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衛碼頭,李梟站在碼頭上。
海平面上出現了兩個黑點兒,黑點逐漸擴大。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遠處駛來的戰艦居然沒有帆。這東西就像是傳說中的洪荒巨獸,不斷噴吐着黑煙,速度卻比掛滿帆的大帆船還要快。
當船不斷靠近碼頭的時候,碼頭上的工人覺得腿軟,一羣羣人跪倒叩拜。在碼頭上混了一輩子的老碼頭,也沒見過這麼大的船。高大的讓人窒息,汽笛的鳴響好似龍吟一樣。他們看着船上的人,好像凡人在仰視神人。
李梟滿意的點了點頭,三年時間終於造出了這麼兩艘船。全蒸汽動力,航速比同等級風帆船快上一倍。事實上,也沒有同等級的風帆船。巨大的五桅大船,在鉅艦面前像是幼兒園的孩子。
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這船還是木頭造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的技術條件還不能有效焊接鋼板,再說現在也造不出合格的冷軋鋼板。
高高的旋梯放了下來,漁老在孫子的攙扶下,笑眯眯的走下舷梯。
“您老辛苦!”李梟迎上前,握住漁老粗糙的手。在這年月,用木頭造出跟遼寧號一樣大小的戰艦,足以證明漁老造船技藝的精湛。
“呵呵!本來是想着造一艘,可這樣沒辦法實現艦船輪替。二爺總是念叨,說他手下的五桅大船太少也太老。連他的座舟上,都有木頭髮朽。這下子好了,一下有了兩艘,夠他樂一陣子。二爺沒來?”
“沒有,軍報上說十天前纔出的長江口。現在估計在黃海上飄着呢,他要是看到這麼大的船,一定會樂瘋了。還一次兩艘!爲了讓他高興,我都沒告訴他。只說是讓他回來一趟,過年的時候一起回遼東老家祭奠爹孃。”
“沒辦法不造的這麼大,因爲鍋爐太大了。不把船造得大一些,根本裝不下。老夫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造出不用風帆就能航行的船。還這麼大,跟山一樣。
前主炮都是新鑄的,口徑大射程足足比以前的炮大出一倍,美中不足就是裝填太慢。原先的那種銅炮,都裝到兩側了。後甲板沒裝主炮,裝了二十聯裝重型火箭炮。你不是說這東西夠勁兒麼,乾脆咱們就一次性都給裝上。這東西打陸地上的目標,只要調轉過船尾,鋪天蓋地的炮彈就能砸得山搖地動。金陵承乾算什麼,就算是山也能轟塌了。”
漁老很明顯對自己的傑作非常滿意,一雙手不斷對着鉅艦指指點點,臉上洋溢着自豪的笑。
任誰有生之年能夠建造出這樣兩艘鉅艦,都值得驕傲。在這個年代,這兩艘戰艦絕對是世界之最!
“老二今年滿二十歲,這兩艘船就當是他的生日禮物。”
“呦!那可得好好起個好名字!”漁老笑呵呵的說道。
“這艘叫定遠,那艘就叫鎮遠。孫先生親自寫的名字!”
“定遠、鎮遠。好,好名字。”
在李梟身後不遠,敖滄海拿着酒壺灌了一口酒。“這陸地上的仗還沒打完,怎麼有想起造船來了。造這麼大的船,都夠再建兩三個師了。這麼大的船對付誰?倭國?朝鮮?他們都乖得像貓似的,南海上面有鄭芝龍,也輪不到咱們插手。”
“喝酒還堵不上你的嘴,沒聽說是給二爺的禮物。大帥疼自家弟弟,也就造兩艘船而已,算不得大事。”張煌言捋着鬍子,他對這樣的大船十分震驚。不過老狐狸畢竟是老狐狸,所謂十分震驚,實際上也就只是震驚了十分鐘而已。
再大的艦船,也不過只是人造的工具而已。工具就是工具,人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漁老邀請着李梟登上鎮遠號,當李梟手扶欄杆,看着下面歡呼人羣的時候,一種泯然衆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李梟不說話,別人也不說話,大家都不說話。所有人都沉浸在戰艦的龐大與驚駭當中!
站的高望得遠,站在鉅艦上可以鳥瞰整個天津衛碼頭。遠處的天津衛城牆也可以看到,如果藉助望遠鏡,李梟甚至可以看到城頭上隨風飄揚的明字大旗。
三個騎兵在官道上飛馳,馬蹄蕩起的煙塵沖天而起。李梟清晰的看到騎士腦袋上插着的大紅翎羽,這些騎士身後揹着革囊。這就是傳說中的紅翎急使,八百里加急。
李梟心裡一驚,江南已經平定。按理說現在也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需要動用八百里加急。要知道,八百里加急歇馬不歇人。驛站距離遠些的時候,好好的一匹馬會被生生累死。不得緊要軍情,絕對不會動用八百里加急。在遼軍中,好多軍情都是用信鴿。
畢竟地上跑的,遠沒有天上飛的快。
天津衛並不是京師那樣的城邑,有資格接收八百里加急的,只有李梟一個人而已。
李梟眼看着紅翎急使一路奔馳到天津衛碼頭,碼頭上的守衛遠遠看到紅翎,立刻打開大門放行。不敢不放行,被紅翎急使踩死也是白踩。
警衛連也沒有阻攔,紅翎急使一直跑到船下面,在侍衛的引領下上了船。
“大帥,京師來的紅翎急使。”順子雙手捧上革囊呈給李梟。
“出了什麼事情?”李梟一邊嘟囔,一邊查看革囊上的火漆。
打開革囊,李梟抽出裡面的牛皮信封撕開。抽出信箋,看了兩行之後人就呆住。
信紙從手中滑落,幸虧敖滄海手疾眼快給撈了回來纔沒飄到水裡。
張煌言拿過信箋,只是掃了一眼立刻瞪圓了眼睛:“東海上出現他國戰艦,二爺受了重傷……!”
“回京城!”李梟沉着臉,當先走下舷梯。
京城是飛鴿傳書的落點,在沒有電話沒有微信沒有短信的年代裡,京師可以最快獲得帝國的最新情報。老陳福這段時間沒幹別的,就是在忙着組建全國諜報網絡的事情。
聽到李休負傷的消息,李梟心裡像是長了草。騎着馬一路奔馳,回到京城的時候人都快累虛脫了。
“老二怎麼樣?東海上怎麼會有戰艦?”李梟回到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來老陳福。整個帝國,所有最新消息他都是第一個知道。
“呃……!其實二十多天前,鄭芝龍就發現了這支艦隊。他的奏報裡面說,這支艦隊不是經過海峽航行過來的,而是突然出現在福建海域。一出手就打掉了馬尾船廠,鄭芝龍在馬尾船廠裡面休整的艦隊,幾乎全軍覆沒。
至於二爺遇襲,則是因爲那支艦隊追蹤鄭芝龍逃散的戰船跑到了東海海面。陳老虎的奏報上說,二爺託大……!”
“別說這些,老二的身體怎麼樣?傷哪裡了?傷的可重?”
“陳老虎奏報上說,二爺是胸部受傷。已經由軍醫診治,戰艦也受創很重,已經回到長江裡面。在金陵碼頭停靠,二爺的具體情況不詳。不過請大帥放心,老夫已經請了李神醫南下爲二爺診治。”
聽說李中梓去了金陵,李梟的心也放下來。戰場上的傷,一般只要當時沒死,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會死。尤其是有了青黴素的情況下,受傷感染也不再是絕症。“二十幾天前鄭芝龍就遇襲,你這裡居然不知道?”
“大帥……!”老陳福有些尷尬,“江南新進歸附,福州和泉州的信鴿站都是新組建的。一是信鴿數量不多,二是那裡山多猛禽也多。據查,福州發出的三隻信鴿,沒有一隻回到京城。這消息,還是福州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的。”
“弄明白是哪裡來的艦隊沒有,有多大規模。他們有什麼武器,居然能把老二的艦船傷成這個樣子。”李梟有些納悶兒,李休的五桅大船在東海、黃海、渤海都是橫着走的狠角色。怎麼會被人打得狼狽逃竄進了長江?對方是什麼人,居然這麼兇猛?
“陳老虎報上來的是二十餘艘,鄭芝龍那裡報上來的是七十餘艘。老夫認爲,後者的可能性較大。陳老虎的奏報上說,那些艦船也都是五桅大船。不過船似乎比咱們的五桅大船更大,而且速度也更快。最致命的就是,他們艦船上的炮也是在用開花彈。二爺就是因爲開花彈炸碎了筧橋上的玻璃,才受了重傷。
二爺的船受了重創之後,一路退回長江口。那些戰艦居然還敢尾隨進攻,最後還是動用了火箭炮,纔算是把那些戰艦嚇走。至於那艦隊是哪國的,暫時還沒查到。陳老虎的奏報上說,他們掛的好像是米字旗。已經傳書去問湯若望,估計他能知道掛米字旗的是哪個國家。”
“米字旗?我知道了!”李梟點了點頭,同時心裡嘀咕,英國人怎麼跑過來了。
現在已知英國艦隊至少有七十艘的規模,而且都是大船。比五桅大船還要大的大船,這些英國佬要幹嘛?這麼龐大的艦隊,絕對不是來友好訪問的。一出手就打掉了鄭芝龍的馬尾船廠,鄭芝龍也是有兩把刷子的。在澳門的時候,又繳獲了不少荷蘭人的火炮。這些年縱橫南海,所有在南海行商的船隻都要插上鄭家的旗號纔不會被搶劫。從每年給李梟的分紅裡面就看得出來,這傢伙是收錢收到手抽筋兒那種。
怎麼就一下子,被人把船廠都給端了。
一個個問號縈繞在李梟心頭,不過李梟最着急的還是李休的病情。
“立刻告訴金陵,務必盡最大努力救治老二。”
“諾!”
“命令沿海各府道州縣,密切注意這支艦隊的動向。”對於英國人鼓搗出開花彈,李梟並不意外。火藥傳到西方之後,這些傢伙就一直在研究。僅僅就在幾年前,大明最先進的火炮仍舊是佛朗機炮。
那種東西代表着當時的世界先進水平!
也只有李梟這種開掛的傢伙出現之後,大明的火炮水平才領先世界。英國人現在鼓搗出開花炮彈,這一丁點兒也不奇怪,畢竟這不是啥過於高精尖的技術。
現在的首要問題就是,弄清楚英國人來這裡幹嘛。
“調熱氣球去沿海,監視這支艦隊。每天艦隊的位置,都要報給我知道。老二……!算了,着陳老虎率領所部船員,火速去天津衛港口接收新船。金陵的船壞了就壞了,就在那裡修。”
“諾!”
老陳福帶着李梟的命令走了,他前腳走後腳孫承宗就到了。作爲內閣首輔,他需要知道這是哪裡來的戰艦,吃了熊心豹子膽。同時孫承宗也覺得這仗窩囊,被人揍了一頓,連人家是哪國人都不知道。
“陳福有新消息沒有?”
“沒有,不過我知道那戰艦是英吉利國的。那個國家是西方海洋上的霸主,在世界各地都有殖民地。這些傢伙,可不好對付。我已經讓陳老虎帶着隊伍回來,接管漁老停在天津衛港口裡的兩艘船。
未來,我們還得批准漁老更多的造艦計劃。我華夏數千年文明,歷來威脅都來自於北方蠻族。現在不一樣了,危險來自於海上了。
“英格蘭?這個國家老夫倒是沒聽過,不過既然他們開了站,咱們也絕對不能認慫。只是可惜,前些年虧欠海軍太多。漁老三番五次申請,才撥付了銀錢修造鎮遠和定遠。如果咱們現在有二十艘鎮遠、定遠,那樣規模的戰艦,我們還怕什麼英格蘭。”
“有漁老那兩艘船也差不多,您是沒看到。這兩艘船足可以傲視英格蘭人整支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