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請託了錢謙益,但該有的態度還是要有。哥兒四個沒有思想鬥爭,沒有拖延怠慢,口徑非常統一的遞上了辭呈。畢竟不孝這個罪名非常要命,你連親爹媽都不孝順,還能指望你忠君愛國?
錢謙益沒有忽悠崔呈秀,作爲朱由檢倚重的人,他還是有些面子。辭呈遞上去,朱由檢倒也痛快,大筆一揮三位兄弟就回了家。
崔呈秀感覺到自己躲過一劫,楊所修這個王八蛋,居然敢搞老子,你給老子等着。
崔呈秀的事情魏忠賢沒有參與,因爲他正在爲另外一件事情鬧心。客氏被辭退了!
客氏在宮中的名份是皇帝奶媽,現在餵奶的對象掛了,朱由檢又不願意吃她的奶,客奶媽只能下崗。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兒,朱由校年代。正式客奶媽在內,魏忠賢在外。因爲對皇帝的行蹤心情瞭如指掌,魏忠賢才能把持朝政。現在完蛋了,客奶媽下崗,內線沒有了。
今後皇帝在宮裡面幹了什麼,又或者覲見皇帝的時候心情怎麼樣,連個通風報信兒的人都沒有,這可怎麼整。
跑去探朱由檢的口風,朱由檢也顯得很無辜。俺真的不願意吃你老婆的奶,您喜歡自己帶回家吃沒人管。
魏忠賢也沒辦法,畢竟人家朱由檢說的也有道理。客氏今年都這歲數了,沒聽說皇帝連奶媽都要續用的。
在皇宮裡面混了二十來年的客大媽終於走了,帶着二十幾年奶媽的威風離開了。臨別之時,還特地燒燬了精心保存的朱由校指甲,胎髮等等,以示訣別。
張皇后冷冷的看着客氏離開,雖然她現在已經不是皇后,但對客氏的恨卻絲毫沒有減少。而且還很神情的對客氏的未來做出判斷,“你還會回來的。”
宮裡的內應被趕出來了,魏忠賢非常恐慌。他開始懷疑,朱由檢是一種扮豬吃老虎的生物。正潛伏在紫禁城裡面,隨時準備一口把自己吞掉。
不過現在還不晚,至少魏忠賢還掌握着錦衣衛、東廠,還有內操的太監。就算是三大營裡面,也有相當一部分軍官是他的人。
在徹底撕破臉之前,他要驗證一下朱由檢究竟是不是那隻披着羊皮的狼。
第二天,魏忠賢心腹中的心腹田爾耕提出辭呈。這是最後一道測試題,客氏的事情可能還是個誤會。畢竟客氏沒有理由留在宮裡,可錦衣衛的地位無比重要。如果皇帝批准田爾耕辭職,那就說明要對他魏忠賢下手。
朱由檢雖然沒考過狀元,但也應該是應試教育的好苗子。對於魏忠賢的終極測試,朱由檢呵呵一笑。然後退回了田爾耕的辭呈!並且親切的表示,革命工作任重而道遠。先帝雖去,但各位臣工仍需努力,建設一個美好的大明帝國。
魏忠賢覺得,這位皇帝還算是一個厚道人。警惕性慢慢放鬆,畢竟撈權與撈錢纔是生活的主題,誰願意沒事兒玩政治鬥爭。那玩意怪殘酷的,一個弄不好命都玩沒了。這樣和諧最好,你好我好大家過年,一起享受魚肉百姓的日子不好麼?
經過一系列的試探,反試探,京城的局勢開始穩定下來。不過朝局依舊像是迷霧,沒人真正能說得清楚,包括當事人朱由檢、錢謙益、魏忠賢。
朝廷就是江湖,而江湖永遠是不會平靜的。
僅僅七天之後,魏忠賢又見到了一封奏疏。
上書的是江西巡撫楊邦憲,這位魏公公的鐵桿小弟狠誇了一頓魏忠賢。並且殷切盼望,能爲偉大的魏公公再修一座生祠。
魏忠賢想親手掐死楊邦憲,這都什麼時候了。京城現在是什麼局勢,你他孃的居然還想着拍馬屁。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魏忠賢就竄進了皇宮。必須向皇帝說明,修生祠是不對的,應該立刻馬上停止。
迎接他的是新任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這個人事任命魏忠賢也說不出來啥。畢竟人家在朱由檢身邊辛辛苦苦十幾年,又當奴才又當保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弄個司禮監秉筆太監的名頭,實在是不過份。
“萬歲心情怎麼樣?”對於這位參加工作比自己還早的老太監,魏忠賢非常尊重。
“萬歲剛剛進了早膳,現在心情不錯。您趕緊進去吧,給您留着空呢!”王承恩笑眯眯的,一點兒都沒有跋扈的模樣。
“多謝您了,昨天便宜坊送了幾箱大前門來。一會兒讓人送進宮裡來兩箱,值更的時候抽兩口,解困!”魏忠賢在送禮方面一向很大方。大前門現在可是大臣們相互送禮的硬通貨,送禮送兩條大前門都是倍兒有面子的事情。不過魏忠賢這樣成箱往外送的絕無僅有。
“多謝您了!快些吧,別讓萬歲等急嘍。”王承恩抱拳,表示感謝。
走進這座熟悉的大殿,坐在龍椅上的那個卻已經不是熟悉的人。魏忠賢現在的心裡可謂五味雜陳,誰也想不到僅僅二十幾歲的小年青,說沒,就他孃的沒了。
“萬歲!”裝孫子這方面,魏公公啥時候輸過。見到朱由檢,魏忠賢二話不說就跪。
“你來了,起來吧!大清早的進宮是爲了什麼?”朱由檢正在看一封奏疏,看到魏忠賢來了,把奏疏隨意的扔到龍書案上。
“老奴,就是爲了楊邦憲上書的事情。老奴以爲,生祠不宜再建。這些都是下面的人揣測上意,老奴對此事也是多加禁止。如今還是有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老奴馭下不嚴之過。老奴特來向萬歲請辭!請萬歲恩准,老奴爲先帝守靈,以報先帝知遇之恩。”或許是想起了乾清宮以前的主人,魏忠賢說着說着就痛哭流涕。
這是真哭,哭得是悽婉哀絕。眼淚鼻涕噼裡啪啦的往下掉,真的聽者傷心聞者流淚。乾清宮裡面的氣氛,一下子就哀怨起來。
朱由檢看了看魏忠賢,繞過龍書案親自攙扶起魏忠賢。
“忠賢,你的名字裡面有一個忠字,更加有一個賢字。身爲朝廷重臣,你怎麼可以隨意說出請辭的話來。先帝大行未久,你這樣的肱骨之臣請辭。外面會如何看待朕?是朕的德行不如先帝?還是朕沒有容人之量?”
“老奴不敢!”魏忠賢又跪了下去,朱由檢再次把魏忠賢拉起來。
“忠賢!你與朕是君臣,更是主僕。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先帝駕崩的時候曾經拉着朕的手,特地跟朕交代起你的事情。”
“哦!還有此事?”朱由校死的時候,魏忠賢不在場。連客氏也不在場,朱由校有什麼遺言,他還真不知道。
“當然!先帝說,忠賢你是個可堪大用的人。要朕信任你!朕繼位以來,也一直都把皇兄的話放在心裡。你說說,這一段時間朕可少了對你的賞賜?你用的人,朕少了提拔?
丹書鐵券,非戰功卓著不可得。爲何朕就是賜給了你侄子?這都是讓你安心,好好替朕治理這個國家,咱們君臣主僕,給萬世後人做一個君臣的典範。
如今大明的事情是千頭萬緒,你現在若是撒手不管,你讓朕如何忙得開。你是想要看朕的笑話不成?”朱由檢拉着魏忠賢的手,說得也是情真意切充滿了真誠。好像朱由校真的說過那些話一樣!
魏忠賢被感動了,被朱由檢精湛的演技感動了。萬萬沒想到,先帝朱由校對自己還有這麼高的評價。這一次,魏忠賢是打從心眼裡往外流眼淚。
“楊邦憲這樣的人,攀附上級迎合上意。本就是官場常態,你也不用介懷。朕心裡有數!”朱由檢拍了拍魏忠賢的肩膀,臉上帶着真摯的笑。
“多謝萬歲!臣願肝腦塗地,難報陛下之萬一。今生今世報不完,來生來世,永生永世,老奴都做陛下的奴才。”魏忠賢再次跪倒在地,腦袋對着乾清宮地上的金磚猛磕。直磕得金磚“砰”“砰”的響,讓人聽着牙酸。
“好了!好了!你的忠心朕知道,生祠這種事情今後就不要弄了。不過已經在修建的,那就接着建。畢竟這裡面,也有一些民意嘛。”朱由檢回到了龍書案後面,又拿起了剛剛放下的那封奏疏。
“老奴叩謝天恩!”二位超級偶像演完一出,魏忠賢準備見好就收。試探出底線就好,大家今後還是你好我好大家過年。
“哦!對了!忠賢你等等。”魏忠賢剛剛走到門口,卻又被朱由檢叫住。
“陛下還有吩咐?”
“這奏疏是李梟遞上來的,他在山東清剿倭寇。又平定了陳海龍叛亂,功勞很大。你讓禮部的人評定一下,應該有什麼樣的封賞。另外!他這一次消耗軍費不少,你讓戶部給他撥付八十萬兩銀子過去。
功臣嘛!打了勝仗總是要有賞賜,有功賞有過罰,別讓人說朕是個賞罰不明的昏君。”朱由檢一邊說,一邊扒手裡的奏疏遞給身邊的王承恩。
王承恩沒容魏忠賢說話,就直接塞進他的手裡。
魏忠賢磨着牙離開了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