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林陽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的是的沒問題,我這就去拿。”
諾諾咳了一聲:“還不帶路?”
雖然絕大部分的侍者都去爲晚會服務了,但是林陽還是很快找到人取回了自己寄存的東西。他把用報紙簡陋包裝的禮物遞給諾諾。對方‘哇’了一聲,彷彿是嫌棄的樣子。手上卻一刻不停的把禮物溫柔的從林陽拙劣的包裝中解救了出來。
拆開了禮物,諾諾反而第一時間把報紙翻了過來看了一眼。
“日期是昨天啊。”
“反正圖書館還有很多份···”
林陽尷尬的一筆帶過了自己違規順走東西的過程。他對學校不會爲了一張昨天的舊報紙處罰‘S’級學生還是很有自信的:廢話,不然別說未來了,愷撒都早被開除了好嗎。
“我就不揭發你了。”
諾諾豪爽道。她隨手把報紙揉成團塞回林陽懷裡,讓他這次好好‘毀屍滅跡’。一邊擡起拎着她的生日禮物的那隻手——隨即愕然。
“抱枕?”
粉色的布藝抱枕上繡着幾株紫色的花朵,花蕊的嫩黃是很有質感的絨線。林陽有點兒不安的搓了搓手,他盯着諾諾的反應。
一開始林陽其實委實沒想給諾諾買禮物,不是說記不記得的問題,而是你要怎麼湊上去給一個全校沒兩個人知道生日的陌生姑娘送生日禮物呢?但是他在機場候機的時候看到了這個抱枕,紫菀花招搖又肅靜,眼熟的讓他一下子就走不開了。再回神的時候櫃員在身後對他歡快的揮手說再見,他盯着手上拎着的嶄新購物袋無言以對。
習慣就是習慣,有些東西你花了那麼多年去養成,又怎麼可能在一瞬間全然拋棄呢?該藏不住的,就是藏不住的。如預科時老師對他戰鬥時的嫺熟記憶的驚歎,如諾諾看到他時說你認識我。
終於,他等到了如大赦一樣的下一句話。
“還不錯,勉強算你過關了。”
“到底是還不錯還是勉強過關啊?”林陽恢復了一點兒吐槽的力氣。
諾諾張牙舞爪:“是鼓勵你再接再厲啊!”
“是是是再接再厲再接再厲。”
林陽點頭如搗蒜,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生日快樂啊。”
他說道,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前那麼艱難的一句話,現在卻吐出來這麼輕鬆。輕鬆到無知無覺。
諾諾沒有回頭,她提着抱枕往回走,走着走着感覺不太對,乾脆脫下高跟鞋拎在手上。
“收到。”背過身去,她說:“說句生日快樂,沒那麼難吧?”
“···嗯。”
直到這一刻,林陽才恍然發現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他花了好長時間,整個人如墜夢中,半響纔想起來需要回答。
“沒那麼難了。”
這一刻他突然又想起了記憶裡上個周目的事情。那是路明非已經不再年輕的時候,接任卡塞爾校長、繼而被看做混血種中的新一代領軍者也有很多年了。
那年無論是經濟還是國力都大不如前的日本分部決定迴歸卡塞爾總部的懷抱。一次性在早年的那場災禍裡失去了太多頂樑柱的蛇岐八家最終如山傾倒。
而李嘉圖校長是必然要在這個情況下去巡視一遍領地,敲打一下這羣還心存那麼一點兒僥倖的豺狼的。一如他的校長曾經做的一樣。
日本分部合併回本部的風聲早就響了很多年了,但是高山傾頹只要瞬間,他們的低頭來的太突然。在秘書團的幫助下林陽做了半個月空中飛人時差顛倒,才被人指引着登上前往日本的專機。
等到一屁股坐在了私人飛機柔軟的沙發上,揮退了走上前小聲詢問他有什麼需求的執行部專員。李嘉圖校長用了好長時間才緩過來,他眨了眨眼睛,正想擡頭要一瓶眼藥水。結果對面沙發上放着的與低調奢華的小牛皮與胡桃木內飾風格完全不搭,甚至陳舊到有點兒醜陋的粉紅布藝抱枕就這麼撞進眼眶裡。
粉色的布藝抱枕上繡着幾株紫色的花朵,花蕊的嫩黃被摧殘的太久,軟軟的絨線已經失去了絨只剩下了線。
那是紫菀花,十月的誕生花。
哦。他低下頭看了看打開的電子屏幕,上面冰冷的數字一字排開。他讀了一遍,再讀一遍,終於想起來自己忘記的是什麼。
——今天是諾諾的生日。
於是李嘉圖校長懷着負罪感和愧疚趕忙給被託付給他的大嫂打電話,枯燥的問候過後是沉默,李嘉圖校長聽着那邊傳來的聲音: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風吹過窗外樹葉的嘩嘩聲,還有加圖索夫人凜然的聲線,她把一個又一個提案連着給她做秘書的加圖索家的下任繼承人罵的狗血淋頭。
李嘉圖校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閉上了眼睛,他能想到那邊在發生的一切,他甚至覺得自己能遵循着那些聲音的指引‘看’到世界某個角落正在發生的畫面
——加圖索夫人一手夾着電話一手抓着筆,一邊罵罵咧咧傻瓜下屬們不堪大用,卻還是口嫌體正直的自己動手給出指引···
就像當年坐在圖書館裡,面對諾諾的鄙視撓着頭快要把頭皮都撓破。可是鄙視完了他,諾諾卻還是一點兒一點兒給他講明白了題那樣。
怎麼會像當年那樣?
沒有了當時抱着書本經過的零,沒有了爲諾諾吶喊助威的芬格爾,沒有了在旁邊幫他圈重點猜題的學霸師兄,沒有了抱着手臂跟諾諾咬耳朵、討論要不要爲學生會優秀成員批一筆補課專用資金的愷撒···
他側過頭,睜開眼,眼眶裡是永不熄滅的黃金瞳,眼角眉間皺紋如歲月一樣流下去。
怎麼能回到當年那樣?
他最後問諾諾,他說你想要什麼啊?加圖索夫人大喜:那前面咱們才籤的協議不如你讓我三個百分點!李嘉圖校長滿頭黑線,卻還是說不出來那句祝你生日快樂。加圖索夫人面對他的沉默反而笑了起來,她輕描淡寫的略過了之前的要求,反而教育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