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夜很深。
溫涼和祁夜回家的那條大道上,每隔着不遠就有一盞路燈。按照網上的攻略,溫涼裝作崴了腳,然後撒潑似的一把抓住祁夜的袖子,可憐巴巴的望着他說:“完了,祁同學,我腳好像扭了。”
他上下打量了溫涼一眼,並沒有第一時間伸手把她推開,而是看着她腳踝的位置問了一句:“斷了嗎?”
溫涼心裡拔涼拔涼的:“沒……沒斷,可是扭着了,有點疼,我們能不能坐下歇會兒?”
趁着祁夜正在思考這個提議的時候,溫涼就已經一瘸一拐的攥着祁夜朝着路邊的長椅走去。她死攥着他的袖子坐下,然後裝作很疼的樣子低頭看着自己的腳踝,小聲嘀咕着:“我一會兒要是疼得不能走路了怎麼辦?祁同學你揹我好麼?”
溫涼眼睜睜的看着祁夜掏出手機,然後在撥號盤上輸入了‘120’這三個數字。
她趕緊伸手奪過他的手機,賠笑:“其實也沒那麼嚴重,沒必要叫救護車的,不要浪費國家資源嘛!祁哥哥這麼在乎我,我好感動。”
祁夜對着溫涼伸手:“手機。”
溫涼將他的手機揣進了自己的大衣兜裡,然後捂住了自己的大衣口袋,擡起頭看着祁夜問:“祁哥哥,你對早戀有怎樣的看法啊?”
祁夜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沒回。昏黃的燈光將男人立體的五官襯得越發精緻,溫涼伸手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
“祁哥哥,你介意早戀嗎?”溫涼堅持不懈的又問。
雖然溫涼每天每天都處心積慮的靠近祁夜,可是卻極少和他四目相對。更多時間她都是看着他的背影偷偷犯傻,所以在這昏黃的燈光下,當祁夜和自己四目相對的時候,溫涼完全沒法直視,於是趕緊別開眼睛看向別處。
過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祁夜的答案,溫涼又一次小心翼翼的開口:“祁哥哥,那什麼……你認爲你有早戀的可能性嗎?”
“我不會早戀,更不會和你早戀。”祁夜開口,把話說死了。
原本祁夜這回答,重點應該在後面一句,可溫涼卻只注意到前面那句話。
所以她興奮的看着祁夜問他:“所以你之前從來沒有早戀過?”
祁夜:“……”
“那你的初吻還在吧?”溫涼心虛的將目光移到男人高挺的鼻樑下那張緊閉的薄脣上,不由自主的嚥了一下口水。
剛剛纔回過頭去的祁夜,再一次扭頭看着溫涼。
溫涼突然鼓起勇氣,捧過男人的臉,猶如蜻蜓點水一般,輕輕地湊上自己的紅脣,吻在了他的脣角,然後……
溫涼紅着一張紅墨水染過的臉頰,對着他說:“現在你的初吻不在了。”
說完,她撒丫子就跑了,完全忘了自己前一秒還在撒謊說自己崴了腳。她跑得比兔子還快,飛舞而下的梧桐葉落在她的肩上,飛揚的白色校服,裙襬在晚風中撩起,地上踩過的樹葉,沙沙作響。
她一路跑回到家裡,整張臉像是煮熟的蝦子,紅透了。
溫莎穿着一套淺藍色的睡袍,端着一杯牛奶遞到她面前,溫婉一笑,伸手將她凌亂的長髮捋到耳後:“怎麼這麼晚纔回來?臉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
溫涼迷迷糊糊的回:“我發春了……”
“嗯?”溫莎瞪大眸子坐在溫涼旁邊看着她。
溫涼這纔回過神來瞅着溫莎:“不是,我發燒了……姐,你摸摸,是不是快燃起來了,你明天幫我打電話去學校請假吧?就告訴爸媽我發燒了,不對,發高燒!!”
溫莎寵溺的伸手摸了摸溫涼的腦袋:“想翹課就直說,幹嘛胡編亂造發高燒來詛咒自己呢?”
雖然溫莎嘴上這麼說着,但最後還是瞞着爸媽,幫着溫涼請了一天假。
自從那天之後,溫涼怕祁夜一個想不通找自己算總賬,所以上學放學都躲着他,死活不見他。上課的時候,祁夜作爲學校重點培育對象坐在第一排,溫涼作爲學校重點防範對象,坐在最後一排。
爲了避開祁夜,每天她都等到上課鐘聲響起之後,才從後門偷偷摸摸的溜到座位上去。放學前,她總會提前兩三分鐘就翹課。雖然好幾次都被老師抓個正着……
不過去教室門口的走廊外站着,總比正面和祁夜撞見來得好。
那時溫涼還是溫家大小姐,圍繞在她身邊的那些趨炎附勢的‘朋友同學’很多,周圍很多人關心她爲什麼最近要避開祁夜,還故意告訴她,最近有很多人給祁夜遞情書。
自從上次她蜻蜓點水的吻了一下祁夜之後,奇怪的是他也沒來找溫涼算賬,溫涼都躲了他這麼長時間了,偏偏他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所以在深思熟慮很久之後,溫涼終於鼓起勇氣決定正面出擊找祁夜把話說清楚。可是當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買了兩根冰棍準備去找祁夜‘求和’的時候,卻在門口看到喬心櫻坐在祁夜自行車的後座上,兩人如同金童玉女一般消失在了她的視野裡……
夢裡,她一直攥着那兩根冰棍兒,冰棍兒融化了,一滴一滴冰涼的水劃過她的指尖。雖然是在夢裡,可是溫涼卻覺得那水冷得刺骨,冷得麻木……
下意識的,她朝着溫暖的源泉靠近,再靠近……
最後,終於像是找到了溫暖的火源,她舒服的靠近火源,緩緩地,安心的睡了。
祁夜看着躺在自己臂彎裡的小女人,心一疼,溫柔的伸手,輕柔的幫她擦拭掉眼角滑落的淚滴。那晶瑩剔透的眼淚,像是沉進了他的心裡……
第二天溫涼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上了飛機。
昨晚自己不過是吃了正常劑量的安眠藥,沒想到竟能睡得這麼沉,沉到什麼時候被人擡上了飛機都不知道。
飛機上並沒有祁夜的影子,溫涼掀開被子,迷糊的坐起來,腦子混沌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然後擡腳朝着另外一個機艙走去。
剛走到艙門口,薄榮就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然後畢恭畢敬的對着她點了點頭:“少夫人早上好。”
溫涼已經沒心思糾正薄榮的稱呼了,只看着他直奔主題的問:“祁夜呢?”
“少爺在辦公。少夫人早餐想吃點什麼?”
“吃什麼都給做嗎?”溫涼問。
薄榮猶豫了一下,說:“大多數都可以,少夫人有什麼吩咐嗎?”
“把祁夜去刺,削片兒,醋醃,辣炒之後給我端上來,去吧!”
薄榮:“這個……真不行。”
“這是回蜀城的?”溫涼問。
薄榮點頭。
“那你讓他辦完工以後過來一趟吧!早餐隨便。”說完,溫涼側目環視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沒發現自己的包包和手機,於是對着薄榮開口:“另外抽空告訴祁夜,不想和我一起墜機的話,就把屬於我的東西還給我。”
說完,溫涼不吵不鬧的回到剛剛的機艙。
比起大吵大鬧的少夫人來說,薄榮是更怕現在這樣一言不發卻讓人覺得後背發冷的溫涼。他一頭冷汗,爲了活命,他趕緊將溫涼說過的話都轉達給祁夜:“少爺,少夫人說,如果不想和她一起墜機的話,就把屬於她的東西還給她。”
祁夜從電腦上擡起頭來,看了薄榮一眼:“你跟她說,飛機上有降落傘。”
少爺這意思是,墜機還可以跳傘,所以墜機也沒事兒,是這意思麼?
好可怕的少爺!!
薄榮帶了一份西式早餐和一份中式早餐給溫涼,然後告訴溫涼:“少夫人,少爺說飛機上有降落傘……”
“……”溫涼將早餐放在桌面上,溫柔,平靜的擡起頭看着薄榮,說:“那你告訴他,他就是個王八蛋,獨裁又專制的王八蛋!!”
薄榮:“……”
擡頭看了一眼完全愣住站在自己面前的薄榮,溫涼平靜的擡起頭看着薄榮:“好了,你可以走了。麻煩回去一字不漏的告訴他。”
薄榮欲哭無淚的回到祁夜所在的機艙,祁夜擡起頭問薄榮:“她說什麼了?”
猶豫了一下,薄榮回:“少夫人她說您……說您長壽,而且帶有君王之氣……”
祁夜脣角微揚:“說原話。”
深吸一口氣,薄榮回:“少夫人說您王八蛋,獨裁又專制的王八蛋……”
薄榮憋着一口氣說完,然後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少爺的表情。
祁夜早就猜到現在溫涼多半已經炸毛了,如果不是他安排了兩個保鏢守在艙門口,恐怕溫涼現在已經直接殺過來了……
男人蕭冷的眸底泛着溫柔的淺笑:“薄秘書越來越會說話了。”
可不是會說麼!王八蛋,是挺長壽的,獨裁又專制,是帶有君王之氣……
薄榮心底戰鼓擂動,撒謊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趕緊謹小慎微的轉移話題:“那少爺,這話……還回麼?”
“回!怎麼不回?”祁夜說完,對着薄榮開口輕聲說了一句。
薄榮再一次回到溫涼的機艙,讓空姐收走了溫涼麪前的餐碗之後,溫涼語氣淡然的問薄榮:“他準備什麼時候把我丟下飛機?”
薄秘書扯着脣角笑了笑,回:“少爺說……少夫人您說什麼都是對的……”
“……”自知不是祁夜的對手,這次溫涼啥也沒回。
飛機平穩的落在祁夜的私人停機坪。
溫涼直到下了飛機也沒看到祁夜,但是轉身的那一剎那,她卻看到了飛機上刻着的那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