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法軍戰術素養極好,他們不像那些意大利人似的,端着槍向前猛跑,連個彎兒都不會拐。
法國兵們的步槍是拎在手裡的,而且都沒有上刺刀。
他們弓着身子,儘量縮小身體目標。
往前跑幾步,就趴在地上。
或者趴到一個土坎下面,又或者找一個石頭做掩體。
實在沒啥了,也知道往屍體堆裡面趴。
很多時候其實真的分辨不清,趴在地上的到底是活人還是屍體。
衝得很近了,只有五六百米的距離。
這個距離上,就不能讓榴彈炮來打了。畢竟這個距離一個弄不好,把自己陣地也給炸了。
炮兵那幫小子沒個準兒,秘位調錯一點兒,可能就會發生這樣的慘劇。
“擲彈筒,給老子砸。”
巴彥死命的招呼手下人的擲彈筒猛砸!
熟練的射手在五六百米的距離上,準確率還是很驚人的。
幾乎每一次擲彈筒在散兵線上的爆炸,都會帶一個法國兵去見他們的上帝。
這些法國兵鬼的很,散兵線拉得很開,通常爆炸只能炸死一個人。
碰巧一下炸死倆,那實在是運氣。
“弟兄們,不要怕,法國人打不過咱們。大明必勝!”
這是昨天上面派下來的傻逼,大家都叫他鄭排長。
副連長陣亡了,這貨剛剛提了個副連長,可能興奮勁兒還沒過。
他探出戰壕半個身子,手裡舉着盒子炮大聲的喊。
巴彥想提醒一下這個傻缺,他的身子探出去的太大了。
可話剛到嘴邊,就見到大蓬的泥土在他身前飛了起來。
然後,這個貨的半個身子就不見了。
半個肚子連着好多腸子“咕嘟”“咕嘟”的流血,下半身的兩條腿一抽一抽的抖。
完蛋了!
又一個副連長被幹掉了,從前天到現在,副連長換了仨。
呼格吉日勒興沖沖的跑過去,從土裡面扒拉出一隻人手,上面還握着盒子炮。
“連長,看,我弄了把盒子炮。”呼格吉日勒一丁點兒都不喜歡這個姓鄭的副連長。
因爲好幾次打仗的時候,他都把呼格吉日勒往前推,自己縮到他的身後。
呼格吉日勒很想告訴這個傻缺,子彈打過來的時候,自己這單薄的小身子根本擋不住子彈。
從自己身子裡面串出來的子彈,再打進他的身體裡,那他只會更慘。
這是上次那個留着長鬍子的軍醫說的!
而且剛來陣地,這貨就說是要來當連長的。
“滾一邊去!”巴彥罵了一句。
敵軍在付出了很大代價之後,才衝到了三百米的距離。
這個時候,他們的擲彈筒和輕機槍也開始叫喚了。
輕機槍一個個三發點射,打得又穩又準。
打兩個點射,身子就骨碌到一邊。讓擲彈筒沒轍!
迸飛的凍土打在巴彥的臉上火辣辣的疼,巴彥還是很慶幸。
這地方都是凍土,如果是石頭會發生跳彈的,說不定現在自己就掛了。
蒙古營這邊也開始摟火,對着對面的法國人猛招呼。
這時候衝得近的法國人,已經開始用步槍和明軍對射。
雙方隔着三百多米,子彈“嗖”“嗖”的在天上飛,可真正打到人的卻沒幾發。
這個距離上,大多數人開槍其實都是壯膽兒。沒幾個有本事,在這個距離上能打到人。
呼格吉日勒不一樣,昨天師裡面派下來的狙擊手被彈片打死了。
於是,狙擊槍就到了他的手裡。
沒人教,不過這孩子聰明。他知道用槍上面那個望遠鏡瞄準,只要瞄準了就能打到。
不過怎麼調倍鏡他就不知道了,反正死馬當活馬醫。陣地上,現在也沒有狙擊手。
而且連裡,也沒誰願意用那個打一發還得拉一次槍栓的玩意,嫌棄費勁!
呼格吉日勒用槍膛上面的望遠鏡,罩住一個法國兵。
這傢伙戴着藍色的帽子,穿着紅色的上衣,下身是白色的褲子。
太討厭這些穿着花花的王八蛋,又不是女人,穿什麼紅衣服。
更加討厭的是,這些傢伙胸前的鈕釦都閃閃發光的。
老兵們騙他,說這些閃閃發光的鈕釦都是金的。
結果呼格吉日勒就信了,戰鬥間隙的時候冒死爬了過去,從屍體上扭下來兩個釦子。
拿回來還沒稀罕兩下,手一掰就碎了。
巴彥瞧了一眼,就知道這孩子被騙了。
錫做的東西,被凍了這麼長時間,當然用點兒勁就會碎。
可憐的孩子,太實誠了!
心裡唸叨着在西安訓練時教官說的話,有意瞄準無意射擊。手指頭慢慢,慢慢的在扳機上用力。
“啪!”子彈打了出去。
在槍膛上的望遠鏡裡面,可以清晰的看到這傢伙胸口爆出一團血霧。
這一槍足足有三百多米,第一次在這個距離上射殺人的呼格吉日勒,興奮的幾乎要跳起來。
這些法國兵一邊打槍一邊爬,距離是越來越近。很快,就到了手榴彈能夠甩到的距離。
戰鬥一下子就殘酷起來,雙方像猴子一樣,把黑乎乎的鐵疙瘩扔來扔去。
爆炸聲此起彼伏,彈片像雨點兒一樣四散飛濺。
“當……!”
鋼盔上飛過來一枚彈片,打在鋼盔上給鋼盔開了一個口之後飛了出去。
一瞬間,巴彥的後脊樑都涼了。
沒有鋼盔,這他孃的就完蛋了。
手裡的阿卡步槍卻沒有停下,“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一次接着一次的三連發點射。
法國兵的目標是在是太顯眼了,這荒郊野外的。不是灰的就是黃的,還有被炮彈翻開的黑土。
穿着紅衣服白褲子滿地亂跑,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明軍這一身衣服就好多了!
冬季作戰迷彩,身上都是土黃色和黑色的條條,間或還有灰不啦嘰的顏色。
各種顏色柔和在一起,看起來一丁點兒都不顯眼。
這一次衝鋒的法國兵差不多有一個加強連,少說也有一百五六十號人。
這一路損失了差不多一半兒,可剩下的一半兒,也差不多爬到了二三十米遠的地方。
這些法國兵相當兇悍,齊齊投擲了一輪手榴彈,站起來就開始“嗷”“嗷”叫着衝鋒。
一邊衝鋒,一邊掛好了槍上的刺刀。
如果在昨天,他們都衝不到陣地上。
可今天,巴彥手下只剩下四十多人了。傷亡已經到了六成!
“兄弟們,把法國人壓下去。”巴彥嚎叫着,手裡的阿卡步槍調成連發。
對着衝上來的法國兵一陣突突!
打倒了兩個法國兵,後面的法國兵已經撲了上來。泛着森森寒光的刺刀直刺前胸!
巴彥想都沒想,就把沒了子彈的阿卡步槍扔了過去。
趁着法國人躲避的當口,抽出腰間的左輪手槍。對着那個法國兵“砰”“砰”就是兩槍!
雙方距離頂多兩米,想打不中都難。
九毫米的子彈在法國人的胸口鑽了進去!
那法國兵嚎叫一聲撲倒在地上,雖然一時還沒斷氣,但已經徹底脫力喪失戰鬥能力。
巴彥沒有管這個混蛋,拎着左輪手槍在陣地上跑。
看到法國兵甩手就是一槍!
因爲人人配備了手槍,明軍在近戰的時候佔了大便宜。
這玩意雖然打遠了不成,但三五七米的距離上,把人幹掉還是不成問題的。
法國人雖然兇悍,但也抵擋不住九毫米手槍彈的威力。
衝上來的人,還沒靠近大明士兵,就被打死打傷了一大半兒。
又一個法國兵撲了過來,上了刺刀的步槍二話不說就往巴彥的前胸捅。
巴彥扣動扳機,卻傳來“咔噠”一聲響。
這聲音讓巴彥魂飛天外,沒子彈了!
就在刺刀距離胸口不到兩尺的時候,“砰……”那個法國兵的腦袋好像西瓜一樣爆開了。
呼格吉日勒這傢伙,手裡拿着盒子炮站在五六米遠的地方,盒子炮的槍管還冒着煙。
“連長,給你!”呼格吉日勒一甩手,把他的左輪手槍扔了過來。
“兔崽子,下回這麼近打前胸。你那爛槍法,打不中老子就掛了。”
嘴裡說着,手卻一丁點兒都不慢。
接過呼格吉日勒的左輪手槍,甩手一槍打在法國兵的脖子上。
這傢伙的鮮血噴出去兩尺多遠,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連長……!”
聽到聲音巴彥一回頭,就見到自己連裡的兵把一個想偷襲自己的法國兵撞進了戰壕。
“轟!”一聲爆炸,一條斷掉的手臂就飛了上來。
“胖子……!”
短促的白刃戰進行了短短的五六分鐘,卻極爲慘烈。
陣地上到處都是屍體,有明軍的但更多的是法國人。
明軍士兵一邊走,一邊拾起剛剛扔掉的阿卡步槍換彈夾。
然後開始給法國人補槍!
隔着十幾二十米,對着腦袋就是一槍。
也有打身上的,不過那樣要多打兩槍才行。
上邊沒要求抓俘虜,連裡的兵也就沒想着要俘虜。
這些法國人很兇悍,好多受傷不能動的傢伙會趴在地上裝死。
要麼緩過來打黑槍,要麼等明軍靠近拉手榴彈和明軍同歸於盡。
吃了幾次虧之後,大傢伙就有了補槍的習慣。
補了槍的法國人也沒人管,大傢伙全都縮回到戰壕裡面歇口氣兒。
作戰間隙歇口氣非常難得,這時候有人抓進時間往彈夾裡面壓子彈。
也有人用滿是鮮血的手,掏出揣在胸口的大餅啃。
還有人拿着軍用水壺,“咕嘟”“咕嘟”灌一肚子涼水。
巴彥縮回到戰壕裡面,摘下鋼盔手哆嗦着點着了一根菸。
鋼盔上有一條一寸長的口子,綠色的漆皮沒了,只剩下白色的鋼茬。
一摸,還挺刮手。
最裡面一道,已經刮透了露出裡面髒得要命的襯墊。
“草他媽的!”抽了一口煙,巴彥罵了一句。
呼格吉日勒湊了過來,遞給巴彥一罐打開的牛肉罐頭。
“老熊死了!”呼格吉日勒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沒有伸手接罐頭,只是靠着戰壕抽菸。
老熊就是剛剛把法國兵撞進戰壕的兄弟,身子壯碩的像頭狗熊,大家才叫他老熊。
“死了幾個!”長長噴出一口煙,巴彥有些失神。
從哈爾科夫跑出來,一路上不停的補充,不停的死人。
連裡的人換了好幾茬,有些人巴彥也叫不上名字。
“八個,傷了七個。
開打前還有四十九個,現在還剩下……三十四個全乎的。受傷的裡面有兩個輕傷能堅持,都算上的話是三十六個。”
呼格吉日勒掰着手指頭算。
“一百一十六個爺們兒,現在就剩下三十六個?你小子沒算錯吧!”
巴彥終於緩過來,扔掉手裡的菸頭,拿起牛肉罐頭。
看了一眼旁邊腦袋被打爛的法國兵,把臉扭到另外一邊吃罐頭。
沒辦法,他腦袋上露出來的,跟牛肉罐頭的顏色很像。
“連長,不帶這麼埋汰人的。我家數羊都是我在數的,俺爹跟你一樣,不識數!”
呼格吉日勒沒好氣的反駁。
“滾!”罵了一句,呼格吉日勒接着吃罐頭。
“連長,上頭怎麼還不來援兵在。不是說在這裡打兩天,這今天都是第三天了。”
“讓你打幾天打幾天,沒命令就不能撤。你懂個蛋!
讓弟兄們抓緊時間修整,迫擊炮手和擲彈筒、機槍手抓緊補充彈藥。
奶奶的,這法國兵說不定……!”
話音未落,巴彥扔掉手裡的罐頭。拉着呼格吉日勒一頭鑽進了防炮洞!
一枚枚炮彈在腦袋上炸開,震得人胸口悶悶的喘不上來氣兒。
“媽的!”巴彥罵了一嗓子。
這一次炮擊結束的時候,鑽出防炮洞巴彥猛的發現。法國人已經衝到了陣地前五百米的地方!
而且這一次,明顯比上一次衝鋒的人還要多。
還沒等明軍反擊,迫擊炮彈就像是雨點兒一樣砸到了陣地上。
剛剛鑽出防炮洞的明軍,被壓得幾乎擡不起頭,更不用說反擊了。
明軍機槍剛剛響了兩聲,就被十幾枚迫擊炮彈覆蓋掉了。
看着衝上來的一大羣法國人,巴彥心裡唸叨着壞了。
“連長援軍來了!”大傢伙趴在戰壕裡面擡不起頭的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
巴彥爬起來扒着戰壕向外看……!
援軍……!
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