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心,內部一處中空地。
吞星者的九截肢體,如九條匍匐在地的蜿蜒長龍,被擺放在這個地底空間。
此方地心空間,猶如一個寬闊無比的巖洞。
沒有穿戴斗篷,也沒佝僂着神軀的幽魁,露出一張膚色蒼白的俊臉。
這時,祂正坐在一座石臺和人講話。
那人,在幽魁前方八角形的傳送陣中央,以虛幻影像存在。
穿着一件寬敞的黑色法袍,整張臉被青銅面具覆蓋,真身不知藏在什麼星河的人,對幽魁叮囑道:“每隔三天,在吞星者不同的肢體,都要注入我傳送過來的精金。”
這人說話時,擺在傳送陣上的九個白玉海碗,碗底不斷有金石,流沙,鐵塊,銅精,白銀,諸如此類的金鐵冒出。
氣質陰冷的幽魁,一邊點頭,一邊將那些涵蓋各種類型的金鐵牽扯出來。
祂一手以利刃劃拉。
“嗤!嗤嗤!”
吞星者一截截如長龍般的肢體,頓時多出一條條深刻傷痕,如溝壑般。
只見那些在巨大海碗出現的金石,鎏金,鐵精,白銀,在幽魁神力的牽動之下,落入吞星者不同肢體的傷口中。
這九截肢體上,被割裂出來的那些傷口,“吞”了精金之後,大部分已經在緩緩癒合。
它們變得愈發堅固鋒銳。
原來存在於肢體內部的,那些不相干的力量漸被精金沖掉,只保留着金鐵精華。
待到新注入的精金,一次次地被吞星者以本能煉化,那些肢體最後有可能變成鍛造神兵利刃的主材。
這種材料,天外異神能夠注入神息和血力,能用來打造成不同等級的神器。
“巖洞”更遠方,角落處,還有十幾截吞星者的肢體被隨意丟棄。
那些肢體也遍佈着可怖裂痕,但卻沒有能治癒修復,裡頭存留的各類精能早就被幽魁挖乾淨了。
它們是幽魁眼中的廢材。
“這九截,最終也不知道能成功幾個。”
幽魁忽然感嘆道。
“反正吞星者在你手中,而祂肢體還有很多。助祂肢體蛻變的精金,也都是我來提供,你並不需要付出什麼代價。但,只要有一截能夠成功,我就給你一截的價錢。”
帶着青銅面具的那人淡淡道。
幽魁笑着點頭:“我之所以縮在這裡,遠離了那些神靈,就是想要和伱好好合作。”
祂只知道對方叫銅面神,不清楚具體的來路和出身。
也沒有人知道,銅面神究竟藏在什麼星域,只知道祂擅長鍛造神器。
只要以祂傳播在外的方法溝通祂,說明自己想要鍛造什麼樣的神器,在祂琢磨一番覺得手頭的材料能夠煉製,祂會開出一個合適的價碼。
幾萬,幾十萬,幾百萬神晶不等。
如果覺得價格合理,先給一半的定金,祂就會着手煉製。
等神器被造就出來,就以祂給出的方式搭建能夠和祂傳遞的陣列,以另一半神晶和祂進行交易。
從銅面神在星河中出沒開始,那些和祂提前商討好價碼,最終達成交易的神靈,都對祂給出的器物表示滿意。
幽魁,本來也是想找祂幫忙鍛造一樣神器,當幽魁說明自己的大概要求,在祂說出價格後幽魁就死心了。
祂這個鬼族的中位神,其實很窮。
就因爲太窮了,祂纔在紫墨的召集下,橫跨多個星河來此。
祂來,是爲了發橫財。
祂從寒伊、瑩玥手中截獲的吞星者,就是祂得手的一筆“橫財”,當祂重新和銅面神溝通,又表露出對那件神器的渴望時,祂提了一嘴吞星者。
銅面神表示有興趣,讓祂將吞星者弄到這裡。
接下來,就是祂被銅面神捏着鼻子走。
在銅面神的要求下,祂將吞星者生機勃勃的肢體,一截截拉扯到這個地心巖洞。
祂以銅面神給出的材料,強行“餵食”吞星者,讓吞星者的那些肢體,完全以銅面神框架好的形式進階。
進階爲,適合銅面神鍛造神兵利器的主材。
銅面神的影像愈發虛幻,這是祂就要離開的先兆。
這時,祂忽然隨口問了一句:“你們在煉獄進展到哪一步了?”
“不太順利。”
幽魁機械化地,將那些精金扯出來,強行塞向吞星者有傷口的肢體。
又有一截肢體,先前被祂割裂的傷口,停止了自我癒合。
祂惱火地動用神力,於是有一道幽藍色光輝閃過,而那截失去了活力的肢體,頓時被祂泄憤地切成兩截。
祂隱隱又聽見一聲吞星者淒厲求饒的魂音。
祂充耳不聞,伸手向遠方洞穴探去。
祂的手驟然放大千萬倍,又扯住一截吞星者的肢體,將其強行丟在地底空間,隨意抹掉這截肢體和吞星者的感應。
“煉獄的劍樓,這一代樓主追尋的道,居然是化爲隔絕天地內外的天禁。”“在他成功晉升真神後,煉獄天禁發生了異變,我們無法通過祈神祭臺,通過信徒和特殊的傀儡之身,和煉獄繼續溝通。”
“我族至高神紫墨,還有赫摩天,好不容易造就的半神之體,也紛紛被毀。”
“目前我們也不清楚,現在煉獄的局勢如何。好在,那位主宰大人,還有祂麾下的一尊火神還在,不然我們會覺得已經一敗塗地了。”
幽魁以利刃割裂那截新肢體,將各種精金弄出來,又硬塞入傷口中。
祂停了一下,才準備再說幾句時,注意到銅面神已經消失。
那位來歷神秘的陌生神靈,似乎也就是隨口提一句,對煉獄天地的情況,其實並不是特別在意,所有沒有細問下去。
幽魁也沒多想,冷聲道:“你就是我的寶藏,你的每一截肢體,我都要物盡其用。銅面神答應了我,只要有一截肢體順利完成蛻變,就給我一個主材的價錢。”
“嘿!你肢體有那麼多截,我可以慢慢凌遲你,找祂來換取數以千萬的神晶。”
“有了你,我想要的那件神器,包括我兒子以後成神所需的,應該都能籌集!”
……
未知星空,未知星辰,未知之地。
金,鐵,銅,銀,鉛,從天外星河秘地採集出來的五金,打造成了一個火爐。
這時候的火爐,並沒有燃起火來,還有爐蓋遮着。
同在隱秘的星辰之心,銅面神坐在爐蓋上,將臉上的青銅面具摘下來,露出一張黑髮黑眸的人族臉龐。
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頰,讓皮膚變得鬆軟一些,祂才擠出一個罕見笑容。
祂的笑容顯得很彆扭,像是有太久太久沒笑過,以至於忘了該怎麼笑了。
“劍樓,還得是劍樓。在我們離開那麼久以後,關鍵時候還是我們劍修靠得住啊。”
祂開心地笑了起來。
“嗖!”
一柄僅有祂半臂長的小木劍,如小兒玩具般圍繞着祂飛舞,木劍中的劍靈如祂一般,也發出孩童般開心的“咯咯”笑聲。
“封閉了好,徹底封閉了纔好呢!”
“那些討厭的傢伙,想滅人族的根基,做夢想屁吃呢!”
“這一代的劍樓之主,還挺有趣的,他真的是合道天禁?有想法,我喜歡!話說……你當年怎麼沒有想到?”
劍靈笑聲清脆地問道。
“當年大家都是一心出去,外神對我們也沒處處提防,爲什麼要合道天禁?”銅面神咧着嘴,一本正經地訓斥:“我當年要是融入天禁,你能和我一起暢遊無限星河,在外部虛空自由馳騁?”
“也對,你說得對,你都是對的。”劍靈笑嘻嘻地,又說道:“哎,離開了那麼久,我有些想念樓底的那幾個傢伙了。”
銅面神面色一黯,道:“可惜,我們很難回去。”
頓了頓,他又說道:“天外太難了,其實我倒是希望他們別出來。”
……
“嗚嗚!”
“我要是能活下來,定要讓所有鬼族神靈,還有整個鬼族付出代價!”
“我要去鬼族統御的星河,以那裡的星辰爲食!我要吃鬼族的生魂,讓鬼族的領地,化爲一個個死域!”
“幽魁!我要祂死!”
吞星者悽慘的悲鳴之音,在龐堅體內響起。
但也只限於龐堅體內。
明明在星辰中,明明網狀的軀體勒入星辰內部,明明祂可以和幽魁直接交流的,卻硬是不敢發音吐露一個字。
祂無盡的忌恨,祂的無窮埋怨,也只能傾訴給龐堅聽。
被祂指引着,隱匿着氣息穿梭於地底空間的龐堅,皺了皺眉頭,說道:“你肢體被切斷多少,被灌入了多少金鐵之精,被煉死了多少截我沒興趣知道。”
“你又是什麼好東西?”
“暗獄衆生,被你養着吞掉靈魂的九級強者,難道還少了不成?”
“一整個世界,不都活着你的陰影之下,被你掌控了生死大權?當你離開暗獄,進入更廣闊的星海,被幽魁拿捏着割殺,也是你罪有應得。”
“嗖!”
他陡然現身於地心巖洞。
銅面神剛走不久,還在專心“餵食”吞星者肢體的幽魁,提着手中利刃愣了一愣。
“龐堅?”
幽魁生出一種極其不真實的感覺。
祂縮在諸神都不留意的,一個鳥不拉屎的偏僻星辰,藏在地心內部。
人族的真神,怎會突然冒出來?
“寒伊,瑩玥,這兩個吃裡扒外的賤人!”
祂馬上意識到是誰出賣了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