他的這個小細節,立刻握住他的右手手腕,不顧他的阻撓,強行捋起衣袖,一段被紗布層層裹住的胳膊赫然顯露出來。她的眉毛立刻就凝成一座小山峰,不滿地問道:“這傷是怎麼回事?”
裴九川絲毫沒有被人揭穿謊言的窘迫,他淡定地說道:“孤說是自己摔傷的,你信嗎?”
孟花朝斜眼看他:“那就請你再摔一次,給我看看能摔出一樣的傷口不?”
裴九川無奈:“真的只是一點小傷,已經讓太醫看過了,不會有事的。”
孟花朝顯然已經不再相信他,她固執地解開紗布,胳膊上的猙獰傷口漸漸顯露出來,不同於普通的刀傷和摔傷,這些傷口竟然是被高溫活生生燙出來的!
她完全沒想到
紗布下面的傷口竟然是這樣子的,不禁愣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世上能有本事把自己摔成這樣的人,除你之外,找不到其他人了。”
裴九川像是沒有聽出她話裡的嘲諷之意,微微笑道:“謝謝你的誇獎。”
孟花朝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
她端起他的胳膊,湊近了觀察,神情越來越凝重:“你老實跟我說,這傷口到底是怎麼弄的?別再編瞎話騙我,我真的會生氣。”
裴九川順勢將半邊身體都壓到她身上,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朵,說:“你爲什麼一定要知道這傷口的來歷?”
孟花朝擡起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讓你跟我說句實話就這麼難嗎?連轉移話題這種拙劣的手段都被你用上了。”
裴九川失笑:“孤是真的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孤受傷了?”
說到這裡,他又湊近了些,貼着她的耳朵問道:“你一直都在默默關注着孤嗎?”
溫柔的鼻息噴灑在耳朵上,泛起曖昧的潮紅,孟花朝不自在地動了動腦袋,故作鎮定地說道:“你少臭美了!”
“你害羞了,”裴九川的笑容極其溫柔,見她越來越不自在,便沒再捨得繼續逗弄她。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孤的胳膊是被燙傷的。”
孟花朝無語地看着他:“只要眼沒瞎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你的手是被燙傷的,我是問你爲什麼會被燙傷?”
“如果孤說是爲了你,你會相信嗎?”
孟花朝訝然:“爲了我?”
“爲了幫你找解藥,孤主動約見孟星寒,他不想給孤解藥,反過來想讓孤把你還給他。”
孟花朝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不禁大吃一驚:“你居然去找孟星寒?你們沒有打起來嗎?”
“咱們雙方都帶了人,打起來的話,誰都佔不到便宜,大家都是傻瓜,當然不會做這種兩敗俱傷讓第三方撿便宜的傻事。”
聽他這麼說,孟花朝露出瞭然的神情,追問道:“那然後呢?”
“孟星寒想要你,孤當然不可能答應……”
當時,他們約見的地方是在一個非常普通的茶攤,身處鬧市之中,四周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人,俗話說大隱隱於市,這種情況反倒最容易遮掩住他們這兩撥人的真實身份。
孟星寒見到裴九川一口拒絕掉自己的條件,當即就變了臉色,冷着臉站起身,準備甩手走人。
裴九川當然不可能讓他就這麼走掉,開口叫住他:“你若不給解藥,你妹妹就只剩下死路一條。”
聽到妹妹二字,孟星寒腳下一頓,卻沒有理他。
裴九川又慢悠悠地說道:“她是你的親妹妹,你難道真能忍心看她去送死嗎?”
孟星寒忍不住扭頭瞪他:“她是我妹妹,也是你的妻子!”
裴九川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般,笑得一臉嘲諷:“這又如何?我不止她一個妻子,我還有後宮三千,就算她死了,我也還有無數姬妾,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所以說,你如果當真不願意救她,我也不會強求,反正還能再取很多個女人。”
孟
星寒怒不可遏,肺都快被氣炸了:“你這個人渣!我妹妹瞎了眼纔會看上你這種男人!”
裴九川懶洋洋地笑了笑,完全沒把他罵的話放在心上。
孟星寒氣得直喘粗氣,胸口劇烈起伏,他恨不得現在就把面前這個笑眯眯的男人給撕成碎片!
可是一想到妹妹還在他手裡,孟星寒投鼠忌器,只能咬緊牙關,將胸口那股怒氣強行按下去。孟星寒的餘光從身邊一個鍋爐上掃過,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殘忍的想法,他衝裴九川陰沉一笑:“你若是真想要解藥也不是不可以……”
孟星寒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這個就是赤血的解藥,你若想要的話,就自己來拿。”
話音剛落地,他就隨手一甩,將瓷盒甩了出去。
小巧的瓷瓶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撲通一聲,不偏不倚正好落進了鍋爐中。
鍋子里正燒着滾燙的開水,水花不斷往外翻滾,冒起白白的水汽。
孟星寒看着裴九川的臉,故作無奈地說道:“抱歉,剛纔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沒能拿穩,你想要解藥?自己去鍋裡面撈出來吧。”
說完,他就雙臂抱胸,冷眼看着裴九川會怎麼做。
一看那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他肯定是故意把解藥扔進滾水之中的,暗衛之中有人看不下去,怒氣衝衝地上前一步,打算揪住這個姓孟的傢伙狠揍一頓!
同時,麒麟閣的人也立刻上前一步,手搭在武器上,隨時準備打架。
氣氛一瞬間就變得緊張起來。
劍拔弩張之際,裴九川擡起手,示意暗衛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暗衛們心有不甘,但陛下的命令不能不從,他們只得壓下胸中怒氣,齊刷刷地退回到原地。
見到裴九川坐着不動,孟星寒的目光中飽含譏諷:“實話告訴你,剛纔那隻小瓷瓶裡裝着的並不是解藥,那是一隻空瓶子,我故意用它來試試你,看你敢不敢把瓷瓶從水裡撈出來,只可惜,你的膽量不過如此。”
裴九川雙手撐在桌面上,緩緩站起身,他迎着孟星寒的目光,問道:“如果我把那隻小瓷瓶撈出來,你是不是就願意把赤血的解藥給我?”
孟星寒料定他不敢那麼做,於是很爽快地答應道:“對。”
“記住你說的話,”裴九川離開桌子,緩步走進鍋爐,他捋起衣袖,當着所有人的面,緩緩將手探入鍋中。
茶攤附近的人看到這一幕,全都驚呆了,紛紛停下腳步盯着裴九川的手,都說這人是不是瘋了,有幾個膽子特別小的人不忍再看下去,趕忙閉上眼睛捂住臉。
水燒得滾燙,手指剛一伸進去,就被燙得劇痛無比!
裴九川卻只是微微皺眉,手下動作絲毫沒有停頓,在鍋底迅速摸索了一遍,很快就摸到那隻小瓷瓶。他用力捏住瓷瓶,縮回右手,開水被他的動作帶得濺起幾滴水花。
他的整隻右手都被燙得起泡,紅腫得不像話,有些地方甚至還被燙得脫了皮,血肉全部露了出來,看起來無比嚇人!但他卻吭都沒吭一聲,直接走到孟星寒面前,將小瓷瓶放到他面前,說:“解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