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孟花朝出院了,孟媽媽拉着她的手,正在不斷嘮叨些瑣碎的小事,內容無非就是在告狀,說孟爸爸昨晚又多喝了兩杯酒。
“那死老頭子明明知道自己有高血壓,醫生叮囑了儘量別喝酒,他就是不聽話,竟然瞞着我偷偷喝酒?更可氣的是,他爲了騙我,他竟然往瓶子裡灌慢白開水,假裝瓶子裡的酒沒被喝掉!你說他可不可惡?”孟媽媽氣得都快炸毛了。
孟花朝連忙順毛,說了一大車安慰的話,才把媽媽哄好了。
容盛提着行李箱跟在她們身後,他開車把她們母女送回家去,孟媽媽熱情地挽留容盛吃午飯,容盛也不推辭,順勢就答應了。
孟花朝站在廚房裡面洗菜,容盛走了進來,他穿着高級定製的襯衣西褲,領釦已經被解開,衣袖稍稍往上提了些,露出一截結實的手臂。
他前幾年留學海外,回國之後自主創業,現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執行總裁。
他長得高大英俊,又事業有成,典型的高富帥,更重要的是他現在還單身,公司裡的未婚妹子都把他當成了肖想的主要對象。
本來就不大的廚房,因爲這個男人的出現,頓時就變得更加狹小了。
尤其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讓孟花朝想不注意到他都難。
她擡頭瞥了他一眼,隨口問道:“有事?”
容盛說:“對不起。”
“嗯?”
“我是指上次我向你告白的事情,我沒想到會把你嚇成那樣,那一次是我太冒失了,我鄭重向你道歉……”容盛認真地說道。
這麼多年來,孟花朝已經習慣了這傢伙冷嘲熱諷的刻薄嘴臉,現在忽然換成嚴肅臉,她真是各種不適應。
“啊,你說的是那件事啊,那我早就已經忘了……”孟花朝打着哈哈,她將洗好的菜放到砧板上,麻利地切了起來。
容盛靜靜地看着她的側臉,忽然說道:“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咦?怎麼沒有蒜頭了?不知道冰箱裡還有沒有存貨……”孟花朝像是沒有聽到他的提問般,朝他做出一個驅趕的動作,“別站在這裡礙事兒,哪邊涼快哪邊呆着去!”
傻瓜也能看得出她這是在轉移話題。
容盛固執地站在原地,不肯挪動,他低頭注視着她的眼睛,問:“爲什麼要回避?你到底在躲些什麼?”
孟花朝擠不出去,只能無奈地瞅着他,嘆道:“我們之間並不合適。”
“爲什麼?”容盛問道。
“這種事情還能有什麼爲什麼?我不喜歡你,所以就不合適,這個理由不就足夠了嗎?”孟花朝抓了抓頭髮,顯得有些窘迫。
容盛仍舊不肯放棄,他冷靜地分析道:“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以我們對彼此的瞭解,我相信我們在一起的話,一定可以處得很好!”
“就是因爲我們對彼此都太熟悉了,所以才更加不可能產生除了除了親人朋友以外的感情……”孟花朝認真地解釋,“容盛,我一直都只是把你當成哥哥,只是哥哥而已。”
容盛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孟花朝以爲這段對話就此要結束了的時候,忽而聽他開口說道:“你一定會因爲拒絕我而後悔的。”
他醞釀了很久,才能站在她面前主動開口表白
,這種事情在他的人生之中不會再有第二次。
原因無他,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再有第二次放下自己的自尊,主動將自己的真心掏出來,放在別人面前等待審判的結果。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
容盛最後神神地看了一眼孟花朝,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出廚房,拿起外套和車鑰匙就直接往房門外走去。
孟花朝跟了出去,衝着他的背影喊道:“喂,不留下來吃飯了啊?”
“吃你做的飯,我怕被下毒!”容盛頭也不回地拋出這句話。
“切!”孟花朝撇嘴。
房門被用力關上,孟媽媽從臥房裡探出腦袋,詫異地問道:“小盛怎麼忽然走了?”
“他向我表白,被我拒絕了,覺得羞憤難當,於是就逃走了……”孟花朝說。
孟媽媽毫不客氣地甩了個白眼:“你就瞎編吧,小盛人家條件那麼好,怎麼可能看得上你這根蘿蔔菜?別又是你剛纔拿話擠兌人家,把人家給氣跑了!”
孟花朝無奈地聳聳肩:“您不信就算了!”
這頓飯,孟花朝做了很多菜,一家三口圍坐在桌邊,重新團圓的喜慶令他們每個人都喜笑顏開,孟媽媽甚至默認了孟爸爸藉機多喝了兩杯酒。
晚上,孟花朝獨自睡在臥房裡。
她的靈魂彷彿穿越了重重黑暗,穿越了時空的界限,回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奇異世界。
她看到了頭扎雙角髻的孩子們在追逐洗腦,穿着鮮豔衣裙的少女們在溪邊洗衣談笑,手執書本的少年坐在牀前認真地念書,貨郎們跳着擔架走街串巷,高聲吆喝着清亮的調子……
當年孟星寒的叛亂,在次年就被北冥帝全面肅清,孟星寒也終於死在了北冥帝的槍頭之下。
直到死,孟星寒也未能完成他的復仇大業。
時也?命也。
北冥國重新崛起,並在北冥帝的勵精圖治之下,一躍成爲第一大國。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他會趁勢統一天下的時候,他卻忽然宣佈退位,將皇位讓給了年僅十六歲的兒子裴景淵。
裴景淵雖然年少,但能力卻很強,他僅用一年時間就坐穩了皇位,並大力推行土地改革制度,肅清朝中貪官污吏,取得了非常驕人的成果。
世人皆贊他是不遜於北冥帝的曠世明君。
曾經被戰火覆蓋的地方,如今已經被青草覆蓋,那些不幸被推倒了的樹木,此時也都抽出了鮮嫩的綠芽兒,花香伴着鳥兒的鳴叫,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上肆意綻放。
天色很快黑了下來,今天是上元節,孟花朝的靈魂飄到了北冥王城中。
她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顧,行人如流水般從她身邊穿行而過,街邊已經擺滿了攤販,食物的香氣瀰漫空中。
熱鬧的世界中央,唯獨她是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公子,您買這麼多吃食,能吃得完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飄入耳中,孟花朝循聲望去,她看到柔兒跟着一個青年人正往這邊走過來。
青年人的身姿極爲挺拔,容貌有幾分神似裴九川,出色的容貌讓他吸引了許多年輕姑娘的戀慕目光,而他本人卻渾然未覺,只一心尋找各種好吃的東西。此時在他手裡,已經抱着很多裝着食物的袋子,跟在他身後的幾個
隨從手裡也都堆滿了食物。
孟花朝幾乎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面前這個青年人,正是長大了的小饅頭。
“今天是母后的忌日,她最喜歡吃這些小吃,我要多買些帶回去給她……”裴景淵固執地說道。
柔兒勸說不住,只得長嘆一聲,隨他去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孟花朝的目光一直緊緊追隨着小饅頭,這就是他的兒子,是與她血脈相連的至親之人。
在小饅頭經過她身邊時,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他的臉頰,然而,她的手指卻直接從他身體裡穿透了過去。
孟花朝心裡無比的難受。
裴景淵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剛纔經過的地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柔兒問道:“公子在看什麼?”
“剛纔,好像有人摸了我一下……”裴景淵的語氣很不確定。
柔兒說:“有嗎?我怎麼沒看到?”
“也許是我的幻覺吧……”裴景淵歪了歪頭,然後就將這件小事拋到腦後,繼續專注地尋找美味小吃。
孟花朝擡起腳,不由自主地跟在小饅頭的身後,她的目光貪婪地在兒子身上流連徘徊。
裴景淵終於找夠了美食,他帶着精疲力盡的衆人回到酒樓,一行人直接繞過大堂,徑直上到三樓的貴賓雅間。
推開雅間的房門,裴景淵大步走進去,他說:“父皇,我回來了。”
正坐在窗邊的男人扭過頭來,淡淡地問道:“都買完了?”
孟花朝的腳步在邁過門檻之後,就僵在了原地。
她呆呆地看着窗邊坐着的俊美男人,月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臉頰上,泛起溫潤的柔美光澤。
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反倒爲他更加增添了成熟的魅力。
裴九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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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花朝緩緩咀嚼着這個名字,眼眶熱乎乎的,卻流不出眼淚。
“嗯,都買得差不多了……”裴景淵走過去,他雙手撐在窗櫺上,探出半截身子往外看。
外面的世界燈火輝煌,喧鬧的人聲瀰漫了大街小巷的每個角落。
“咦,下雪了!”裴景淵摸了摸臉頰,指尖上黏着一小片雪花,“我還以爲今年不會下雪了呢,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下起了雪,瑞雪兆豐年,但願來年會是個好年呢!”
裴九川卻在此時收回目光,他低頭撫摸手中的錦囊,冰冷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幾分柔情。
自從母后離開之後,裴景淵就看到父皇時刻都將這個小錦囊帶在身邊,並時不時地拿出來撫摸,彷彿被他捧在手裡的不是錦囊,而是那個早已經消逝了的愛人。
裴景淵猜測這個錦囊可能是跟母后有關,卻不知道它裡面到底裝這些什麼。
此時他終於忍不住心裡的好奇,開口問道:“父皇,這錦囊裡面是什麼?”
“是你母后的東西……”裴九川緩緩說道,“我在等她回來,然後當面把這件東西還給她。”
我的東西?
孟花朝很是莫名,她看着裴九川手裡的錦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然看到那個小錦囊正在發光!
她使勁揉了揉眼睛,再往那邊看過去,仍舊是在發光。
她沒有看花眼!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