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一般幹過特務的人辦事都很有效率。李梟第一天把人物交代下去,第二天人證、物證加上口供,全套的材料就擺在李梟的案頭。
效率之高,令人髮指!
“這麼快?”張煌言看到這些材料,小手指都在顫抖。如果說綠珠這個大特務頭子事前沒做過功課,打死張煌言也不相信。
“有什麼問題嗎?人證、物證,加上案犯的口供。妥妥的司法程序,沒人在這裡徇私舞弊。”李梟奇怪的看着張煌言,好像看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沒人徇私舞弊!見他孃的鬼了,如果有人敢徇私舞弊纔是怪事兒。
“國安公署一直都在監察百官?”看到如此詳實確鑿的材料,張煌言一丁點兒都不懷疑材料裡面說的都是真的。問題是以前大家都不太當回事兒,商賈給官員們送錢,都是把錢一放就走,很多時候連寒暄都沒有。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現在忽然間被人查了個底掉,這還不算嚇人?老天爺啊!這年月,誰屁股下面沒坨屎。屁股下面沒有屎的,還能當官兒?
這並不是說官員們有多麼腐敗,有時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你的上級在撈錢,你的下級在撈錢,你的同僚都在撈錢。敢問兄弟,你整天清廉自省,你要幹嘛?
真有一天查起來,我們大家都有事兒,就你沒事兒,你他孃的還不把知道的都抖落出來?
爲了消除隱患,大傢伙會齊心合力的把你擠走。
哪個剛入官場的青年不是一身是膽滿心的抱負,可宦海沉浮數十年過去之後,哪個不是皮厚心黑不要臉,修煉得刀槍不入?
“這個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倆管事有問題,而且還是大問題。看看查抄出來的銀錢,我的個乖乖。銀幣足足一萬枚,老天爺啊!怎麼貪的,這得好好問問。勤勞致富的新線路啊,你我今後可以學學。按照咱們倆的官位,我看一年撈個百八十萬枚銀幣應該不成問題。”
張煌言氣得直運氣,他一年到頭也有點兒灰色收入。不能擺到桌子上面說的那種!
京城物價那麼高,沒點兒灰色收入,讓一大家子人可怎麼活。
“你想怎樣處置?”張煌言嗓子有些乾澀。
“這事情就不是監察部能管的,國家有司法衙門。本該大理寺來管,按照朝廷的規制,這時候應該將一干人犯發放大理寺,讓大理寺審理纔對。您說呢?”
“打擊面不要太廣,如果都這麼幹。官員們橫也是死豎也是死,會鬧出大亂子的。整個朝廷會面臨癱瘓,老孫又在家裡病着。一時半會兒的,你讓我哪找人來幹活兒。行行好!不要一網打盡!”張煌言幾乎是在哀求李梟。
“當然不會搞一網打盡,水至清則無魚嘛。大家都是混飯吃,必要的時候還是要和光同塵一下。不過話說在頭裡,監察部還是會監察百官。打從今兒起,誰伸手誰倒黴。至於以前的事情嘛……!只要他們老老實實,踏踏實實的爲朝廷辦事,朝廷也會念着他們的功勞、苦勞。”
張煌言後脊樑都發涼!僅僅十幾年前,眼前這個人還是一個只知道打仗的少年郎。這些年,大家也一直都是這樣認爲的。沒想到,現在的這個少年已經漸漸步入中年,手段之厚黑高超,已經遠非一般段位選手。
放眼朝廷裡面,能與之過招的,似乎只有那個裝病不肯出來的孫承宗了。自己雖然自恃才高八斗,現在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剛剛李梟說的話很明白,老老實實的給老子幹活。你屁股底下那堆屎可以繼續蓋着,你他孃的幹掀桌子鬧事兒,老子就讓你把那堆屎翻出來,然後自己吃下去。
是要挾麼?是要挾!
官員們從此將陷入一個無解的黑洞,小尾巴攥在人家手裡,不老實,收拾你!直到你光榮退休,也不敢再造次。因爲這種事情,直到你死纔算是個瞭解。真有大無畏精神的,自掛東南枝也沒人管你。
有辦法擺脫麼?沒辦法!
李梟這一手高明就高明在,完全是合着朝廷的規矩辦事。
無論你在哪個環節,全都是朝廷明明白白的規章制度。你想反對,也找不出絲毫藉口。李梟如今是站在規矩上,說話也就站在理上。你想挑毛病都沒辦法挑!
至於老百姓,巴不得官員們都死光了纔好。民間常說,官員們都抓起來。全都牆壁了有冤枉的,隔一個斃一個,肯定有大把的漏網之魚。
李梟懲治了貪官,自然得老百姓的支持。一手握着官員的褲襠,一手持着百姓們的擁戴。那真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天王老子來了也只能是下跪的份兒。
最厲害的就是,李梟現在明擺着告訴大傢伙。老子現在只做增量,不做存量。你小子他孃的敢鬧事兒,那就新賬老賬一塊算。
張煌言知道,現在他就是李梟和百官之間的一個傳聲筒的角色。他需要把李梟的想法告訴百官,告訴大家好好幹活,不然死的難看。
好多人回來幹活了,絕口不提辭呈的事情,好像跟他們一丁點兒關係都沒有。還有些人在猶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去。
李梟也算是盡人情,給大家兩天考慮時間。兩天時間內,不到衙門辦公的。嘿嘿……!收拾你小子沒商量。
好漢不知眼前虧,官員們全都是響噹噹的好漢子。兩天時間一到,除了個別腦筋有問題的,基本上全都回到衙門繼續辦公。一時間,大明朝廷在停擺了兩天之後再次運轉起來。
一大清早,監察部裡面已經人滿爲患。前來申報私產的官員們,把辦事大廳擠得水泄不通。好多人,不得不託關係插隊走後門兒才能申報成功。
“安靜!安靜!都是朝廷官員,鬧鬧哄哄的成什麼體統。排隊!都排隊!誰也不許插隊。”監察部的小吏大聲的好喝,彷彿眼前這些不是朝廷官員,而是菜市場裡面要飯的。
“打開所有窗口一體辦理,咱們是監察部,誰敢徇私!莫忘了國法!”綠珠腳下蹬着鋥亮的馬靴,手裡拿着一根馬鞭。一邊走,一邊看着緊張工作的手下們。
“諾!姑娘您放心,都是老署長多年栽培出來的,都知道怎麼辦事。”
綠珠點了點頭,這一次主管監察部,老爹李永芳算是下了死力氣支持。手下能力出衆的,一下子抽調了百十人。國安公署國內部的人馬,差點兒就一鍋端了。
“先讓他們申報,過後再一一覈對。咱們有一年時間,夠用!”綠珠看着長長的隊伍皺起了眉頭,照這樣下去,還不得排到大街上。
這也怪不得官員們,李梟只給了三天時間。三天時間一過,天知道砸下來的屠刀還是大棒,反正哪樣都不好受。
“諾!”管事得了吩咐,立刻躬身走了下去佈置。這樣一個個的查驗,也的確是時間太長了點兒。朝廷官員們整天待在監察部,那朝廷的活兒就沒人幹了。
“這位大人,您家申報就三間房子?據我們所知,您在東直門外大街有一套宅院,單單是那套宅院就是三進三重,後面還有一個帶池塘的小花園。您拿我們監察部當傻子?”
綠珠正在走,忽然間聽到一個夥計大聲叱責一個穿着從五品官服的傢伙。
“哼!你們監察部厲害,有大帥撐腰我們誰敢造次。不過嘛……!那間宅子,昨天我賣了。這賣出的宅子,不算是我的資產吧。現在我名下,就只有這兩間房子。”
“怎麼回事兒?”綠珠走過來,拿起桌子上的申請材料翻看。
“這位是工部的員外郎錢大人,他申報的財產跟咱們摸底的不一樣。他說是昨天賣掉了!”
“昨天賣掉了?還真是巧!錢大人,我想問問你。既然你賣房子,總該有契約吧。”
“君子口頭邀約足矣!小人才用那些沒用的文書。”這位錢大人撇着嘴,根本沒拿綠珠當回事兒,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好!”後面排隊的人羣中,居然還有人叫好。
綠珠笑了,這是個冒尖的刺頭。真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
“那好,你把賣給誰,多少錢賣的說一下。”
“賣給城中開當鋪的錢友生,作價五百枚銀幣。”
看着錢大人一臉不屑的模樣,綠珠伸出手:“把錢大人的摸底材料拿出來。”
在錢大人驚恐的目光中,辦事員雙手捧給綠珠一本賬簿一樣的東西。綠珠翻檢了兩頁,很快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
“錢大人,這個錢友生好像是你的妻弟。對不對?”
“呃……!是,又怎樣?《大明律》裡面又沒有規定,我不可以把房產賣給小舅子?”
“哦!這事情當然不歸我管,我也管不着。來人,盯好那棟宅子。只要錢大人和他的家眷在裡面住三天,立刻把那棟宅院給我查抄了。”
“你敢,你憑什麼無故查抄朝廷命官宅邸。你們這哪裡是監察部,你們這簡直就是土匪窩。他孃的,你個老孃們兒,不好好回家生孩子,在這跟大爺作對!
想要查抄我的宅院,姥姥!”這位錢大人一下子就蹦了起來,指着綠珠的鼻子開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