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謙上半身,年輕光滑的肌膚裸露在陽光的微塵中,緊繃的肌肉結實而富有彈性。他睡得像個文雅的孩子,安安靜靜地不發出一點聲音,平常總是帶着笑的桃花眼現在輕輕合着,烏黑濃密的睫毛像已經飛倦的蝴蝶翅膀,沉靜地棲息在花瓣中間。
此刻寧靜的他讓人懷疑昨晚的一切是否在做夢,蘭翹清楚記得他當時炙熱的嘴脣是怎樣貼在自己的皮膚上,讓她耳垂下方的肌膚因爲敏感而起了雞皮疙瘩。當她不能忍受地撕開他最後一顆襯衣釦子時,他的眼睛亮得幾乎要滴出水來,呼吸變得急促,喉嚨裡發出輕微的低吼聲,他把她壓倒在雪白的牀單上,她的頭仰到牀鋪的邊緣,像一匹緞子似的長髮直垂到地上。
當她心醉神迷的時候,察覺到他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蘭翹覺得緊張,她很害怕再次被拒絕,那實在是種太不好的感覺,幾乎要刺激得她發狂。
“Comeon!”她揚起下頜望着他:“別停!”
她終於如願以償,高子謙俯下身子,附在她耳邊輕輕道:“當然。”
他吻着她的喉嚨和鎖骨,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充斥在蘭翹的鼻端,讓她感受到強烈的興奮,她摸索着他光滑的背部,把手指插進他濃密的頭髮裡,用力回吻他的肩膀和嘴脣。來臨的一剎那,蘭翹放聲尖叫,快感逆流成河,洶涌澎湃地席捲了她,她頭暈目眩,只聽到在遙遠的地方傳來他發出嘶啞的低聲吶喊。
是不羞愧的,比較羞愧的是醒來後的面對,比如現在。
蘭翹的記性好得驚人,沒有忘記自己昨天的表現像A片裡的女主角,更沒有忘記在最興奮的時刻,她說了多少讚美的甜言蜜語,比如:我最強壯、勇猛的小獅子等等。
丟人!
有多久沒有這麼渴望地投入過了?難道自己真的已經到了三十如狼的年紀?實在太可怕了。
蘭翹決定趁高子謙還沒醒來之前悄悄爬走,她可以假裝去廚房做早餐,避開這一聲尷尬的早安。
但是一隻手突然伸出來握住她纖細的手腕,讓她被迫打消這個念頭。
“早。”高子謙睜開眼睛,笑眯眯地着看着她。
蘭翹呻吟一聲,把被子拉到頭上,悶聲回答:“早。”
“怎麼了?”高子謙把她從被子裡拔出來,又猶豫了一下,“你……感覺怎麼樣?”
蘭翹的臉頓時紅了,羞答答地回答:“我很好……你呢……你感覺怎麼樣?”
高子謙啞然失笑,停頓一會兒,微微嘆息:“我?我當然很好,再好不過了,這輩子最美妙的時刻可能就是昨天。”
蘭翹哼了一聲:“那你以前還推開我。”這件事幾乎是她生命中所不能承受的一次痛。
高子謙輕輕笑出聲來:“你還在生氣?可是……你如果知道我爲此忍受了多大的折磨,就不應該再怪我。”他輕聲道,“就像一個酒鬼面前擺着純釀的葡萄酒,卻不讓他喝,只讓他聞一聞,太痛苦了。”
蘭翹調笑着把頭貼到他的胸前:“那昨晚……你可是喝了個夠……只怕還有得賺。”
“是啊,感覺好得快讓我醉了。”他還是吃吃地笑着,伸手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臉頰,“所以我還是不後悔上次推開你,哪怕你要生我一輩子的氣。蘭翹,我是那種寧願花上好幾個鐘頭做蛋糕,也不願意吃即食麪的人……你知道嗎,我相信在等待的過程中,會有一種甜蜜的芬芳。”
一輩子……蘭翹悄悄地在心裡重複這三個字,她估計自己跟高子謙不會有一輩子,但是這個詞讓她覺得心曠神怡,也讓她看到隱約的希望,幾乎比“我愛你”更加能打動人心。她心情愉悅至極,忍不住咬了咬他停留在自己臉上的手指。
高子謙笑着把手縮回去:“嗨,別鬧,我跟你說個事兒……昨晚就要說的,被你打斷了。”
“什麼?”
“我想開個蛋糕店。”他慢慢地說,語氣裡有一種掩飾不住的激動,“你覺得怎麼樣?這想法是不是很妙?”
蘭翹呆了下:“爲什麼?”
高子謙理所當然地道:“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然後做喜歡的事,不好嗎?”
“可是,你不覺得做會計師也很好嗎?”蘭翹很費解,放着高薪、輕鬆、受人尊敬的職業不做,偏偏要去開蛋糕店。
高子謙明顯沉浸在對美好未來的構建中,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你不明白嗎,蘭翹?這次我從家裡出來,本來只是想到處轉一轉,調整一下心情,看能不能找到一個不一樣的方向,也許過了一段日子,我始終找不到就會回去過大家認爲我該過的日子。可是……我多幸運,找到了你,也找到了自己真正有興趣的工作!所以我可不打算放棄。”
蘭翹心中頓時一陣躑躅,蹺家的孩子一旦回到自己的世界,肯定從此被看牢管嚴,估計餘生裡只能跟自己兩兩相忘,這個念頭馬上讓她萌生出一股油然的憤慨並且伴隨着心尖上一種輕微的疼痛。當然,讓他回去是不理智的,甜蜜戀情剛剛開始就直接劃上句號,太虧待自己了。可是,難道就這麼讓一個有着大好前途的年輕人走彎路?那似乎又違背了職業操守。
蘭翹認真斟酌一會兒,清了清嗓子:“大部分人不能做自己所學專業的工作是因爲他勝任不了,但是你不一樣,你是這一行的佼佼者!你就算不回去也可以從事自己原來的職業啊,畢竟工作首要的任務是爲了填飽肚皮而不是爲了興趣。”
高子謙馬上從牀上撐起身子,嚴肅地看着她:“不!我不這麼認爲,也許以前無所謂,但是現在我絕不贊同,人是爲了快樂而生活,不是爲了勉強。”
蘭翹咬咬嘴脣,很明顯,面前這個男人是個認爲精神勝過物質的傢伙,而他的態度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爲他以前從不需要擔憂物質。
不過,她轉念一想,沒關係,我們的時間很多,我會有很多時間、機會來慢慢說服他……
正當兩個人的對話因爲不能接軌而稍微停頓之際,門鎖咔嗒一響。蘭翹只用了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就在腦子裡把可能發出這種聲音的人和事搜索了出來,她像一道閃電似的從牀上跳起來,一把將散落在地上的襯衣扔到高子謙臉上:“快!我媽來了!”
蘭翹終於在門鎖轉開之前將大門一把拉開,她來不及穿鞋,赤腳站在門口,冰涼的地板刺得腳底發痛,她強忍着跳躍的衝動,擠出一個笑臉,獻媚地打招呼:“媽媽。”
手上拎着大包小包塑料袋的蘭媽媽顯然沒有把自己當客人,女兒的財產就是自己的財產,這對她來說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我一早去菜市場給你買了新鮮的……”蘭媽媽的聲音突然在喉嚨裡戛然而止,蘭翹順着她絕望的視線望過去——門口的玄關處擺着一雙男式球鞋……沙發上還有一件男式羊皮外套,衣服是攤開放的,姿勢很曖昧,讓她聯想到昨天自己仰躺在牀上對高子謙說:“Comeon。”
“我……”她艱難地開口說了第一個字,然後又掙扎着說出了後兩個字,“這是……”
這是什麼呢?難道說這是送早餐外賣的?蘭翹的智商在瞬間受到了嚴重的挑釁。
但是蘭媽媽的反應很耐人尋味,她迅速將手中的塑料袋放到地上,轉身就走,背影乾脆瀟灑,讓蘭翹簡直如墜入迷霧之間。不過她清醒的速度很快,蘭媽媽出電梯的第一瞬間就撥了個電話上來,陰沉沉地說道:“蘭翹,你給我下來!”
蘭翹匆匆穿上衣服去樓下的永和豆漿店裡跟媽媽碰頭,看到母親一臉漆黑的表情,不由得灰頭土臉。
母女兩假模假樣地喝着香甜的豆漿,僵持了一會兒,蘭媽媽終於按捺不住,先發制人,用一種近乎天真的語氣問道:“你剛剛在房裡做什麼?”
面對這個極具殺傷力以及挑戰性的問題,蘭翹遲疑了很久,最終巧妙地反問:“您認爲呢?”
這個厚顏無恥的答案讓蘭媽媽震驚了,她滿臉失落地看着女兒:“你還沒結婚,還是個黃花閨女啊……”
如果此時蘭翹有兩個選擇:1、把一串鈴鐺掛到一頭髮怒的噴火恐龍身上。2、告訴母親實情。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1。
但是她沒有選擇,只好羞愧地把頭低了下去:“其實……很早就不是了……”
只有偉大的母親們纔會永遠把自己的兒女幻想成純潔的天使,可問題是現在哪裡還有30歲的黃花閨女,蘭翹決定讓母親面對殘酷的現實,哪怕會換回衆目睽睽下的一巴掌。
但蘭媽媽是文明人,並沒有用武力解決問題,只是悲痛欲絕地看着她:“蘭翹,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太不純潔了!”
蘭翹在心中無助地吶喊,上帝啊,請派你的使者來拯救我吧,我實在頂不下去了。很快,她再一次發現願望是不能胡亂許的,因爲她察覺到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後,似乎還禮貌地鞠了個躬:“阿姨好,我是高子謙,上次您給蘭翹送鑰匙,我們見過面。”
蘭媽媽與高子謙的第一次正式見面在啼笑皆非、兵荒馬亂的狀態下拉開帷幕,旋即又在更加匪夷所思的情況下劃下句點。
他們三人回到蘭翹居處不久,蘭媽媽馬上把已經準備好多年的未來女婿100問搬上桌面,高子謙雙手放到膝蓋上正襟危坐,表情恭謹,嚴肅作答,不過問答纔剛進行到高子謙的年紀問題,蘭媽媽抽了第一口氣時,就被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