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呢?你小子不至於吧,一個耗子嚇成這德行,大老爺們兒的怕這東西?”滿桂四下踅摸了一陣,沒看到有耗子。
朝鮮少女依舊淡定的收拾着桌上的茶盞,裙襬有些微微的晃動。
“沒事兒!看走眼了,你不知道。耗子這東西可厲害,在極西的地方就是耗子傳染了一種病。幾年時間,死了上千萬人。”李梟也坐回到座位上,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你就扒瞎吧!又是什麼吳夫子說的?我就說讀書人說話沒個把門兒的,還一千萬人。他見過一千萬人什麼樣麼?滿遼東加起來,也他孃的沒一千萬人。以後,那些窮酸的話少聽。”敖滄海兩條腿擱在桌子上,一邊抽風似的抖一邊嗑着瓜子。比街邊的流氓還流氓!
“你說韃子真的不回來了?朝鮮人爲啥這麼着急趕趙率教走啊!”
“趙率教手下鬧騰的太厲害,再說除了喝酒賭錢禍害人。他還有什麼能行?這樣的人,朝鮮人也不待見。我覺着韃子還會回來的,而且這一次韃子回來很可能會用重兵。”
“嗯!我也覺得韃子會回來,一千精銳紅甲巴牙喇軍還動搖不了韃子的根本。如果努爾哈赤傾巢來攻,平壤城守起來很難。”
“他們沒膽子傾巢出動,他們的主要作戰方向還是大明。能動用兩個旗進攻朝鮮,已經是他們的極限。聽着八旗兵挺厲害的,可其實八旗兵也沒多少人。撐死也就幾萬人,打不過韃子不是因爲韃子厲害,是咱們官兒太窩囊。
你說就趙率教這樣的,出去打仗一個沒打死。自己逃命踩死了兩百多人,還讓韃子射死了一百多人。這他孃的也能當副總兵,那個詞兒叫什麼來着。一將什麼累死千軍!”
“一將無能,累死千軍!”李梟沒好氣的看着這個不學無數,只會吐槽的混蛋。
“說到打仗,這小子倒是無師自通。我老滿今年三十七了,十五歲就開始砍人。到了今天,發現還沒他這個小子懂打仗。紅甲巴牙喇軍這樣的強兵,以前我們沒個五六千人,根本不敢對陣。就算有五六千人,也不一定就能取勝。
現在可好,一千人對一千人。不但把對方打了個稀里嘩啦,連主將都抓過來。昨天我去看了,那老混蛋還活得不錯。整天能吃能喝的,你的妞還弄了倆朝鮮小娘們兒照顧着。
說說,你打算拿那老傢伙怎麼辦?交給朝廷的話,咱們還不如賣給趙率教,賣他四萬兩銀子。朝廷出手,可比趙率教小氣多了。頒賞下來再被剋扣一些,佟養性的人頭就他孃的給了一千兩。”一想起佟養性的人頭,滿桂就滿肚子怨念。
“反正人在咱們手裡,想着把利益最大化吧。誰給的好處多,覺羅拜山就給誰。現在可以肯定,朝鮮國王是不要的。真要接了這個燙手的山芋,留着也不是放了也不是。他們是真的害怕韃子報復!
其實送給朝廷也不錯,就算是被剋扣一些賞錢。官帽子總是要賞咱們一頂的!”
“沒看出來,你小子還有官兒癮。”敖滄海“呲”的一聲笑出來。
“你就沒有?一個都頭不是做的挺滋潤的。還有臉說我!”
“要是韃子花錢來贖,你也送還給韃子?”
“爲什麼不,只要好處多多就成。聽說這覺羅拜山跟着努爾哈赤出生入死,跟他多要點兒錢花花也不錯吧。”李梟笑嘻嘻的品着茶,看向那個正在擦桌子的朝鮮少女。
“真看不明白你小子,有時候看到韃子恨不得咬兩口。剛纔說的話,卻又像是個買賣人。人格太分裂了!”
“反正人要做對自己有好處的事情,呦……!這麼冷的天居然還有胡鐵!”李梟忽然指着門框說道。
本來專心致志擦桌子的朝鮮少女,本能的轉過了腦袋。可腦袋只轉了半下,就硬生生的停住。扭回頭去看李梟,她的目光正對上李梟那雙閃亮的眸子。
糟糕!上當了!
“知道你是怎麼暴露了麼?高進來的時候,你不應該站在邊上偷聽。他說要買覺羅拜山的時候,你的身子都抖了一下。如果你夠警覺,我說耗子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我已經開始懷疑你。可能是覺羅拜山太重要了吧,我們在這裡談論覺羅拜山的時候,你磨磨蹭蹭的不肯離開。
現在你還有什麼的說的,別再裝成不懂漢話的樣子。我知道你懂的!”
李梟的話音剛落,敖滄海獰笑着好像老鷹捉小雞似的,將那朝鮮少女拎了起來。
“小心!”
就在李梟喊出聲的時候,異變陡生。朝鮮少女的身體好像一條靈蛇,秀美的大腿毒龍一樣從裙子下面鑽了出來。一腳就踢在了敖滄海的胯下,同時手上寒光乍現,飛快的抹向了敖滄海的脖子。
“砰!”滿桂手裡的案几整張的砸在朝鮮少女的身上,松木的桌面硬生生的砸裂了。
朝鮮少女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鼻子裡面有鮮血冒了出來。
“操,別是給砸死了吧。”滿桂走了兩步,大腳板猛的跺向了那纖細的胳膊。
“別!”
“啊!”一聲慘叫,骨骼碎裂的聲音李梟聽得清清楚楚。
“咋,心疼了?”滿桂看着滿地打滾的朝鮮少女,或者說是韃子奸細說道。
如果換成敖滄海一定不會這麼幹,那個色胚多少還會有些憐香惜玉。在滿桂這裡不存在,只要對方有敵對行爲,第一時間讓對方失去抵抗纔是他的策略。
他纔不相信什麼繩子,或者鐐銬一類的東西。蒙古漢子信奉的是,打斷了腿就不能走路。打斷了胳膊就不能拿東西!某種程度上說,他能活三十七年還沒死,靠的就是這種心狠手辣。
“我怕你給砸死了!”李梟言不由衷的說道。
說實在的,心裡還真有點兒捨不得。不管怎麼樣,她都是這個世界第一個給他洗腳的女人。未成年的少年郎,總是對美麗的少女懷有莫名的情愫。
“砸不死,結實着呢。老敖,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敖滄海從嗓子眼兒裡面擠出來三個字,臉紅的像是猴子屁股,沒事兒都出鬼了。
蛋疼究竟有多疼,李梟非常清楚。可這時候只能向敖滄海投去同情的目光,總不能上去給他揉揉吧……!
聽到屋裡有打鬥的聲音,十幾名護衛立刻衝了進來。看到破碎的桌子,蛋疼的敖爺,還有倒在地上魚一樣翻騰的朝鮮少女。所有人都愣住,不知道應該幫滿桂還是應該幫敖滄海。
他們以爲這倆貨因爲爭風吃醋幹起來了!
朝鮮少女兩腿一蹬,終於不在撲騰了。
“弄點兒水來,把她整醒!”滿桂扔掉手中開裂的桌子吩咐道。
“諾!”見到不是兩位大佬打架,親兵們長處了一口氣。立刻有人跑了出去,不一會兒端了盆冷水出來。
也不管多麼冷的天兒,一盆冷水兜頭澆在了朝鮮少女的腦袋上。
冒着氣的冷水澆在人腦袋上,朝鮮少女激靈一下就坐了起來。
李梟一擺手,讓護衛們都出去。一個被滿桂砸了一桌子,又斷掉一條手臂的女人,基本上沒啥殺傷力。
護衛們只有退出去,李梟這座房子的周圍,警戒立刻提高了幾個層級。五名火槍手端着燧發槍上了房頂,只要有不明人員靠近,立刻就會開槍。
“你是誰?你……!算了,常規的那一套不要來了。你只要告訴我,你來到我身邊有什麼目的。”李梟承認,有些不忍心這樣對待她。
“監視你,探聽你們的消息。”朝鮮少女靠在柱子上,嘴裡喘着粗氣說道。渾身被冷水浸溼了,說話的時候不住的打擺子。她的聲音很虛弱也很好聽,漢話說得有些河北口音。
“監視我,探聽我的消息。很好,既然你肯溝通就好辦。一會兒我讓人給你換一身衣服,放你出城去。你去找你們的人,就說我想跟你們的頭子談談。記住了,我只跟李永芳談。如果你們不想覺羅拜山死的話,讓李永芳儘快來。”
“你真的放了我?”朝鮮少女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原本以爲等待自己的是無休止的凌辱,最後是最爲殘忍的殺戮。卻沒想到,李梟會這麼輕易就放過她!
“不但放了你,今天的事情我也會保密,不讓朝鮮人知道。你得到李永芳的回覆之後,還可以回到平壤來找我。”
“我知道了。”
“來人,找兩個女護士給她換一身衣服。然後派人送他出城,再給她一匹馬。”李梟一聲吩咐,立刻走進來兩名親兵。把朝鮮少女帶了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朝鮮少女轉過身子,對着李梟深施一禮。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身上都溼透了,實在太冷了。
“你小子也夠憐香惜玉的!”想着報仇的敖爺,在一邊酸唧唧的說着怪話。對於那一腳,敖爺怨念深重。
滿桂坐在椅子上不說話,眼睛卻看着李梟,似乎是要李梟給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