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於什麼目的,那胡雄熱情地帶着巫瀚和齊堯四下走動,殺虜口西臨草原,往東是黃沙漫漫的大荒,這風景確實沒什麼看頭。
巫瀚許是想到齊堯就要離開樑國,這地方看一眼就少一眼,便也由着胡雄去了。
又問及那道城牆的事,胡雄這才低聲說道:“這城牆建了有些年了,只是破敗得很,西北又從未出過戰事,所以就一直沒去修建。但前些日子來了一個商隊,說是向雪城去倒賣些東西,”他對這個理由嗤之以鼻,“他們一來,那些流民就像野狗聞到了爛肉一樣,跟着就來了。”
“這商隊的領頭倒是果斷,出錢又出力,把那城垛子修補了一番。”胡雄向四周看了看,“照我說,那商隊裡面肯定帶着什麼寶貝,那些強盜得了消息,這就帶人來搶了!”
巫瀚眉頭微微一皺,什麼樣的寶貝能讓他們連命都不要了,跑來攻打有正規軍隊駐守的殺虜口?
“北門是否也有強盜圍堵?”
“仙師真是明察秋毫,”胡雄說道,“這些強盜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北門只是圍而不攻,商隊幾次想要強行通過,都被打了回來。丁將軍已經飛鴿傳書,向慶城請援了。兩位仙師若是不着急,便在這地方候上幾日,等援軍一到,這些流民強盜自然土崩瓦解,到時候再從容上路即可。”
巫瀚無奈地點了點頭:“也只好如此了。”
胡雄一喜,心道,那信鴿纔剛剛放出,等慶城來援至少都是半個月往上,你若留在這裡,爲了早日上路還不得幫着我們打殺這些強盜。哼!到時功勞下來了,還能少了**我的一份?
想着想着,嘴上也越發地恭敬:“在下先帶兩位去尋個住處,把兩位安頓妥當。”
殺虜口占地不算廣,但因是樑國西北通向雪城的一個要道,地勢上也是易守難攻,所以樑國駐紮在此的軍隊也不少。
原本街道上的建築倒也不多,顯得很是寬闊,但人來人往,又加上士卒巡邏,現在看來倒是十分熱鬧。
胡雄大搖大擺地走進客棧,向着廳內陰陽怪氣地大聲說道:“快去準備兩間上房!”說着抓過一個店小二,“把這兩位給爺伺候好嘍,不然軍爺我要你們好看!”
“誒,好好。”那店小二喏喏地應道,“兩位客官,這邊請。”
胡雄前倨後恭一副狗腿子相,齊堯怎麼看他怎麼不舒服,但轉念一想,有這胡雄在確實也少了很多麻煩,所以也就由他去了。
胡雄將二人送上了樓,之後他便跟着巫瀚進了房間。
巫瀚看了胡雄一眼,淡淡說道:“此番麻煩胡將軍,多謝了。”
他這麼說話就是想要送客了,但胡雄彷彿沒有聽出巫瀚的意思,故作姿態地一拱手:“不麻煩不麻煩,這些刁民最擅欺生,要是見兩位仙師是生面孔,說不得又得狠狠宰上幾刀。”
“說着不麻煩,還是在使勁地邀功。”巫瀚心頭冷哼,以他對外冷,對內熱的性子,此時便多有些不耐煩,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就沒那麼和善了:“胡將軍可還有什麼事,請一起說了吧,若是沒有,我就要先休息了。”
以胡雄的臉皮,聽到這麼明顯的送客話,也是留不下來了:“沒事了沒事了,仙師您請休息,若仙師一會有什麼事,喚店小二來找我就行,在下隨時聽從差遣。”
說着就退出了房間,輕手輕腳把門給關上。
“哼!”關上門之後的胡雄就完全換了一副模樣,他伸手摸了摸在城樓上被巫瀚削掉的鬢角,“要不是爲了離開這個鬼地方,老子何必來管你這灰頭土臉的腌臢玩意,真他孃的把自己當成個東西了!”
這胡雄本是西長城上一個守將,年輕的時候每天就好勇鬥狠遊手好閒,但他老爹是這慶城城主夏侯謙的好兄弟,老爹死後夏侯謙便動了些關係,讓胡雄繼了他老爹的位。
胡雄倒是天生神力,手下稍有違逆,他光了膀子就上,那些兵痞子畏他一身蠻橫的力氣,也算是被打得服了氣。
他帶兵駐紮在距離慶城不遠的一個地方,每天除了裝模作樣地練一練兵,和以前混吃等死的日子也沒什麼區別。
自從草原人被樑王發兵打退之後,他每天的日子就更清閒了,除了稍加操演之外,便是在慶城吃一吃霸王餐,逛一逛溫柔鄉。
當人實現了生理上的自我滿足之後,便會開始追求更高的一些東西。
聽說樑王又要發兵草原,胡雄便糾集了他的一幫酒肉朋友狗頭軍師商議,最後得出一個結論:草原人不行了。
前些年就已經被樑國軍人殺得潰不成軍的草原人,連他們的大汗都被斬在金帳下,這次若是打起仗來,樑軍所到之處必然是攻無不克。
反正胡雄大小算個將軍,衝鋒的時候也輪不到他,只需要跟着大軍去草原走一遭,大勝回朝之後論功行賞,還能少了他胡大將軍的?
胡雄的如意算盤是打得好,他從那青樓姑娘的肚皮上爬起來之後,便立馬回了營地,開始有模有樣地練起兵,只想讓樑王看開心了,好給他多留些肉吃。
沒多久夏侯謙便注意到了他這“半個侄兒”的奇怪表現,他還是第一次見胡雄拿起正事做,感嘆了幾聲“浪子回頭金不換”。
正好聽說皇后她孃家的商隊要經過殺虜口去雪城。他心想這一趟也就一個來月的時間,而且也沒誰有生了那麼多膽子,敢去劫跟皇家沾邊的東西,胡雄這一來一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便直接跟手下說了一聲,把胡雄派去了殺虜口。
沒想到這樑王徵兵徵糧,把西北的老百姓都徵上了絕路,他們還真就把這皇家的貨,給截在了殺虜口。
胡雄可不管這些,他本想跟着上草原去混個大功勞,沒想到爲了一個小功勞,竟然被一羣流民強盜給堵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而且這地方的守將,那個姓丁的土鱉處處針對自己,竟然把自己派到東門去抵擋那羣瘋民!
這恨來恨去的,胡雄便把夏侯謙也恨上了,要不是他非要自己過來協助護送這什麼狗屁商隊,哪有這麼多鳥事!
胡雄也不想想,就憑他着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性子,到了哪都不會有好臉色看。
丁將軍也是對這廝不勝其煩,乾脆就叫他去看守東門,反正那些流民強盜一般到了晚上纔會出現,天色一暗,再把胡雄換回來就行。
“我要是胡雄他爹,非得打斷他的腿堵了他的嘴,把他綁在家裡,老子才安心!”丁豐此時坐在大帳裡面,他正在從手下那裡聽胡雄的豐功偉績。
最近煩心的事情太多,那些流民似乎也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而這商隊好像也有問題,還有個胡雄換着花樣拖自己後腿,丁豐本就不擅長做這些動腦的事,現在幾件一起堆上來,讓丁豐頭疼無比。
“這廝只要見到有人往咱們這走,先放一箭,要是死了就去拿點戰利品,要是沒死就大喊‘向前者死’。”那士兵滿臉怒容,“將軍,要是再不收拾了這混賬東西,我們沒給強盜殺死,都要被他給折騰死!”
竟敢披着殺虜口的虎皮胡作非爲!丁豐本就是一個粗野的西北漢子,這下他黝黑的臉上更是黑雲密佈!
前幾日胡雄就去騷擾殺虜口的一個小婦人,惹得那家的男人帶着一大幫子人到了他這裡來鬧事,搞得整個軍營烏煙瘴氣!
這個胡雄!真是留不得!
丁豐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就要喚手下人去把那廝抓來大營問罪。
誰知道胡雄方纔就已經到了帳外,卻是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聽了下來。
“哼,這荒野土狗一般的貨色也想收拾了我!”想着胡雄便一把甩開帳前幕布,疾步走了進去!
“丁將軍!好消息啊!”胡雄皮笑肉不笑,故作欣喜地在那咋呼。
丁豐見胡雄衝進帳內,不由得一愣,隨即眉頭大皺,這個胡雄出入大帳從不通報,軍紀對他來說就是個屁。
丁將軍對此人真是厭惡得無以復加,衝口說道:“有屁就趕緊放!”
“先說好,”胡雄冷冷一笑,“這事可是我的功勞。”
丁豐強忍住立刻叫人將他拿下的衝動,僵硬地點了點頭,心想倒要看看這廝到底有什麼好消息,若是謊報或者誇大,那我丁豐就把這新賬老賬一起給你算算!
“殺虜口,”胡雄一臉賤相地看着丁豐,“來了位修行者。”
丁豐濃眉一挑:“那又如何?”
“哎喲丁大將軍,您把這修行者看得跟您手下的熊兵一樣,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此言一出,帳內外的所有“熊兵”都握緊了手上的兵器。
丁豐一輩子都在這殺虜口,這些士兵是他打小一起搓泥丸子長大的兄弟,其中還有很多是兄弟的後人,他丁豐能忍這鳥人的鳥氣,但說他的兄弟,不行!
“胡雄!”丁豐手上染了不知道多少草原人和關內強盜的鮮血,此刻一怒便是須發皆張,雙目噴火,“你真當老子收拾不了你這腌臢貨?!!”
丁豐舉步向前,他比胡雄高出整整一頭,身上全是虯扎的塊子肉,伸手一把便將胡雄死死拽住。
旁邊的親兵見丁豐發火,趕緊上前大呼:“將軍!”
“將軍息怒!”
丁豐目疵欲裂,鼻翼大張,狠狠盯着胡雄。胡雄也不見還手,就這麼冷冷地看着丁豐。
丁豐慢慢呼出幾口氣,將胡雄一放:“所以那個什麼修行者,又管得了我們什麼事?”
胡雄理了理自己的領子:“他能管的事情就多了。”
“他能解了這殺虜口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