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觀中,張牧之和張懋丞相對而坐,長明仙子站在張牧之身後。
“祖師若不信我所言,自可焚表向虛靖祖師和祖天師求證!”
張懋丞手撫長鬚,搖頭嘆道:“無需求證,此事雖匪夷所思,卻由不得我不信……”
“我感應到你身上雷霆氣機,雖然淺薄,卻極爲純正,當是《天心五雷正法》無疑。”
“此功要接引雷神法意入體,非我天師府承襲之人,就算得了法本也無法煉成。”
“這燈火精靈說自己是歷代天師護道之寶,我雖未親見,卻隱約記得典籍中曾提過隻言片語。”
張牧之聞言,懸起來的心算是放了下來,暗自鬆了口氣:“祖師既然信我,不知可有言語教我?”
張懋丞嘆息道:“我並沒什麼話指點與你,只是感到有些頹然罷了!”
張牧之一愣:“祖師何出此言?”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
“能將你從末法之世帶來此處,這逆轉時空之舉,幾乎相當於改天換地了。”
“上界祖天師及歷代祖師行此驚天佈局,我身爲當代承位之人卻絲毫不知,可見我之德行,讓諸位祖師深感失望了!”
張懋丞搖了搖頭不願再多說,顯然是不想在這個十幾代之後的兒孫面前談起自己做了什麼錯事。
張牧之又問:“不知祖師對我日後行止有何建議?”這是暗指自己繼位之事了。
張懋丞沉默片刻,想到了自家那體弱多病不能修煉的兒子,還有剛滿兩歲的孫兒,搖頭嘆了口氣:“既然是祖天師的安排,你又承負如此天命,我許你繼位自是應當。”
張牧之心中喜悅之情還未表露,就聽張懋丞接着說道:“不過你的身份十分尷尬,又不好大張旗鼓四處宣揚,至少明面上連我張氏遠房旁支的子弟也不如了。”
“所以還要看你日後如何行事,你若能修成大神通,再有大功德隨身,這就相當於身居大勢,如此以力破巧,才能壓服諸多質疑順利繼位。”
“我天師府乃正一祖庭,總領三山符籙,執道門之牛耳,正位天師干係重大,若你不能使天下人敬服,縱使我要傳位於你,以你而今不清不楚的身份,也坐不穩這天師之位。”
“當然,你如能拉下臉面,請動哪個祖師下界爲你擔保,那我也無辭可說。”
張牧之點了點頭,無論這位當代天師是否有私心,他所說的話都是事實。
若不能以自家修爲壓服諸多陰謀算計,這天師之位便坐不穩。
便如第四十六代天師,也就是眼前這位天師的孫兒,那可是根正苗紅的嫡傳血脈,無可爭議的承位之人,在張懋丞羽化後便被人追殺,躲躲藏藏一路逃到京城去,僥倖請動帝王旨意才順利繼位。
不是誰都有虛靖天師九歲嗣教便能書符降妖,召請諸神的本事。
想到此處,張牧之忍不住看了眼面前的紫衣道人。
張懋丞被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怎地眼神不正?你在想什麼?”
張牧之連忙收起雜念,正色道:“祖師說的有理,弟子當刻苦修行,多積功德。”
張懋丞並不上當:“我敢肯定你剛纔心中不是這個念頭。”
張牧之只好道:“弟子方纔想,我若順利繼位,待功成身退時再把天師之位傳與令孫,這樣就湊齊了八八六十四卦之數,正好使我道氣數重新輪轉。”
張懋丞面色緩和:“你能有此心,
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我都算承了你的情意!即使事情有變,你只在我飛昇後善待我那孫兒便好。”
張牧之鄭重點頭:“祖師放心便是!”
“爲了回報你的善意,我便給你透露個消息,免得你不知天高地厚,早早遭了劫數,耽誤了祖天師的大事!”
“祖師請講,弟子必定牢記在心。”
“你若想順利完成天命,繼位天師後當往京城一行,藉助朝廷之力纔可成功。”
“祖師說的甚是,我天師府統合天人兩道,離了朝廷的支持,許多事便不好做了。”
“那你要牢牢記住,在你陽神未打熬圓滿,且雷法大成之前,萬萬不能進京!”
“這是爲何?”
“京城中有一蓋世魔頭,假託神佛之名騙得帝室信任,如今正汲取國運修行!其神通之大,法力之深,幾乎到了直追仙神的境地!連京師內王靈官的法身都已被他吞食!你若修爲不夠,一個照面便要被他所殺!”
“我天師府向來擅長遣神召請之術, 何不請上界大神前來?難道王靈官真身下界,還降服不得此魔?”
“此獠已同國運捆綁在一處,仙神下界同他爭鬥固然可將他殺死,那這國朝的氣運也就所剩無幾了!哪個仙神敢行此事?”
“就算我修成陽神,雷法大成,前去降魔時豈不一樣要折損國運?”
“所以你不能莽撞,要徐徐圖之,先遊走天下,降妖伏魔,救助生民,積累名聲使大運加身,等你也取得了帝王信任,身具國運之後才能下手!”
張牧之聽到此處,忍不住沉吟道:“若說我要繼位天師有十分難處,那降服此魔便要難上千分、萬分了……”
張懋丞點頭:“正是如此,正統元年我陽神大成,入京師向帝王授太上延禧籙,想要趁機降魔,不想只幾個回合便敗北……”
“我曾得帝王加封,同樣有國運庇護,那魔頭不敢大動干戈,我才勉強留的性命!而今我之肉身傷勢尚未痊癒,故而這次才以陽神來見你。”
張牧之仔細打量了面前凝實如真人無異的紫衣道人,心中升騰起驚濤駭浪。
陽神練到張懋丞這般,便相當於在世仙人了,只待再把肉身練到五氣朝元的境界,然後同元神合二爲一,便是最上等天仙道果。
“想不到祖師如此修爲也……”
張懋丞嘆了口氣,點頭道:“想來上界祖師是因爲我降魔未成,纔對我深感失望吧!”
張牧之仔細回想後世關於正統年間的史料,也沒有什麼妖僧、妖道的記載,於是忍不住問:“敢問祖師,這魔頭可有什麼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