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在中國彬彬有禮,溫文儒雅的丈夫,終於在回到自己的國家之後,露出了他的本性。
他在牀上從來不憐惜我,我反抗,他就打我,讓我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忘了我是許太太。
我跟他對峙,拉扯。我咬他,踢他,只換來更加殘忍地對待。他喜歡去馬場騎馬,一切設備都是自己準備,裡面有一根很貴的馬鞭,他拿那個打我。那是牛皮做的,打在人身上就像是打在骨頭上一樣,疼的讓人顫抖。很多次之後,我就不敢再反抗了。一看到那個掛在牆上的鞭子就嚇得牙齒都發抖。
許毅華很喜歡我聽話的樣子,自從我變得溫順了之後,他也開始對我溫柔了,總是親和地摸着我的臉說:“周沫,最近好乖,你想要什麼禮物,我送給你。”
平靜的時間並沒有維持太久。原因是我一直不懷孕。
許毅華說他非常喜歡孩子,他每次都說讓我給他生一個,我卻覺得他其實對兒女也並不親絡,與其說是喜歡孩子,不如說是覺得我給他生了孩子,就更是完整地屬於他了。
可是我沒有那個能力。他有些不滿地帶我醫院檢查,醫生問我從前的病史,得出結論是從前打胎留下來的後遺症,導致了輸卵管堵塞,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只能調理看看能不能以後有機會懷上。
我因爲打了周霖山的孩子,所以沒有機會再爲許毅華生孩子。這個結論讓他非常生氣,他知道周霖山是我的痛,就反覆地在這個傷口上撒鹽,彷彿看着它腐爛,結痂,留下不能磨滅的疤痕了才解恨。
他對我說,你的周霖山早就不愛你了,他身邊從來不缺女人,你也就是一個可憐鬼。
你還一直記着他,他卻很快就把你給忘記了,你多悲哀?
……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那個名字了,也刻意地去淡忘,不再去記起。可是許毅華不放過我,他反覆地提醒我那些事情,我因此又升騰出抑制不住的火氣,我跟他玩命地打起來,咬他的脖子,胳膊,把自己變成一個厲鬼。
他拿菸頭燙我,對我拳打腳踢,塵封在我心裡的仇恨一直在燃燒。我趁着吉寶萊置業週年慶的時候去現場大鬧了一番,告訴所有人許毅華的劣跡斑斑的惡行,他的暴虐和殘忍。沒想到這樣衝動的做法卻把我自己逼到了一個死衚衕裡。
許毅華說我有病,精神病。
他拿出我的檢查報告來證明我神志不清,所有的傷都是我自己自殘弄出來的,他一直希望能幫我走出疾病,卻屢屢失敗。而這一次,爲了讓我得到更好的“治療”,他決定不再像從前那樣憐惜和不捨了,爲了我好,他決定送我去醫院接受治療。
所以我被他強行地送進了精神病院,在那裡,所有人看我的眼光都是像在看一個女瘋子。時間久了,甚至連我自己也想,是不是我真的瘋了?
我開始變得像一個機器。醫生讓我做什麼,吃什麼藥,我都一一照做。也不知道這樣的狀態過了多久,我被許毅華從那裡接了出來,我終於明白,除非順從才能讓我活的更好,只要稍有違逆,我就有可能被他弄得生不如死。
日復一復,年復一年,常年溫暖如春的花園城市,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冰窟窿,掉進去之後,每一天都瑟瑟發抖。
直到許毅華對我說:“周沫,吉寶萊要去中國發展了,a市就是我看中的內陸市場,你跟我一起過去。那是你的家鄉,你父母不是都在那裡的嗎?你應該很開心吧。”
a市……父母……周霖山……
我把這些在口中喃喃唸了幾遍,如同那是一場隔世的夢境。
許毅華半真半假地問我:“你如今還愛周霖山嗎?”
我搖搖頭:“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忘了。”我沒有說假話,我真的幾乎不記得了。我只記得這些年我每一天活的有多屈辱,有多惶恐,我渴望改變自己的生活,渴望能站起來活着。
許毅華把我的頭髮握在手裡:“派瑞現在是今非昔比了。周霖山很厲害啊,把那家瀕臨倒閉的公司給起死回生,還做成了一定的規模,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露出獵人一樣的眼光:“吉寶萊進軍國內市場,最快的辦法就是得到派瑞。周沫,我需要你的幫助,你當初會嫁給我不就是因爲周霖山的父親一手設計的嗎?他欠你的,你不想拿回來當做補償?”
我看着他,不說話。
他點一根菸看着我:“有個人想見見你。見完了他之後,你再考慮考慮我的話,我想你會樂意幫忙的。”
“誰要見我?”
“他叫劉加凱,是派瑞地產的老人了。你可能認得吧?”
我認得,劉加凱,我一直叫他劉叔叔。他怎麼會來找我?
在許毅華的安排下,我跟劉加凱見了面,他告訴我,我父母是被周家堯給害死的。當年他們出事,最大的獲利者就是派瑞,我聽完他的一番話,再心裡重複了一遍周家堯的名字,我想起了曾經跪在地上求着他讓我不要嫁人的自己,想起了冷冰冰的手術檯和照着人眼睛發疼的手術燈,想起了我被人下了藥在酒店裡和許毅華髮生關係的那一夜……
所有的所有,累積在心裡的記憶一點點地清晰了起來,我對許毅華說:“我幫你,有個條件,你得到派瑞之後,我要公司的股份。”
新加坡的外埠新娘很少有人能拿到pr或者公民身份。如果我生下一個孩子應該還能容易一些,可是我沒有做到,就只能一直使用longtermvisit。這樣的簽證是有很嚴重的居留問題的,就是說,我並不是本國承認的身份,如果許毅華想的話,他隨時可以把我趕走,而且我可能一無所有,哪怕我是他的妻子,只要新加坡沒有人肯爲我出面,我就沒有機會爭取自己的權益。
如果我幫了他,他達到目的之後就是我如棄子,那麼我將陷入更加窘迫的生活。所以我必須爲自己的利益考慮。
他很爽快地答應了我,在那之前就把應允的股權的一半轉給了我,剩下的另一半,是在成功之後纔會有的。
我在一夜之間成了一個極其富有的女人。他一下子就能看穿我的心思:“周沫,你看,我才能給你你需要的東西。周家的人只會利用你,我們不一樣,我們是盟友,站在同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幫我,就等於在幫你自己。”
他的話像是流水一樣流淌進了我的心裡。我甚至主動側過臉去親吻了他:“你說得對,老公。”
他更深了吻我:“其實我是很喜歡你的周沫,我喜歡聰明的女人,你要是爲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把一輩子耽誤了那是真的傻,只有懂得爲自己考慮的人,才配擁有幸福。比如你,比如我……我們是同一種人。”
我隨他回到中國,回到久違的城市。一個騙局從我踏上飛機的那一刻就已經被醞釀成型,只等着毫無防備的獵物一點點地靠近。
周霖山,周家堯,你們欠我的東西,是時候該還回來了。
他去機場接我,我露出脖子上的淤青,讓他以爲我被許毅華虐待了。我是一個身在戲中的戲外人,冷眼看着另一個自己的精彩演繹,收放自如。多年跟在許毅華身邊,用一次次地教訓明白了一個大道理,喜形於色只會讓自己活在別人的控制之下,唯有把一切情緒都掩飾在背後,才能不再被人看穿。
但我依舊是那個瞭解周霖山的謝天嬌,他看起來變了很多,其實內在並沒有什麼改變,看似冷漠,實際情緒很容易被波及感染,或許這是他抹殺不去的人情味,可也是一個人尤其是生意人最致命的弱點。
許毅華對我說,分析一個對手的情況,一定要找到他的弱點纔會對應着下手。
周霖山如今的“情”已經不再是我,而是湯寒。
我一眼就看出來,他是很愛她的。因爲他曾經也那樣對過我,他曾經也是深愛過我的,對於這一點我從不懷疑。
所以湯寒現在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許毅華精心佈局一切,每一步幾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甚至開始仰慕這樣的盟友,有他在,我就能得到更多的東西。真好。
周家堯死的時候,我在寺廟裡拜佛,三叩首。大殿上佛珠慈眉善目,我閉着眼睛雙手合十。我並不傷心,也並不覺得開心,因爲他對我來說,早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那些所謂的親情或許早在我多年前遠嫁新加坡的那一天,就已經盡數消散了。
我只是敏銳地洞悉到,他守了一輩子的家業,恐怕要風雨飄搖了。
果不其然,我們步步爲營,誘敵深入,把派瑞和周霖山一步步地引向無邊懸崖,看着周家墜落,看着派瑞易主。
許毅華把承諾給我的東西都給了我,我成了一個所有人羨慕的女人。
沒想到許毅華會出事,他步步算計,到頭來卻栽在了一個蠢貨手裡,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因果報應。
誰會料到,到頭來我纔是最大的贏家?手握巨大財富,也要有命去享受才行。我笑許毅華太可悲,可憐。
又是一年夏天,是院子的池塘裡荷花怒放的季節。我在商場裡逛了一整天回到家裡,有些疲憊地躺在牀上看電視,無意中看到了一個時裝節目對蘇嘉悅的採訪,主持人親暱地叫她:“嬌嬌……”
我驀然地心裡一陣怒火,拿起遙控器朝着屏幕狠狠地砸了過去。
保姆從外面匆忙進來:“太太,您怎麼了?”
我指着電視機說:“給我砸了,把電視給我砸了!”
她大驚失色,躊躇着不敢動作,我從牀上下來,大步走過去拿起桌上的青花瓷花瓶就砸向了屏幕。屏幕一下子碎了一大片,突然一片黑。我大口喘着氣,擺擺手讓她出去,看着地上的青花瓷碎片忽然心裡生出一抹蒼涼來。
原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叫我嬌嬌了。
(全文完)真的很謝謝大家這麼久以來的陪伴。新書我會好好準備,最近一直在看資料和做讀書筆記,到時一定獻給大家一個耳目一新的故事。
推薦好友小說《時光是琥珀》 描繪青春與成長,闡述幼稚與成熟。也許大家可以在書中的每個人物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因爲那是我們所有人都經歷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