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屋頂。
望着黛藍的天色出神,那悕散的星辰,縱然悕散卻顆顆明亮,堅持不懈地散發着屬於自己的光芒。
好一個俏麗的少女,坐於屋頂望着夜空,而目光清冷,掩不去的是那茫然與無措,那疲憊與厭倦。
帝女花。
如果那是花娘你的遺願,如果那是菀兒姐姐你的期望,縱然厭惡與疲憊,我願意一拼,僞裝自己的一拼,哪怕傷痕累累。
蘇芸兒右手不禁撫上左手臂,那兒有一道略長的傷口,還未痊癒,可是就算痊癒了,她也應當記得那種疼痛,縱然疤痕消失,那依舊是自己罪惡的標記,會刻到骨子裡吧?
想到這兒,蘇芸兒神色不由黯淡了,眉宇間是散不去的哀傷,而她從未在人前展現過自己的迷茫與無措,就算是菀兒姐姐,她亦不容許她退縮與懦弱!
可是,他看到了。
來人低首,輕垂眼簾,在原地站了會兒,再次擡頭,依舊是那個笑得無辜無害的純真少年。
“阿芸,你在這兒呀,讓我好找呢!”徑自坐到了蘇芸兒身側,就像自己剛來到一般。
蘇芸兒一怔,側首看向眉眼彎彎的天行,心中一涼,目光冷冽,沉聲:“你看到了?”
“看到?看到什麼?”好似不解蘇芸兒在說什麼一般,一臉疑惑,表情是如此到位。
蘇芸兒收回視線,只涼涼道沒什麼,而又開口詢問:“大晚上的你不回你的炎宮,跑這兒來做什麼,吃飽了撐着麼?”
“哎呀,這都被阿芸發現了,可不就是吃飽了撐着麼!因爲吃得太撐我都懶得回炎宮了,先在這兒消化消化。”說得很認真,表情無辜無害,好似一個陳述事實的好孩子。
側臉看向一臉認真回答的天行,蘇芸兒覺好笑,皮笑肉不笑,眼中閃過厭惡,“炎天行,你在逗我玩?”
天行笑容微斂,長睫撲閃了下,擡眼望進了蘇芸兒的眼眸中,蘇芸兒不由一顫,別開視線,竟覺自己剛纔說了很過分的話語。
“向天行。”天行輕輕開口道,而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很快,可是蘇芸兒捕捉到了,“誰都可以叫錯我的名字,你不可以。”
眉眼彎彎,嘴角彎彎,他依舊是那個愛笑的少年,卻是笑得柔和,整個人好似被夜露微醺着。這個少年好似是從月光中翩然而來的!
蘇芸兒覺心頭顫了下,別開視線,不願再與這樣的他視線交匯,否則,她會被擊潰的。
這個認知讓她害怕,現在的她不允許有任何能擊潰她的因素存在!
她不能與這個狡詐的少年爲敵,那會對她很不利。與他交好也沒必要,那會把她自己都搭進去,不划算。所以,她還是選擇躲避,與這個少年成爲陌人,那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了。
想到這兒,蘇芸兒便站起了身子,轉身準備離開這兒了。
“阿芸,我上來時,一不小心手滑,把梯子給推倒了。”
輕輕淡淡的聲音,帶着些許笑意,卻硬生生將蘇芸兒的步伐給遏制住了。
蘇芸兒四處望去,果不見了那自己爬上來的梯子,而向院中望去,那把梯子便是好好的倒在地上……
憤怒?羞惱?無語?鬱卒?
蘇芸兒依舊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她現在的心情了,側首望向笑得燦爛的少年,自己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狡黠,他是故意的!!
“阿芸坐回來吧,站着容易摔的。”天行好心地提醒着。
蘇芸兒垂眸,悶悶坐了回去,卻是離着天行有那麼一大段距離,涼涼開口:“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阿芸,你自己看看,又把我當成什麼居心叵測之人麼?你這麼想我,我會很傷心的,不過,你也想我了不是?我還是可以很開心的!”天行笑着,死皮賴臉地說着,慢慢移了下自己的位置,一點點地靠近一臉生人勿近的蘇芸兒。
“有事說事,沒事滾蛋!”或許已經習慣了向天行的死不要臉,蘇芸兒也不是很氣憤了,可是語氣還是有些衝。
料想誰被困在屋頂上下不去也不會有什麼好心情。
(某雲開:啊切!)
“哎,是菀兒姐姐讓我來的。”也不逗蘇芸兒了,向天行很是委屈地把放在另一側的點心盤挪了過來,“菀兒姐姐親手做的青草酥,因爲阿芸你不在,就特意讓我送過來些讓你嚐嚐。”
蘇芸兒一愣,果見得點心盤上放着五個可愛的青草酥,帶着點點藥香和酥香,這的確是蘇菀殊自制的青草酥,恍惚記起來早上時菀兒姐姐是有與她提到要做青草酥給她吃,她怎麼忘了呢?
因爲在思想青草酥的蘇芸兒並未注意到現在又移到了她身旁的向天行。
向天行只是委屈地輕搖着頭,好像很是受傷,將點心盤放到了蘇芸兒身側就站起身來,輕輕說道:“酥點我也送到了,既然阿芸不願看到我,我強留在這兒倒也自找沒趣了。”
蘇芸兒一怔,望向向天行,只見得他一個飛躍,穩穩地落在了庭院之中,將倒地的梯子放了回去。
梯子靠在屋檐,發出一聲脆響,在本靜謐的夜晚顯得格外響亮。
見得純淨少年郎,一襲月白衣裳,墨發瀑懸,一根木簪隨意綰就,幾般灑脫,幾般不羈,而本笑意連連的臉龐卻是哀怨與委屈,開口說道,盡是傷感。
“阿芸,把你的梯子弄倒了,很抱歉。現在我把它靠回去了,你原諒我可好?”
蘇芸兒沉默,怔怔看着院中的少年,一瞬失神。
向天行委屈地低首,臉上寫滿了落寞:“阿芸不喜歡看見我,我以後不再來叨嘮你便是,你也莫與我置氣了,傷了身子可不好。”
“炎天行?”
“是向天行。阿芸,我姓向,你莫要再叫錯我的名字了。”轉身就打算離開,而又自言自語,“不願見我也不要記錯了名字呀,應當記住不願見我向天行,而不是不知哪兒來的炎天行。”
最後覺得自己說得又過多了,無奈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蘇芸兒就這麼看着向天行踽踽而行的背影,看着那抹月白色緩緩行至了院口,然後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了身影。
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芸兒不由皺起秀氣的眉頭,望了眼身側的青草酥。
自己誤會他了?
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在心頭漸漸蔓延,甩了甩頭,也甩去那種莫名其妙的情緒。
直覺告訴她,這個少年她招惹不起,對於他的狡詐又不是第一次見識,如果少年剛纔其實是在演戲,她一定要小心莫掉了進去,如果是真的再見不相識,那是極好的。
可爲什麼會覺得心口有種悶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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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另一邊的屋頂。
“林清語,男,孤兒,有收養他的長兄炎語陌,十九歲時墜崖,也就是三年前,屍骨至今未曾尋到,已被定爲死亡。”溟殤輕輕說着自己剛剛通過某些途徑得來的消息,一一彙報給懷裡這個小女人聽。
“墜崖呀,還未尋到屍骨?我怎麼覺得那廝沒有死呢。”這是直覺。
“死沒死我不清楚,不過我瞭解到了他墜崖的原因,以及和炎欣之間的關係。”
“關係?什麼關係?”
溟殤低首看着懷裡乖順的人兒,白皙的手掌拂過她的絲髮,輕聲說着:“青梅竹馬的關係。”
“嘶,還是青梅竹馬!”祁悠若倒吸一口冷氣,這關係簡單又複雜呀。
“說是林清語在五歲時全家遭受了天災,無一人生還,除卻林清語一人活了下來,炎語陌是某次秉公出查時偶遇了他,可憐同情林清語的遭遇便將他帶在了身邊,後來又結爲兄弟。因爲炎語陌是文炎親王,炎欣這個五公主來自家這個溫和又疼她的五叔叔家玩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與林清語結識就更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兒了。青梅竹馬,完全說的通。”
“遭受天災無一人生還,可偏偏就是他活了下來?”祁悠若好笑地咀嚼着這幾句話,輕搖頭,有太多可能性了,無論是真的讓人同情,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她倒也不想深究了,“殤殤說說吧,三年前爲什麼林清語就好死不死地墜崖了呢?”
“怎麼說呢,三年前正好是炎欣十五歲的及笄之年,前任的炎皇給炎欣安排了一門親事……”
“蘆家長子蘆荻,這就是欣兒被指定的未婚夫?”
“正是。”
“莫不是父命難爲,欣兒狠心拒絕了這林清語,然後他想不開就跳崖自殺?”祁悠若又搖了搖頭,如果欣兒真的是如此,她倒也不會怪炎欣的薄情寡義,對於欣兒來說,那或許是最需要勇氣的決定,而那個林清語若真因爲這而自殺,她就不免嫌棄這個男人了,懦弱!
“炎欣是個率真的女孩子,她會權衡左右,可是也不會任由自己的不願來壓迫自己,就是這麼個率真的女孩子,選擇和林清語私奔了。”
“私奔?!”原來她那嬌嬌弱弱的欣兒小病人還會選擇私奔這麼大膽無懼的行爲!
“可惜未遂。”
“……”
“想來是在一個山崖被截了,陰差陽錯的,林清語就墜崖了,後來炎欣回到了炎宮,奇怪的是不哭不鬧,也接受了前任炎皇安排的這門親事。而成婚當日,就在炎欣快要走入禮堂之時,炎欣忽然就暈倒了,然後一病三年。”
一晌沉默。
祁悠若擡頭看向黛藍色的天際,恍惚出神,而又低低喃語:“欣兒病好後就失憶了,或許,欣兒失憶是最好的選擇也說不定。”
記得那日自己還在照顧昏迷的溟殤,而有那麼一個嬌弱的小姑娘誤走了進來,眼裡的迷茫與無措讓自己疑惑,後來知道這就是小殊子的那位一病三年的病人,而又聽說她失憶了。許是巧合又或是緣分,自那日後她總會注意到在某個小角落裡有那麼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偷偷地注視着她。
自己感覺不到她的惡意,她只是那麼單純地躲在小角落裡偷偷注視着自己,帶着羞怯與小心翼翼,想過來和自己打招呼又不敢的樣子讓自己哭笑不得。
漸漸地自己就開始從她身後輕輕拍她一下,看着她好似做壞事被抓住,那紅霞遍佈的嬌俏臉蛋,自己不由就心軟了。
這個看似嬌弱,脊骨卻倔強得筆直的小姑娘呀,是個讓人心疼的小姑娘。
知道她失憶了自己就想辦法希望她能回憶起來,而現在聽溟殤講述她的感情史,自己又不希望她記起來了。
記起就代表面對,她不敢想象讓這個嬌弱卻又倔強的小姑娘面對自己要面對的,這個小姑娘會怎麼樣……
“咦,你們這是在講欣姐姐的故事麼?”一道清朗的聲音,在這晌的沉默裡顯得格外響亮。
祁悠若看向不知何時坐到一邊的向天行,微挑眉,開口調侃:“怎的,捨得放下你那阿芸小美人來找我們這閒雜人等?”
「我呢,要去找我的阿芸小美人了,你們這閒雜人等就速速退散了去吧」
猶記得自己手捧點心盤,滿是傲氣地衝祁悠若和溟殤擺手來着。
向天行亦是微挑眉,倒也不反駁什麼,也不辯解什麼,朗聲道:“阿芸不喜看到我,我又何必自找沒趣去煩了阿芸?”
祁悠若眼角微抽,好個自知之明,也不知道是哪個小混蛋整天沒事似的老往蘇芸兒那小丫頭那兒跑!
“送過去了?”
“自然。”
“如何?”
“是一個讓我脫逃的好藉口。”
脫逃?這小混蛋越說越離譜,明明巴不得賴着不走現在說來就好似那個死皮賴臉的是蘇芸兒那小丫頭一般,果然這廝不是一般黑,是三般黑,而且還是個自戀的三般黑!
“不過,謝謝你了。”
“哦?”好似聽到了什麼稀奇話一般,祁悠若眼睛一亮,盯着向天行想看出什麼端倪來。
向天行也不是個扭捏的主,不會像雲開那娃一般傲嬌着彆扭,而眉眼彎彎,嘴角微揚,笑得好不燦爛,如此無辜無害:“沒有你從中唆使,我也拿不到那盤菀兒姐姐做的青草酥來討好阿芸不是?”
“唆使?!”祁悠若咬牙。這廝果然不會說話!
“跟你交易倒也挺爽快的,看在你是真心從中幫我拉着阿芸了,我也就不計較你偷我玉骨折扇的事兒啦!”向天行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說至此又佩服道,“能從我手裡偷走我隨身攜帶的東西,你男人本事倒也不賴嘛!”
不過像是忽略了什麼,向天行才醒悟,笑着拍拍腦門:“瞧我說的跟真的似的,你男人前幾天都在昏迷來着,看着他現在跟沒事人兒一樣,我倒是直覺認爲是你男人偷的了,沒想到是你這女人的本事。”
而祁悠若越聽眉頭皺得越深,直接略過向天行這廝的調侃,困惑道:“不是你親自送來放在我們房間的桌子上麼?”她還好奇向天行怎麼突然這麼爽快了呢。
向天行笑容微斂,目光微沉:“你說什麼?我親自送來?”
“或許是你派你的那些個飛禽走獸送來的?”祁悠若不甚在意道。
“我沒有讓子鳶、子魚他們把摺扇送到你屋裡去!不是你偷走的麼?”
“開什麼玩笑,我忙着照顧殤殤,哪有閒工夫偷你那把破摺扇!”
一晌沉默,兩人臉上全是凝重。
“這還不簡單,自是有第三人從中搭線了。”溟殤淺笑着,輕輕捏了捏祁悠若的小臉蛋,說得毫不在意,而又輕而易舉地打破了有些僵冷下來的氣氛。
向天行不客氣地白了溟殤一眼:“這不是廢話麼!”
“那不會廢話的你,可是知道是誰當了這第三人?”溟殤不惱,淺笑着逗弄着祁悠若,覺得很好玩。
向天行咬牙,敢情是在這兒挖坑等着自己呢,這個男人,狡詐!
祁悠若想拍開那隻捏着自己臉蛋的大手,無奈幾番都無果,不由泄氣了,開口求饒:“好殤殤,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陰沉着臉,再也不皺眉頭了,放過我吧?”
見祁悠若依舊服軟,滿意地鬆開了手,親暱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這才作罷:“要我說,是敵是友尚不明確,靜觀其變纔是正道。”
向天行不語。別說,還真是這個理。
祁悠若不語。她家殤殤說的都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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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寰。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你怎麼可以讓我、讓我去偷東西!如此大材小用的事情,你、你……”
一個男子的聲音,清脆如珠,在本寂靜的屋子裡顯得格外突兀,透着咬牙切齒,憤恨難當的味道。
一襲赤玄色的箭袖衣裳勾勒着他極好的身段,身披褂衫,用黑緞勒繩寬腰帶束着,乾淨利落。褂衫上用金線勾勒着金色的鐵索與祥雲,相纏相繞,相映相成,磅礴大氣而又透着不羈灑脫的氣態。
月牙膚色,在夜明珠那溫潤的光芒照亮下顯得格外柔和,可神情傲慢與不屑,如子夜般漆黑的眼眸中似有怒火燃燒,深邃黝黑。
極好的長相,精緻的五官,不是冷冽,也不是妖媚,陽光的氣息顯得稚氣,而眉宇間是不容忽視的傲氣與肆意——那是危險的彰顯。
一個人可以傲氣得藐視一切,而如果一個人傲氣的同時又很肆意,那便是胡作非爲的節奏,總歸就是——我管你什麼規矩不規矩,先揍了你再說!
就是這個殺胚的節奏……
“鎖雲,你這話可不對,主子從神界的大牢裡把你這愛鬧騰的墮神給救出來就是看得起你,你這麼說話,可是懷疑奴家的主子眼光有問題?”
一個女子的聲音,嬌媚如絲,在男子怒氣地大吼後吃吃笑着,好似男子講的是什麼笑話一般,而且還是那種自導自演的小丑笑話。
一頭青絲隨意綰就,右邊插着兩支紫色珠花,左邊墜着一支金累絲鳳釵,鳳羽上鑲嵌的紫晶折射着柔和的光亮,而比這支精美的鳳釵更奪目的是女子的音容笑貌。
膚如凝脂透,眉若遠山黛,目似秋水漣,脣比櫻桃媚。香腮若雪,飛霞暈染,笑靨若花。
一身雲英紫湘裙,窄袖衫,套半臂,香肩微露,鎖骨精巧,縵紗半掩。束腰紫雲緞,很好地勾勒出了女人曼妙的身姿。衣裳上繡着靜花雲煙,說不出的朦朧似水如月,而其間又透着嫵媚動人的惑人氣息,誘使人想一窺究竟。
如蔥似玉的手指把玩着一柄桃花扇,似在意又似漫不經心,舉手投足盡是嬌媚,一顰一笑盡態極妍。
好個惑人心神的女子。
“男人婆,你再這麼陰陽怪氣,又兇巴巴的,小心玉成不要你,嫁不出去!”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對於眼前這女子的妖嬈表示極度鄙視。
女子笑容微僵,隨後不在意地笑笑,而又脣舌反譏:“鎖雲若是再這般胡攪蠻纏,又目中無人的,當心青竹越來越嫌棄你,嫁了別的好男人!”
“你這男人婆,胡說八道什麼!青竹是我的!是我的!我的!!”就似炸毛的貓咪一般,張牙舞爪,就想撲過去撕了那女人可惡的嘴臉!
“紫憐,你也莫再捉弄鎖雲了,你們若再這般鬧下去,我都要懷疑你們纔是對歡喜冤家,倒是玉成與青竹的性格相合,不如,我給他們賜婚可好?”
一個男子的聲音,清清冷冷。黛藍色的眸中沒有絲毫波瀾。
“你敢!”鎖雲咬牙,怒視上位的黑袍男子。
“你看我敢不敢?”男子微挑眉,看着炸毛的鎖雲,說得毫不在意。
“天闌,你!”鎖雲負氣地冷哼一聲,“你若是敢這樣,我就敢跟你翻臉!”
“你隨意。”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表示絲毫不介意。
“你!哼。”鎖雲說不過他,也鬥不過他,索性懶得再理會於他,開始談論正事,“你讓我偷的東西我已經偷了,並且也送過去了,沒有任何人發現,現在把你答應我的條件給我!”
被叫做天闌的男子也不在意,隨手就將一個牌子扔向鎖雲。
鎖雲一見,趕忙飛身接過,將小木牌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細細打量了會兒,困惑:“天闌,這好像和平時的那小木牌不一樣,這個小角上怎麼多了個紅色條條?”
“那個麼?呵,鑑於你辦事出色,給你的甜頭。”天闌黛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笑得肆意與狂傲。
鎖雲撇了撇嘴,不是很在意,轉身就離開了,好不瀟灑。
“主子,這個墮神的性子太過乖張,奴家怕……”桃花扇半掩嬌顏,如桃花般的眼眸微眯,閃過一絲深沉。
“先不說鎖雲的身份,他的能力是不亞於你的,紫憐,就像鎖雲他對青竹的愛戀從未變過,青竹對於我的忠誠,我也從不懷疑。”天闌不鹹不淡地說着,眉宇間盡是疏狂,而黛藍色的眸子沒有絲毫波瀾起伏。
紫憐一怔,繼而吃吃笑着,合上桃花扇,輕撩絲髮,媚態縱生,柔柔開口:“是奴家多慮了。”而又思及什麼,小心翼翼地詢問,“對了,主子……”
“玉成他已經回來了。”
“真的?!”眼眸一亮,便快步向外走,而又行至一半,轉回身來,款款施禮,“奴家先行告退。”
“去吧。”
得到允許,紫憐便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外走,嬌顏上是難掩的喜悅,喜上眉梢,嬌顏愈發明媚。
看着又寂靜下來的屋子,上位的男子頭微斜,一手撐着臉頰,墨發自肩頭傾瀉,散漫的坐姿平添一抹慵懶的味道,而不容忽視的是男子眉宇間的寂冷,與那雙黛藍色眸子中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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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京,某客棧……
少女小心翼翼地半彎身子前進,看到依舊大開的門扉,一陣無語。這廝也太懶了吧!
少女站直身子,躡手躡腳地走進屋中,將大開的門扉輕輕地合上,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而後默默地轉身,看着沒有任何動靜的架子牀,鬆了口氣。
少女再次躡手躡腳,靜悄悄地走過去,好不容易挪到了牀邊,發現牀上的那個淡漠的男子已經睡着了……
少女微蹙眉,徑自坐到了牀沿,藉着微光盯着男子俊俏的容顏,語塞。
真睡着了?那她還怎麼勾搭!要搖醒霜雪?可是她害羞……
就這麼矛盾地做着思想鬥爭,最後一鼓作氣,蹬掉了鞋子,一個翻身壓在了白霜雪身上,勢如虎。
人肉墊就是好,軟撲撲的!
少女歡喜地又蹭了兩下,而又半撐起身子,看着隔在自己和白霜雪之間的被褥,很認真地思考着,自己要不要鑽到被窩裡去再壓人肉墊子?
最後思無果,抱着期待又緊張的心情,搖了搖睡着的白霜雪,嘴裡不住嘟囔着:“霜雪,霜雪,醒醒,醒醒,小沙回來勾搭你啦,不要睡了,不要睡了!”
白霜雪終是沒忍住,被少女萌呆呆的樣子逗樂了,伸手將壓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抱了下來,輕放在了牀的裡側,體貼地爲少女蓋好被褥,半撐身子,看着少女,溫和地說道:“小沙改天吧,很晚了,你也應該困了,睡吧。”
少女蹙眉,緊緊抓着被沿,很認真地說着:“小沙不困!”末了,還用力地點了點頭。
“可是我困了呀,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跑出去這麼一趟已經讓我做了好幾個夢了。”說得跟真的一樣。
“可是可是……”機會難得,她不想錯過呀!
“要不這樣吧,我親小沙一下,就當補償了好不好?”說得好不誠懇,說完也就真的低下頭,在少女的額間輕輕地親了一下,便又趴下,準備睡覺了。
“就這樣啊……”少女很是委屈地癟了癟嘴,星眸水澤微漾,我見猶憐。
白霜雪側首,看向可憐兮兮的少女,低笑:“不然呢?”
“當然是……”少女一個起身,壓在了白霜雪身上,淺淺笑着,低頭親吻上白霜雪的脣瓣,喃喃着,“這樣呀。”
星眸中笑意媚生,就似偷了腥的貓兒一般。
沒有了那被褥的隔離,白霜雪這回是確確實實感受到了少女柔軟的身子,心神一顫,雙手環上少女細軟的腰間,張口就咬了下少女的脣瓣。
少女一驚,吃痛地低呼了一聲,起身想斥責白霜雪卻是發現自己被扣住了腰部,動彈不得了,憤憤地瞪向白霜雪,張口也咬了回去。
就這麼你來我往,也不知道誰先耐不了寂寞,誰先迷了情,誰的手先扯住了誰的衣裳,誰的髮絲先被壓住了。而溫度在慢慢上升,那本就不厚的被褥顯得非常多餘,本是不亮的微光卻是越發讓他們在黑暗裡看清楚了對方。
“小沙,你去找嬌紅學怎麼勾搭我了?”
“嗯。”
“她教你什麼了?”
“撲倒你!辦了你!”
“就這麼兩句話去了這麼久?讓我等得都睡着了?”
“對呀……”語氣微弱。
“我要聽實話。”手下一掐。
“啊!我、我……”臉頰粉嫩,雙眸迷離,已是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乖,說實話。那個女人又唆使你什麼了?”
“唔,小花讓我遠離你……唔!是小花說的,不是我說的!”少女淚眼汪汪,這話真不是她說的哇,霜雪怎麼可以又咬她!!
“以後別去找嬌紅那女人了,只會說些不好聽的。”
“可是小花……”
“你尋她玩我沒意見,不準信了她的那些胡言亂語!”而又轉念一想,俯身親了親少女紅潤的臉頰,喃喃,“除了說我壞話的那一部分不要信,別的話還是可以信的。”這樣,他這傻傻的小沙就不會被別的男人給糊弄走了。
“霜雪,我不要勾搭你了,你就會欺負我!”
“欺負?那我讓你欺負回來。”
“唔……霜雪,我累了,我困了,我要睡覺!”
“我不困了。”
“!!”
——————
前往風國的官道上。
“軒宏叔叔……”風嘯相當無奈。
“嗯,什麼?”側首看向欲言又止,滿臉糾結的風嘯,渾不在意。
“哎呀!軒宏!你弄倒了!又要重新來!”柳亦晨憤憤而言,不客氣地拍了風軒宏一掌。
“嘶!打這麼重!寶貝,你要謀殺親夫啊!”吃痛地揉了揉手臂,滿臉幽怨地看向柳亦晨,那表情讓風嘯眼角再次抽了抽。
以下是某嘯上了官道與風軒宏和柳亦晨同一輛馬車後的內心獨白(吐槽):
我說,哪來的積木……
我說,你們怎麼還就玩起來……
我說,疊這麼高是鬧哪樣……
我說,秀恩愛是不對的……
我說,不帶這麼無視人的……
我說,大馬車上就不能安分點麼!!
“咦,嘯兒老是盯着積木做什麼,莫不是,嘯兒也想玩?”柳亦晨瞅了瞅獨自坐在對面怪可憐的風嘯,詢問道。
“不,侄兒無此興致,嬸嬸與叔叔玩便是了。”風嘯淺笑,擺手示意自己真心對於疊積木這種遊戲不感興趣。
“這樣呀,本想等我和軒宏再玩一盤便邀你一起,既然嘯兒無意,那就作罷。”也真的就是隨口問問,她當然知道風嘯對於這種遊戲相當不感興趣,又擺弄起積木來,“軒宏,這回我先來!你要讓我!”
“這是自然,天大地大,當然還是寶貝你最大!”不甚在意地耍着嘴皮子。
柳亦晨微挑眉,也不多說什麼。縱然話語肉麻,但是,她喜歡!
喂,你們夠了!
“軒宏叔叔……”
“嘯嘯!”一個女聲,明朗而帶着鬱悶的語調,打斷了風嘯正要說的話。
“小火焰?你跑這兒來做什麼!”風嘯顯然是一怔,看着那抹如火的紅色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掀了車簾子,坐到了自己坐的軟榻上。
“我一個人坐前面的馬車很無聊的!”說着就狠狠瞪了風嘯一眼。都是這個傢伙的錯,讓她一個人坐一輛!
“不是讓卿坐在你的馬車外,陪你說說話,給你解悶麼?”
“小炟?我玩膩了!”無所謂地說着。
風嘯右眼皮跳了下,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現在如何?”
“如何?很好呀!”
“我是說他現在……”
“現在呀,正追着咱們的馬車呢!估摸一刻鐘就追回來了。”說得相當無負罪感,就好似那個將風炟連打帶踢丟下馬車的人不是她一般。
“……”風嘯無語,思及什麼,微皺眉頭,“小火焰,就算卿不能給你解悶,可你還是要回到……”
“哎呀,嘯兒莫要這般守規矩嘛,反正小莫也未到尚風不是,這成親前不可居一室的規矩,就算了吧,嘯兒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吧?”
柳亦晨毫不客氣地打斷風嘯的絮絮叨叨,白了風嘯一眼。
這混小子,只會說好聽的表面話,做出來的事情又相當不守規矩,果真是表面上一套,背地裡又是一套!
“嬸兒說的有理!”炎莫趕忙點頭稱是,天知道她一個人在一個馬車上有多悶呀!咦,那是什麼!好像是搭積木!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一聲嬸兒叫得柳亦晨那是一個舒坦!越看炎莫這孩子越是心裡喜歡得緊,這性格,這脾氣,真是有她當年的範兒!
“既然嬸嬸都開口了,做侄兒的也不好多說什麼,小火焰你坐這兒便是,等卿追上了我讓他坐你的馬車,排場是不能少的。”順着臺階也就下來了,面子白給自己當然不能浪費着不要,糟蹋心意又委屈自己不是?既然叔嬸兒這般明白事理,自己也不能不懂事不是?要聽話。
聽着風嘯的話,柳亦晨不由又白了他一眼。真是自己的好侄兒!
“嘯嘯的意思可是讓小炟代替我?”炎莫輕揚眉,眼中盡是戲謔。
“只是一時的,進入風都後你便乖乖回去,莫叫人發現了,新娘子是不能跑掉的不是?”
“也就是說,在進入風都前我依舊是個自由身,對不對?”
風嘯聞言皺起了眉頭,但也不好反駁什麼,僵硬地點了點頭。
可是越想就越覺心裡不踏實,看着已經和柳亦晨一起玩起來的炎莫,目光微閃。
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可觸的距離,心中卻徒生惶恐,咫尺天涯原來不過如此,可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風平浪靜地出了炎京,走上官道,一切安好。
“小火焰。”總覺不放心,終是開了口。
“什麼?”
“你知道的,炎夭他需要尚風的幫助……”話不明而意已至。
炎莫一怔,遂而低首,眼簾微垂,端正坐於風嘯身側,低眉順眼,柔柔細語。
“我省得。”
這般乖順的模樣更讓風嘯心慌了,他不是爲了提醒她現在是他的人質,他不過是惶恐自己沒有條件來束縛她,他在惶恐會失去她!
可是,這般聽話乖柔,倒是生疏隔閡了。咫尺天涯,不過如此。
“嘯兒!”柳亦晨忽地一聲怒喝。
風嘯迷茫地望向滿臉怒容的柳亦晨,疑惑。嬸嬸在生氣什麼?
“未婚居一室,實有不妥,落在他人耳裡也恐生非議,炎莫還是退居他室,免卻閒雜之言罷。”
炎莫輕柔地說着,如此嫺雅懂事更惹得風嘯心顫不已。
說着炎莫便是起身,向柳亦晨和風軒宏福身準備退出馬車室內。
“小火焰!我不是那個意思!”趕忙伸手拉住了炎莫的手腕。
咫尺天涯,他心驚咫尺真會成天涯!
“我知道的嘯嘯。你喜歡我,喜歡了我十年,你待我很好,真的很好。可是我不容許。我不容許我自己將你對我的好變作我恣意妄爲的驕傲。”
如此輕柔,只是側首微笑,而驚豔了在座所有人。
風嘯低首,輕鬆開了緊攥着她的手,低低喃語:“我記得文炎曾有一位奇女子,驚豔了整個文炎,她叫玉子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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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
“嘯嘯!”推門而進,神色慌張。
“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
“是青女!青女出事了!”一臉凝重,而又欲哭無淚。
風嘯卻不以爲然:“你上次剛到炎京也這麼說呢,後來你又告訴我是你誤會了,就是你哥讓青女下的炎雪,完了你還擔憂你哥誤入歧途……這回又是你哥在鬧什麼?”
炎莫語塞,憤憤地跺了下腳,快步走至風嘯跟前,定定看着他:“這回是真的!青女出事了!”
“出什麼事兒了?” wWW .тTk Λn .¢o
“青女要回雪靈山了!”
風嘯聞言更不以爲然:“那可是好事,青女本就是我雪靈山的神女,你哥居然敢誘拐青女,也不怕遭天譴?”
“我跟你說正事呢!”炎莫不由嗔怪道,瞪了眼無所謂的風嘯。雖然她也覺得誘拐青女是自家哥哥的不對。
“行,是正事,說吧,你想怎麼做?”百無聊賴地又爲自己沏了杯茶,等着炎莫說重點。
“我要嫁給你!”
風嘯手微抖,看着茶杯中水波微漾,眼角微抽:“你自是要嫁於我。”
“不是!”炎莫坐下,看着風嘯,一臉凝重,“我要以炎二公主的身份,嫁於你,嫁於尚風帝王!”
風嘯目光微閃,擡眼看向炎莫,面色嚴肅下來,眉頭微皺:“你是認真的?爲了誰,你哥?”
“是!”目光堅定,若星辰耀眼。
風嘯沉默。
“嘯嘯……”手微握,緊張起來。
“我答應你。”
“不問原因麼?”
“幫你哥。”
“我是說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想用什麼辦法幫我哥麼!”
“炎二公主嫁於尚風帝王,會成爲尚風帝王唯一的女人。尚風的帝后,萬千寵愛集一身,這就夠了。”
“我是想奪你的政權了!”
“又如何?”
“……”
一晌沉默。
炎莫羽睫輕顫了下,掩去了目中的柔光,而神色顯得愈發柔和起來,緩緩坐下來,提起茶壺爲風嘯沏了一杯茶,柔柔道:“這倒不像你了,我印象中的你是個穩重之人。”
“我將我的國家利益全權交予你,這麼做就不顯得我穩重了?”
“你是在拿整個國家開玩笑!只是爲討我的歡心?嘯嘯,我覺得我有些糊塗,我開心你的信任,可是這般果斷,我反而彷徨了。”
風嘯輕轉瓷杯,淺笑,而目光深沉:“你會背棄我麼?”
“不會。”堅定不疑。
風嘯嘴角不由再次上揚,眼中也染上了笑意:“既然如此,小火焰你倒是問了些多餘的。”
“嘯嘯……”
“你不會出賣我,不會讓尚風陷於危難之地,這樣就足夠了。至於幫炎夭,先說好,我這次確乎是來佔文炎便宜的,你知道的,尚風的海鮮着實昂貴,本來想訛詐文炎一筆而又遇到這岔子。放心吧,我回國後會處理好這個條約的,至少等你哥熬過去了再說,還有,我只負責給文炎提供秋糧,價錢可以降低,但一分都不要我做不到。”
“成交!”炎莫眼睛一亮,一掃之前的焦急、黯然、嫺雅。
尚風願意提供秋糧,這就足夠了!她怕的不過就是三國封殺文炎的糧路,那樣的話,不是她不相信她的哥哥,是真的不敢想象那會有多難!
三國的聯合……這是她最怕的情況。
“是不是還打算封后不久就尋訪各國?”風嘯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一國之帝老是在外溜達,這樣真的好麼?炎夭到底是修了哪輩子的福有小火焰這樣好的妹妹!
炎莫點頭如搗蒜,而神色柔和下來。
小水花,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至於是否成功……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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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石蒼松,青雲流水,輕煙香爐,嫋嫋飄散,余余檀香,好一個恣意的仙境之地。
棋盤交縱,棋子交錯,黑白分明。
有那麼兩個如仙一般的男子坐於磐石之上,神色自若,對弈。
“父親。”
一個顯得稚嫩的男童之音,輕輕喚着。
是個長相精緻的男娃子,不過十餘歲,眉宇間是不符合的沉穩與凝練。
聞聲,紫衣之人執着黑棋正欲下子的手一頓,收回手來將黑子擱下,看向男孩淺笑,柔和詢問着。
“君兒何事?”
被喚爲君兒的男孩不過有禮作揖,而後看了眼自己父親對面那個白衣男子,微抿脣,輕聲說道:“回父親,君兒認爲君兒已經成長,可以獨自離開這兒去其他界面見識世面了,所以,懇請父親准許君兒離開仙域!”
紫衣男子顯然是一愣,好看的眉宇間閃過一絲凝重,而後淺淺微笑:“君兒有如此覺悟爲父倒也欣慰了,這是出仙域的紫金石,你定要好好保存着,莫丟棄了,若遇不測,爲父也好來幫你。”
紫衣男子展手,修長白皙的手中便是出現了一塊精緻的紫色石玉,綴在一根黑繩之上。
男孩上前取過石玉,系在了自己的脖頸上,而後望向紫衣人,表情嚴肅而堅定:“君兒不會有求父親來助之日。”
紫衣男子只是笑着輕搖頭:“照顧好自己,莫苦了自己。”
男孩只是抿脣,輕頷首,行禮告退:“父親安好,聖主大人安好,君兒告退。”
“去吧。”
看着男孩遠離的堅毅決絕的小小背影,紫衣男子目光終是略顯惆悵,輕輕嘆氣,執起黑子,凝神下子。
“小君帝如此脾性倒與你年輕之時頗爲相似。”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帶着戲謔,執起白子,隨意落子。
“我是君兒的親生父親,若是不像我,倒也奇怪了。”紫衣男子再次執子,看着黑白分明的棋局,眉頭微皺,思忖着,謹慎落子。
“你如此輕言答應讓小君帝出了仙域,你那位賢妻可是知曉?”望着局勢險峻的棋盤,白衣男子不過微微一笑,淺灰色的眸中無絲毫波瀾起伏。
“我便言是你的主意,說是讓君兒去歷練。”無所謂說着,沒絲毫撒謊的愧疚之感。
白衣男子無奈淺笑,望向紫煙嫋嫋的香爐,忽輕聲詢問:“你捨得?”
“有何不捨,君兒的脾性我自是瞭解的,倔強如他是不會向我這個仙域最尊貴之人求助的。”
紫衣男子目光微閃,多少無奈。倔強如君兒,怎會向自己最敬畏的人求助,他不會讓自己最敬畏的人看到自己懦弱的樣子,多像呀,和年輕時候的他自己。
白衣男子不過揚眉,擺了擺手,放下了白子:“不下罷。”
“不下了?你說不下就不下!是你提出來下一盤的,我這麼配合你,跑雲煙崖陪你下一盤棋,你知不知道等你一次要多久啊!上一盤棋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吧!”紫衣男子怒了,差些語無倫次。
“這樣就夠了。”白衣男子不過淺笑,一點也不把紫衣男子的氣惱放在心上,看着黑白分明的棋局,嘴角揚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喃喃,“這就夠了。”
紫衣男子語噎,低首看向棋局,而撇了撇嘴便是漫不經心:“你這次又設了什麼局,等着誰來跳呢?”
“可不就是你麼?”
“!!”
看着快暴走的他,白衣男子掩脣輕笑:“不過棋局,當真不得。”
“那可是你設的棋局。”紫衣男子冷哼一聲。
千年前他也是這麼說的,結果呢,把他自己搭進去了,現在又這麼說,以爲自己不知道麼,還不是把他自己兒子搭進去了!
“我先告訴你,要是君兒真出了什麼事情,我……”
“你當如何?”
“我又能如何!”紫衣男子瞪了白衣男子一眼。
聖主了不起啊!創世了不起啊!
“你也莫說得這麼可憐,那是小君帝的命格,可不是我能隨意安排的,那是他必走的路。”
“可是,君兒還小……”
也不知道剛纔誰答應地那麼爽快,現在想起來自己兒子還小啊!
白衣男子無所謂地一彆頭,便是看見了一抹淺淡的紫色身影嫋嫋而來,嘴角揚起一抹清淺的笑意,淡淡說道:“瞧瞧是誰來了?”
紫衣男子微蹙眉,半信半疑地側首望去,那抹淺淡的紫色身影已是越走越近,相貌柔婉的一個美麗女子,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而又恢復常態,溫柔款款:“卿,你怎的來了?”
“聽說你和無華在雲煙崖下了五天的棋,看你還未歸,便來瞧瞧,如何?”女子來至紫衣男子身畔,微傾身端詳着棋局,髮絲滑下,蹭過紫衣男子的臉頰,女子身上有清淡的馨香,撩人心絃,微癢。
紫衣男子伸手輕拂過女子的秀髮,把玩在手中,無所謂地說着:“這混蛋又耍賴,下了一半又不下了。”
女子凝目,望着棋局,眉頭越蹙越深,而忽的釋然,鬆開了緊鎖的眉頭,直接坐到了紫衣男子的腿上,靠在他身上,懶懶道:“下到這步就行了,再下反而沒意思了,無華,可是這樣?”
“是矣。”白衣男子淺笑着,淺灰色的眸中無任何波瀾,“還是你看得透呢。”
紫衣男子聞言一怔,下意識地抱住了女子的腰,就似害怕女子消失一般。
女子目光微閃,輕拍了拍紫衣男子的手,就似在無聲承諾與安慰着。
“君兒呢?”女子忽跳開了話題,回首看向紫衣男子,詢問着。
“君兒?應是在自己的書房看書吧,卿知道的,君兒能在自己書房窩好幾天呢!”紫衣男子不緊不慢地回答着,而絲毫沒有撒謊的愧疚感。
“那倒也是。”女子竟是不疑有他,點了點頭,“我去看看君兒,整日看書不理我這孃親,我可是會不高興的。”說着就站了起來,打算走。
“別,卿。”紫衣男子趕忙拉過女子的手,阻止女子離開,柔柔喚着,眉宇間皆是柔情蜜意。
女子看着紫衣男子這般溫柔的模樣,倒是起了幾分疑:“拉着我做什麼,我不過去看看君兒,好叮囑他要注意照顧自己,莫累了自己,君兒還小呢。”
君兒還小……
不知爲何,紫衣男子眼皮跳了下,只覺心裡拔涼拔涼,有種女子發現自己已經把兒子放出去,自己會被虐得很慘的錯覺。
“卿,卿……”紫衣男子拉過女子的手,展開又握合,指指相繞相摩,眼睛一直閃着柔和的光澤,柔柔喚着,帶着期待與希冀。
就差沒搖尾巴了。
女子無奈,只得暫時打消看望自家兒子的念頭:“又有什麼事兒?”
“想你了……”
“不過五日而已。”
“就是想!”
女子語塞了,伸出另一隻手輕拍男子的手背,輕柔道:“你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你的離去便是永遠的無言。”微笑着,而眼底閃過一絲裂痕,如此深刻。
女子低首,羽睫微垂:“你總是這般自私,利用我的愧疚好求全你想要的。”
“我不想忘記。”
雙目相視着,剎那的凝結,好似一幅畫卷了,男子俊美,女子溫婉,紫衣成雙。男子笑容清淺,而又癡癡望着,女子恬靜,目光柔婉帶着淡淡哀傷,而那抹情,看得深切。
白衣男子坐着,手中把玩着黑白棋子,靜靜望着這對絕配的人兒,淺灰色的眸子無所波瀾,嘴角微揚,無聲笑着。
“我聽說遙遠東側有座古山,上有一塊望夫之石,你們這是準備做什麼?”輕輕開口,沒有絲毫打擾的愧疚之感。
女子聞聲回過神來,側首望向白衣男子,道:“無華,你這次準備在神界呆多久,你與我說一聲,我也好讓他們給你準備客房。”
“罷了。”白衣男子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襬的褶皺,淺笑着,“就不叨嘮你們了,我去魔域再會會老朋友也就差不多了,那個人,也就該行動了。”說着,身形便是開始漸消漸散,就好似從未來過此地,也只有那盤相持不下的棋局證明着,這兒確乎出現過一位聖賢之人。
女子再次瞅了眼那莫名其妙的棋局,忽言:“你莫不是瞞了我什麼?”
“怎會!”
女子淺笑,看向紫衣男子,目光流轉,媚態縱生,柔柔道:“五日未見,可想我?”
“想!很想卿呢!”
“如果你不想再想下去,那就告訴我我不知道的。”
紫衣男子笑容僵硬了,開始左顧右盼,眼神閃躲,吞吐了半天有餘才扭扭捏捏地小聲嘟囔着:“君兒去人間了……”
頭低得很低,好似犯錯的孩子。
“君兒去人間了?”女子眉頭微蹙,而又舒展,“君兒還小。”
“君兒不小了……”神色閃躲着,只是緊緊攥着女子的衣襬,生怕她一氣之下離開了。
“想讓我不生氣麼?”
“想!”
“陪我去人間。”
“誒?”
蓮玉生顆玲瓏心,心有千千百鎖結。想來長生不老也不是什麼好事呀,凡人逃不開衰老,自傲如他寧可默默一人去死也不願讓我看到他衰老的模樣。那我爲什麼不能爲了他也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