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遠的突然到來,立刻就引起了船上甲士的留意。
“什麼人?”
巡邏,護衛的甲士立刻拔出腰刀巡聲而來,大步衝了過去。
李修遠纔剛剛騎馬一躍落到船板上沒一會兒功夫就被一隊甲士團團圍住了。
“不錯,警覺性很高,你們倒是沒有讓我失望。”他翻身下馬,點了點頭道。
“拜見將軍。”
衆甲士大驚,急忙抱拳施禮,收起了刀兵。
“一路上大家都辛苦了,有你們的護衛本將軍不在也算是能放下心來了,對了,韓猛,吳象他們呢。”李修遠問道。
“回將軍,韓都統和吳都統在船艙內,屬下這就去通知兩位都統。”一位甲士道。
李修遠說道:“暫時不用了,你們都下去準備一下,如果不出所料的話今日就應該能到達京城了。”
“是,將軍。”衆甲士應了聲。
“去忙吧。”李修遠剛剛揮退了衆人,便聽見身後有一個帶着幾分喜悅的女子聲音響起。
“是李公子回來了麼?”一位身材婀娜,貌美絕色的女子此刻正從船艙之中走了出來,有些羞意的看着李修遠。
李修遠回頭一看,笑道;“是清風姑娘啊,上次不辭而別,讓清風姑娘擔心了。”
“李公子平安回來就好。”傅清風面帶紅暈,也沒有問李修遠去那裡。
到是傅月池聽到動靜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姐夫,姐夫,你總算來了,最近我都要悶死了,船開的這麼慢,都兩個多月了還沒有到京城,上次更是遇到了大風大浪,我和姐姐還有父親都險些被淹死了,真
是嚇死我了。”
傅月池一跑出來就纏着李修遠;“姐夫,你這次去哪玩去了啊,快說說。”
“月池,注意分寸,李公子現在是刺史大人了,可別沒大沒小了。”傅清風說道。
“知道了。”傅月池撅了噘嘴,她最聽傅清風的話。
李修遠笑道:“哪裡是去遊山玩水,是去山中修身養性去了,師傅說我殺伐之氣過重,銳氣太盛,需要收斂一點鋒芒,免得去京城之後肚得罪人,帶來麻煩,傅大人怎麼樣了?還把自己關在牢房裡麼?”
傅清風有些無奈道:“李公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父親的脾氣,朝廷把他當做罪臣,要押送父親去京城,父親就當真了,兩個月來當真是把自己關在牢車裡一步都不出來,門也沒鎖,也不走出來一步,李公子
你也去勸勸他吧。”
“傅大人性格執拗,若是勸的了就不是他了,不過兩個多月不見也的確是應該問候一下。”李修遠點頭道。
傅清風和傅月池帶着李修遠去了船艙。
在這裡保護傅天仇的是左千戶。
李修遠一到來,左千戶便立刻站起來單膝跪下道;“卑職拜見李大人。”
“左千戶,你是京城的官,又不歸我管,何須如此客氣,快起來吧。”李修遠道。
“謝大人。”左千戶站起來道,一副按規矩辦事的樣子。
寬敞的船艙之內沒有其他東西,只有一輛囚車。
囚車裡面坐着一位雙鬢髮白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囚衣,但是卻衣着整潔,囚車之內更是打掃的乾乾淨淨,几案,油燈,筆墨紙硯,咋看之下到不像是囚徒,反而像是在裡面修身養性,體驗生活。
“見過傅大人。”李修遠施了一禮道。
傅天仇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躺在囚車裡似乎在酣睡。
“父親。李公子拜見你來了。”傅清風說了一句。
“父親是不是睡着了?”傅月池道:“我們還是別管了吧,讓父親先睡。”
左千戶道:“傅大人適才還在看書背文,並無酣睡。”
“......”李修遠嘴角一抽,這麼說來這是在故意睡給自己看了?
“既然傅大人還在酣睡,那晚輩待會兒再來拜訪了。”
可是他剛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傅天仇卻又道:“剛來就想走?是不是沒有把老夫放在眼中?年輕人一點耐心都沒有,還是說你現在做了刺史就可以目中無人了?”
“這話應該是說你吧,你還知道我是刺史,要知道你可是被罷官了的,論官職還沒我大。”李修遠心中暗暗吐槽。
傅天仇坐起身來,腰板筆直,看着李修遠道:“身爲刺史,上京述職,消失了兩個多月,耽誤了進京的行程,你可知你此舉乃是對朝廷的不負責,對百姓的不負責,有瀆職,欺君之罪?”
李修遠說道;“傅大人此話就說錯了,我延緩進京的時間正是對百姓負責。”
“此話何解?”傅天仇眉頭一挑說道。
李修遠道:“我一日不述職,揚州之地便一日歸我管轄,上至總兵,知府,下至縣令,村正,倘若進京述職,也許會生出變數,也許會被留任京城,也許會被另做安排,揚州刺史之職位恐生變數。”
“荒唐,聖旨已下,怎會生變,你當朝廷是兒戲不成?”傅天仇有些怒道。
李修遠笑道:“是麼?既然傅大人不信,過些日子自見分曉了,而我一日不進京,一日不述職,那麼我在揚州的政策才能一言九鼎,順利的施展下去,戰後重建也好,災民安頓也好,肅清叛亂也好,招募兵
馬也好,都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干預。”
“爲官一方最怕的是什麼?無非是朝令夕改,人走政熄,眼下揚州動亂平息沒有多久,這樣的事情我是不想見到的,所以我估摸着,一來一回,拖個半年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有半年時間施政,縱然是我的官職出現變故,我也不懼,因爲到時候該安頓的地方都以及安頓了,該辦妥的事情都也已經辦妥了。”
“你這是小人之舉。”傅天仇有些惱怒道:“這不是君子該有的胸襟。”
李修遠道:“朝堂之上皆是小人,傅大人是君子,可君子的下場呢?不過是囚車之中的罪官罷了,而小人卻是在京城享受高官厚祿,歌舞笙簫。”
“我並非沒有君子的胸襟,而是君子的胸襟是用來對待君子的,對待小人,得比小人更加小人才行,朝廷之上的規矩,說不定我比傅大人更精通一些。”
他在口蜜腹劍的李林甫身邊學習多日,耳讀目染,已經學有所獲了。
“老夫不和你說這個了,且問你一句,你打算拖延多少時日,什麼時候進京?”傅天仇道。
李修遠道;“今日。”
今日?
傅天仇說道:“你欺老夫老糊塗了不成?這裡距離京城至少有兩日的水路,今日就到?除非你的船會飛。”
“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天。逆水行舟自然需要兩日,若是順風順水哪裡需要那麼久的時間。”李修遠道。
傅天仇道:“你懂得一些神神鬼鬼的手段,老夫心中明白,只是依賴鬼神相助,終究不是一件長久之事。”
“這一點我當然明白。”
李修遠道,這一點到是認同傅天仇。
“船隻載滿兵甲,不能直接進京,否則必引起百官彈劾,你是新官,又是武職,會被百官排擠,這時候不能犯錯,你提前一個渡口留下兵甲,安排他們去正氣山莊,那是老夫的好友莊園,雖有幾分廢棄,但
奴僕還在,老夫書信一封,定會通融,那裡可供你屬下修整,而你則是輕車簡騎,隨老夫一同入京。”
傅天仇說着,將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封書信遞上。
“還是傅大人想的周到,多謝傅大人了。”李修遠結過書信施禮道。
傅天仇又冷着臉道:“你的膽子還真是大,帶兩千兵馬入京城,不知道還以爲你是來造反的。”
“聽聞京城有幾十萬禁軍,還怕我兩千兵馬?”李修遠笑道。
“幾十萬禁軍只是兵冊上的數字,能戰之兵不足三萬,精銳甲士不過五千,若是你領兵帶隊,略施小計,壯其聲勢,詐稱十萬軍,再輔以你麾下幾員悍將的實力可以在京城殺一個來回......”
傅天仇說道。
“如此說來我打下京城,擒下趙官家,坐一坐龍椅也是沒問題的了?”李修遠打斷他的話立刻道。
這話一出旁邊的左千戶嚇了一大跳,又驚又恐的看向了李修遠。
“你還真敢說。”
傅天仇氣的都快炸了:“老夫給你說這個不是讓你造反,是讓你知曉大宋國有多羸弱,讓你明白,他日一旦北方蠻夷入侵,京城數日就會淪陷,是讓你有憂國憂民之心,不是讓你取江山,你若造反,老夫第
一個以頭撞地,以死明志。”
“哦,是這樣啊,還以爲傅大人是鼓動我讓我去造反呢。”李修遠道:“不過傅大人也不用擔心,我對做皇帝沒什麼興趣,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傅天仇氣的都要從囚牢裡衝出來暴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了。
這話要是傳出去罷官,砍頭是一定的。
而且李修遠言語輕浮,彷彿這天下唾手可奪一樣。
真以爲大宋養士三百載,真的不堪一擊麼?
而在說話的時候,船隻便搖晃的有些厲害了,衆人的腳下不穩,但卻能感覺到船隻的速度已經開始迅速的增加了。
一股逆風吹動着船帆,使其逆流而上,又有暗流裹挾船隻,牽引前進。
僅僅一個多時辰便已經進入了京城地界。
“去,傳令下去,毛五你帶着兩千兵馬去前面那個渡口下,帶着這封書信去那個什麼正氣山莊,吳象和韓猛是這次平亂的功臣,要去領賞,不能同去。”李修遠遞來一封書信給毛五。
“是,公子。”身爲護衛的毛五應了聲,當即執行命令去了。
“留下五十人,身邊不能一點護衛都沒有。”李修遠道。
見到毛五離開之後,他有對着船外的湖面道:“八大王耽誤你一點時間,你也跟着去。”
“嘩啦~!”
河面翻起一陣巨浪,立刻一股怪風自湖面捲起,盤旋在渡口,跟在毛五等甲士的後面。
雖然近兩千甲士,無懼一切牛鬼蛇神,但奈何缺少預防鬼神的本事,李修遠可不想重蹈九山王的覆轍,被一隻狐精變化,騙的被迫起兵造反,害死一家老小不算,說不定還要連累親朋好友,被誅九族。
放下了所以的甲士之後,剩下的一艘船,輕車簡騎的繼續前進。
再過了一個時辰這裡的河道便徹底的熱鬧起來。
河面上各種船隻不勝枚數,各種吆喝聲接連不斷。
拉繩的縴夫,擡貨的力夫,還有各個形形色色的商人,書生,官員,絡繹不絕。
碼頭上人潮流動,可見京城之繁華。
“一國之都,到底是有盛世的景象。”李修遠站在船頭,看着那熱鬧非凡的碼頭,不禁有些感慨起來。
只是這裡繁花似錦又如何,出了京城卻到處都是一副凋敝的景象。
“靠岸,下船。”李修遠吩咐道。
“是,大少爺。”韓猛抱拳應了聲,當即去準備。
這裡的碼頭有很多渡口,有商人用的,也有百姓用的,還有朝廷官員專用的。
李修遠是進京述職,能走官道,也能入官家渡口,所以不用和其他船隻一樣等待。
有一守着渡口的文吏,驗明瞭文書之後便施了一禮,恭敬的喊了聲大人,便吩咐差役使喚船隻靠岸。
一州刺史,手握實權,這是文吏不敢刁難的。
倘若是縣令,千戶之類的小官,這文吏怕是少不了要討好一些好處。
“月池姑娘,你這隻雞看着好生面熟啊,像是我府上養的那隻.....你怎麼把它帶來了?”剛剛走下船,李修遠就看見傅月池帶着一隻金色羽毛的大公雞走了下來。
沒有錯,這是他府上的公雞,叫雷公。
“不是我帶來的,是它自己跟來的,我也是上了船之後第二天聽見它打鳴才發現的。”傅月池急忙解釋道。
李修遠看着這隻金色公雞道:“看來你也放心不下我一個人來京城啊,不過你既然跟來了,可別到處亂走,京城聽說挺亂的,要是被人逮住吃掉了,我可就無能爲力了。”
說完他摸了摸公雞的腦袋。
“哈哈,哈哈,天意,天意啊,貧道今日心有所感,偶得意卦,順應天意而來,竟沒想到能見到傳說中的鷔鳥,國之將亡,國之將亡啊,這大宋的國運到頭了。”
忽的,一個宛若瘋癲的聲音從人羣之中響起,卻見一個路過的道人見到李修遠身邊這隻公雞時有些失態,悲笑幾聲便轉身離去,混入了人羣,消失不見。
李修遠甚至連他的相貌都沒有看清楚。
“嗯?”
他順着聲音看去,人卻已經不知所措了。
再次看向這隻公雞,卻見這隻公雞像是沒事的一樣咯咯的叫喚着,一點也沒有異常。
“不是妖,是尋常的道人麼?”李修遠道:“不過鷔鳥又是什麼?難道這不是公雞麼?”
算了,人已經走了,也許這樣的讖言不用太過放在心上。
只是心中是這樣安慰的,但李修遠總感覺這話有些驚悚。
大宋將亡?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麼該亡於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