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突然出現,對所有百姓來說,簡直就是天降福音,大傢伙急忙圍上來,更有人帶頭跪在地上,放聲痛哭,悽悽慘慘。
“侯爺,多虧了您,不然小的們早就餓死了,您賞了田,賞了莊子,可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千萬不能不管我們啊!”
“對啊,侯爺,狗官欺負我們,您給我們做主!”
……
王在晉和王化貞看了一眼,忍不住苦笑起來,還是老百姓現實,直接把孫承宗罵成了狗官,可是殊不知找朝廷的眼中,張恪可遠不及孫閣老可愛。
“永貞,你可算是回來了!”
王化貞笑着迎了過來,說道:“先進裡面說吧。”他壓低了聲音,在張恪耳邊說道:“部堂大人要辭官了。”
“噢。”
張恪並沒有想象中的驚駭,實際上他早有準備,自從孫承宗來了,王在晉恐怕就坐不住了,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張恪眼珠轉了轉,心中有了定計,衝着百姓大聲說道:“鄉親們,孫閣老是帝師,是聖上最信任的人,爲官清廉,聲名遠播。大家或許有誤會,本爵會找孫閣老談談,體恤民力,勸課農桑,不誤農時,關係大傢伙吃飯的大事,朝廷絕對不會胡來的。”
說完幾句話,張恪穿過人羣,直接走進了經略衙門。
到了大廳,張恪雖然晉封定遼侯。是超品的爵爺,可是他沒有坐主位,而是老老實實坐在了王化貞的下首。就如同沒有出征前一樣。
陳設一絲沒變,幾個月時間,三個人卻天翻地覆,有的黯然收場,有的卻一飛沖天!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沉默了半晌,王化貞打破了僵局。
“永貞。衙門口那個情景,我還以爲你會領着百姓直接找孫閣老說理去呢!”王化貞笑道:“不一樣。當了侯爺就是不一樣!”
張恪微微一笑:“世伯,我又不是不懂規矩,孫閣老如今是聖上倚重的國之干城,我哪有什麼本事找人家麻煩。”
的確和帝師拼聖眷。純粹是找死,頓時又沉默了下來。
王在晉喝了一口茶,打量幾眼張恪,心中不由得讚歎,這小子不像以往那麼殺氣騰騰,鋒芒畢露,如同一把絕世寶劍,收入鞘中。坐在那裡,穩如泰山。威風內斂,顯然又提高了一個境界。
“定遼侯!”
“部堂,還是叫我永貞吧!”
“嗯。好,那就叫永貞,老夫覺得你有些言不由衷啊!”王在晉笑道:“我們拿孫閣老沒辦法,你想要動手,只怕有十八般手段吧!”
張恪心中一動,不知道是王在晉人老成精。看得通透,還是不滿失敗。想要挑動自己和孫承宗的矛盾!不管如何,張恪都不動聲色。
“部堂,我張永貞說句大話,遼東能有今天,我是出了力氣,流過血的,不管什麼人,想要敗壞遼東大局,荼毒百姓,都不會有好下場!”
張恪說着這話,統兵數萬,徵殺疆場的霸氣肆虐,王在晉一陣愕然。其實老頭並不喜歡這種猖狂的武將,可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王在晉拱拱手,笑道:“永貞,老夫一走,遼東百姓就要靠你了!”
“我義不容辭!”
……
王在晉帶着壯志未酬的遺憾,離開了遼東。天啓任命他出任南京兵部尚書,雖然品級不變,可是誰不知道南京是流放失敗官員的地方,和當初的風光全然不同。
王在晉一走,名義上遼東的大權都落在了督師孫承宗手裡。老孫立刻甩開膀子,放手大幹。
他一口氣要建造四十七座城堡,從大淩河修到西平堡,然後繼續前進,一直修到三岔河,可以拓地四百里。
除了城堡之外,還要修築墩臺,烽火臺,甚至等到這些工程結束,連綴起來,修成一道二百里的邊牆,則三岔河以西的土地就固若金湯。
此時的孫閣老搖身一變,成了孫總工程師。雄心勃勃要想實現他的計劃,首先要增加經費,他向天啓建言,撥銀兩百萬兩,啓動工程。
另外還要大量的人手,他又準備從遼東征調三十萬工匠民夫。
向朝廷要銀子,天啓看在老師的面子上,咬咬牙,先撥了一百萬兩。拿到了銀子的孫閣老驀然回首,卻發現他手下連一個民夫都找不到。
派出無數官員,到各地去宣說命令,讓老百姓前去服勞役。可是各地百姓根本不在乎,他只有一句話,想要徵調他們也行,拿出巡撫衙門的命令,拿出張侯爺的命令!
張恪和王化貞早就抱成了團,自從王在晉走了之後,他們一個忙着春耕,一個忙着向金州搬遷作坊,根本不理會孫承宗的命令。
“張恪桀驁不馴,不服管束,難道王化貞也想有樣學樣嗎?虧他還是兩榜進士出身,修築墩堡乃是軍國大事,他竟然連人手都找不到嗎?”
坐在孫承宗下首,有個黑瘦的中年人,冷笑道:“閣老,人當然能找到,卑職聽說了,四月王化貞徵集八千民夫在大淩河上造橋,早些時候,張恪徵調一萬二千人到錦州造船。”
“混賬!”
孫承宗一氣之下,竟然扯掉了幾根濃密的鬍鬚,拍案而起。
“老夫要徵調人手,說是體恤民力,沒有人手,他們用就不管民力!簡直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黑瘦的中年人冷笑着站起,說道:“閣老說的沒錯,依卑職之見,他們就是陽奉陰違,分明沒有把閣老看在眼裡。”
“嗯,袁副使,你馬上帶着士兵,拿着老夫的命令,我看哪個敢攔着!”
“遵命!”
黑瘦的中年人轉身下去,他就是在後世大名鼎鼎的督師袁崇煥!
孫承宗非常賞識他,這個年輕人有闖勁,膽子大,能做事,是手上的一把利刃,派他出去,肯定無往而不利。
孫閣老滿懷信心,可是到了三天之後,袁崇煥領着三百多人垂頭喪氣,一個個衣衫不整,眼睛通紅,好像是鬥敗的公雞。
剛剛進了城,這幫人就衝到了街邊的茶館鋪子,抓起水壺就喝,好像一幫子渴死鬼投胎。廣寧百姓從來沒見過如此狼狽的一幫人,簡直都嚇傻了,不知道他們遭了什麼罪!
袁崇煥晃裡晃盪到了督師府邸,見到了孫承宗,跪在地上,就痛哭流涕起來。
他不得不哭,興匆匆領着人馬出城,可是離開了廣寧之後,各地都是田莊,見到他們來了,所有莊子全都嚴防死守,把門關的嚴嚴實實。
無論他們說什麼,就是不讓進去,更不聽他們的命令。
更有甚至,護莊的民兵用火銃打他們。袁崇煥只帶了三百人,面對着嚴防死守的莊子,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
吃的沒了,就連水都沒有。有人從河裡弄了點水,可是不出半天就有人拉肚子了,找來軍醫官檢查一番,才弄清楚原來水源被投毒了。
百姓們把他們當成了韃子對待,袁崇煥咬牙撐了三天,他是真不想低頭,可是底下的人撐不住了。又飢又餓,還拉稀,什麼漢子能承受得了……
“閣老,卑職算是看明白了,一切都是張恪和王化貞在背後搞鬼,慫恿刁民作亂,耽誤築城大計,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孫承宗吹鬍子瞪眼,用力地喘息着,想了半晌說道:“老夫這就上奏朝廷,你也別閒着,既然刁民敢對抗朝廷,那就不能容他們。火速調集馬世龍兩千兵丁,由你統領,立刻去平亂!”
孫承宗說完,轉身就去寫奏摺。而袁崇煥則是一躍而起,彷彿滿血復活,風風火火,衝出了經略府,飛身上了戰馬。
“都給我聽着,刁民作亂,竟然違抗天兵,馬上跟着本官出城平叛!”
袁崇煥再度領兵出城,而且還特別從巡撫衙門前面經過,鼓譟前進,生怕別人不知道。而此時,王化貞和張恪正在後堂商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