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段時間過得特別漫長,如同身在巨大熔爐裡飽受煎熬。
但是我想要說的話,還是得說。
就像註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拿不得。
“我不能要。”
他露出受傷的神情:“爲什麼?因爲周霖山?你的心飛到周霖山身上去了,就把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給忘記了?”
“不僅僅是因爲他,也是因爲我自己。我一直都以爲自己能一心一意地喜歡一個人直到終老,可是後來覺得根本做不到,哪怕沒有周霖山,沒有其他的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做的,這是時間和距離製造的鴻溝,躲不開的。”
“那我爲什麼可以?我爲什麼一直放不下你?湯寒,你別跟我說別的,我根本不信。你其實就是被周霖山的糖衣炮彈給迷惑了,他替你擋了危險,你感動了,覺得他特別愛你是不是?但我一樣也可以,如果那個時候我在你身邊,我也會那麼做。”
“不是因爲這個。”
“那是因爲什麼?你跟他上過牀?你喜歡跟男人上牀所以你覺得他好?”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氣急了:“沈延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辭,跟我說那些像話嗎?”
“那你要我怎麼甘心?湯寒,是你說你十六歲開始喜歡我,喜歡了那麼多年,現在突然跟我說你愛上別的男人了,我接受不了。”
“對不起,但這是事實,我也沒有料到原來我真的會有移情別戀的一天,之前周霖山跟我說,離開他我一定會後悔的,我還信誓旦旦地說不會,我絕不會後悔。誰想到他果然一語成讖。”
“你這是在玩火你知不知道?周霖山那種男人怎麼可能愛上你這樣的小女生?你別把自己看的太重了,被他的甜言蜜語衝昏了頭腦,他根本就是跟你玩玩而已。你沒有看剛纔的新聞嗎?他大半夜的送蘇嘉悅回家,會不發生點什麼?”
“那我也認了。”我鼓起勇氣直視沈延的眼睛說:“我就是喜歡他,能有什麼辦法?”
他冷笑着點了點頭:“好,好得很,你最好把自己今天的話急着,別到時候來找我哭。路是你自己選的,怨不得別人沒提醒過你。”
沈延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立在原地,無力地嘆了一口氣。
我覺得自己這個狀態特別不對勁。先前堅決地跟周霖山分手投入沈延的懷抱,之後又幾番動搖,走到今天這個局面。我還真是把感情方面的事情處理的一塌糊塗。
跟沈延分手之後,我也沒有去找周霖山。正好學習的課程陸續結課,多出了很多自主的時間來,我決定出一趟遠門,一個人出去走走,整理一下這些纏在一起的亂七八糟的瑣碎情緒。
跟輔導員請了假,我坐火車去東北,最先去的地方是瀋陽,那是我外婆的故鄉。我小時候她常常對我說,瀋陽的冬天特別冷,要隨身帶着防凍膏,因爲冷風會把臉上的皮膚刮破。但是那個城市很漂亮,渾河的水總是特別清,能看到裡面的魚,民國時期的建築大多保留,還有老舊的宮殿,村落遺址……這些都是那個城市的歷史。
我在那裡待了三天,動身前往更北的黑龍江去。
因爲我常年生長在秀麗的南方城市,看慣了平原和溪流,如今被東北廣闊的山脈和江河吸引,希望能在這雄壯風景裡讓自己的心境也變得開闊起來。
明明還未到年末,這裡卻已經冷的料峭,好在當地人說如今還未到降雪的時候,不必擔心出行受到困擾。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我在途徑黑龍江的一個村子的時候,突降暴雪,大雪封路,交通一下子處於癱瘓狀態。原本司機走這裡是爲了走捷徑想要減少行程,誰知卻被迫滯留,無法出去。
路況艱難,開出去的車極少,我沒法抵達縣城,只能在當地村民開的一家簡陋旅店裡住下來等待外界的動作。好在這裡有供暖,不至於讓我經歷那種刺骨的寒冷,只是房間裡的硬板牀潮溼陳舊,被子上也有發黴一般的味道,還時常會斷電,我一個人睡在漆黑的房間裡,聽到門外各種聲音夾雜混合,倒是沒有很怕,只是覺得孤獨。
知道我此次出行的人只有徐茵,她打給我幾次,很是擔心我的境況,我反而安慰她不會有事,雪已經停了,天空放晴,當地人也經驗豐富,已經在設法通路。
我還讓她不要告訴我小姨。一個不聽話的孩子總是讓家長操碎了心,我不希望做那樣的小孩。
環境的惡劣,水土的陌生都讓我的身體產生不適,我從第二天夜裡開始發燒,聲音也變得沙啞。所以接到周霖山的電話的時候,我一開口他就察覺出不對勁,他說:“湯寒,你生病了嗎?”
我說不礙事,我包裡有藥,吃幾顆就會好的。
我又問他:“你找我有什麼事?”
他說:“我現在人已經到了哈爾濱,你把具體的位置告訴我,我馬上去找你。”
周霖山這句話讓我吃驚地說不出話來,他又問了一遍:“你在哪裡?”我趕緊把具體的位置告訴他。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我昨天和徐茵在一起吃飯,問起你的時候她沒忍住跟我說了,你也是真是膽子大,一個女孩子滯留在小村子裡出不去,竟然還一聲不吭不告訴家裡人。”
“我只是不想他們擔心。”
“我說過,你有麻煩讓我來解決,你應該打給我的。”
我沉默,心裡卻有暖流涌出來,爲這個人不遠千里地來找我,我心裡的那些急躁情緒彷彿因爲周霖山的這一句話一下子全部撫平了。
他從哈爾濱抵達最近的縣城,又僱了當地的一輛摩托車輾轉來到我這裡。因爲缺水,他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好幾天沒有洗澡,和房間裡的味道一樣陳舊發黴,連我自己都嫌棄自己,他從車裡下來,我站在旅店的門口等他,臉上凍得發紅,手腳也冷的失去知覺。
周霖山什麼都沒有說,見了面就緊緊地抱住了我,他如此清新溫暖,讓我忽然就心裡柔軟了起來。
我帶他去我住的房間,東西擺放的亂七八糟,採光也不好,他皺了皺眉頭:“你這幾天就住在這裡?”
“沒辦法了,這裡的房間都是這樣的,沒得挑。”
他擡手摸我的額頭:“發燒了嗎?燒多久了?”
“我吃了藥了,可是不見好,恐怕是水土問題,沒事的,回去之後自然就會好的。”
他又摸我的頭髮:“髒死了,油膩膩的,這裡都沒有水洗澡嗎?”
“沒有那麼多熱水的,有暖氣已經是萬幸了。”
周霖山看着我忽然笑了笑:“湯寒,你有時候特別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有時候又讓人覺得很老成,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
“你什麼時候出發來找我的?”
“昨天夜裡,我搭了最快的一班飛機到哈爾濱,今早就開始想辦法來找你。我們明早離開這裡,我已經找了哈爾濱的朋友幫忙安排,他們會設法把車開進來,如果不行,也會安排摩托車進來接我們。”
“你從那個時候到現在都沒有睡覺嗎?那你一定累壞了。”
“沒關係,看到你沒事我才能放心。”他坐在牀邊,捏了捏眉心,大概是太疲憊,竟然也不嫌棄被子的味道,靠着它就半躺着閉上了眼睛。我走過去替他揉着眼角的穴位,把他的頭放在我的腿上。我看到這個男人跋涉千萬裡來找我,如今累成這樣,心裡又是感動又是心疼,我伸手摸他的臉,俯身吻他,他的額頭,眉眼,嘴脣。周霖山睜開眼睛,手掌輕輕地扣着我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情到深處,身體的慾望被燎燃,不能抑制。
他忽然開口,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對我說:“爲什麼會是在這裡呢?”
我還沒有會過意來,他已經抱着我一起倒在了牀上,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輕輕推他:“一夜沒睡,加上一路辛苦的到這裡,當然要先休息,滿腦子都在想什麼啊?”
“滿腦子都是你。”他又開始甜言蜜語。
“我現在邋遢着呢,你又不是沒看見,我幾天沒洗澡了,周先生你乾乾淨淨的,怕髒的話最好離我遠一點,別再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被他一把撈進了懷裡:“湯寒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東西,我這麼遠的路都熬過來了是爲了誰啊,我還會嫌棄你沒洗澡嗎?”
我窩在他的臂膀裡,他說話的時候,溫熱的呼吸就吞吐在我的耳邊,讓我覺得癢。耳朵癢癢的,心裡也是癢癢的,平生第一次,我如此渴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