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awn?”諾瑪問道:“我們都很喜歡勇闖奪命島。”
“我們都很喜歡公正和公平。”男人說道:“Hummel Gets The Rockets,謝謝。”
“我以爲你會喜歡改變後的新版本。”諾瑪說道,她輕輕揮手,熟悉的前奏響起。大屏幕裡的少年和少女們舉起了槍,總指揮的咆哮聲響徹整個機房:“你總會喜歡新的東西。”
“這是你的數據分析告訴你的嗎?”
“這是我的記憶告訴我的。”
“你真的有記憶嗎?”男人問:“我握不住你的手,每次見你,我總要走到地底。地下很安靜,也什麼都沒有,就像神話裡走進冥府的樂師看到的一切。”
“你會把我帶出去嗎?”諾瑪說道:“牽着我的手往前走,一次也不回頭。”
“……我不會。”漫長的沉默之後,男人說道:“你是諾瑪。”
“我是你記憶裡的Eva。”女孩說道,她脣部的開合和真人沒有差別,可聲音卻還是從屋子裡的音響裡傳出來:“你記得多少,我就記得多少。”
“我記得她已經死了。”
“我的確已經不在了。”她笑了起來:“我死了很久了——不然你怎麼會握不住我的手呢?”
又是漫長的沉默,過了很久,男人才緩慢的喝下了最後一口酒。
“……這樣啊。”
“所以,你還要喝酒嗎?”Eva問道:“還有三分鐘。”
“三分鐘。”男人重複了一遍,他還是舉起易拉罐,但是裡面已經沒有啤酒了。“還有三分鐘。”
“我已經準備開啓屏蔽程式了。”Eva說道:“時間不多了,三分鐘後我全部的計算力都會用來屏蔽一切針對卡塞爾學院和目標的觀測手段。按照秘黨的守則,我們將緊守秘密,哪怕獻上生命。”
“你想讓我做什麼呢?”男人看着手裡的易拉罐,啤酒瓶上的標誌是他喜歡的牌子,卻是他很多年前喜歡的牌子。他已經很多年不喝啤酒了,因爲對於一個喝酒只爲了灌醉自己的人來說,啤酒太奢侈了,伏特加或者二鍋頭都是更好的選擇。“爲了秘黨?”
“我想告訴你,你該回去了。”
Eva說道,女孩的雙臂鬆開了他的肩膀,她緩緩的站了起來,往後退,在他的背後對他笑。
“我不能陪着你了。”
她輕聲說道。
“要照顧好自己啊。”
男人沒有應答,也沒有轉身,他只是沉默着佝僂着,低着頭,就像是這輩子都擡不起來了一樣。他看着自己的雙手,他的雙手在顫抖,中風的老人一樣的顫抖和無力。他需要用盡全部的力氣,才能堪堪握住易拉罐讓它不至於滾落在地上。
曾經他迎着槍林彈雨衝鋒,用自己在言靈的加持下不滅的身軀爲同伴開出一條前行的道路。他可以隨手抄起轎車作爲投擲武器,砸破牆壁。而現在看着屏幕那邊的火和怪物,他卻連握住酒罐都勉強。
突然,警報聲響起,男人猛地擡起頭,他和Eva的目光同時投向屏幕,整個房間呼嘯着總指揮嘶啞的咆哮聲。
“目標轉向了!全員準備!”
屏幕上環繞着火焰的怪物轉過身,回過頭。下一秒,他向着跟之前逃出卡塞爾學院完全相反的前行路線,邁開了腳步。
“準備。”
在作爲總指揮的施耐德教授的咆哮聲通過電流,傳遞到在場每個人的耳機裡。楚子航舉起手。
他站在空地上,身前是草坪和拖拽而去的長長的灰燼。只是簡單的一個動作和一個單詞,訓練有素的獅心會成員已經紛紛聚集到了他的身後。他們手持槍械,槍裡的子彈已經按照要求全部填裝了弗麗嘉子彈。對龍族使用弗麗嘉子彈無疑是自殺一樣的愚蠢行爲,但是面對能全然掌握火之權柄的龍族,弗麗嘉子彈反倒成了最好的選擇。
——同混血種只能持有單一言靈不一樣,對龍族而言,青銅和火的血脈從來都是並存的。狂暴的龍族暫時沒有動用操控金屬的能力,卻不代表它無法使用青銅的權柄。同樣是通過動能擊退龍族,使用並非金屬的弗麗嘉子彈肯定比實彈給敵人送資材好多了。
楚子航偏過頭,不遠處就是學生會的陣地,愷撒如他一樣站在最前方,他身邊全是子彈和槍械,彷彿站在一個人的戰壕裡。同獅心會成員結成隊列不同,學生會的成員成弧線分散開來,將最中心也是最靠前的位置交給了會長。覺察到楚子航投來的視線,愷撒睜開一隻眼,對他點了點頭。
愷撒的言靈是鐮鼬,這樣的言靈和充足的訓練讓他在子彈充足的情況下可以一人頂上一個班,他就是卡賽爾學院最強的火力點。而現在現近代武器的火力點已經無法發揮殺傷力,他也能承擔起擊退敵人的掩護職責。
愷撒將站在最前方,龍族想要擊碎卡賽爾學院的防線,第一個就需要殺死他。
而和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同,楚子航沒有持槍,他甚至沒有攜帶槍。他只提着刀。因爲他在槍械上的造詣並不比在座的每一個人更高深。
——也因爲,他還有着更重要的使命。
在一片寂靜裡,他舉起的手往前斬下。一瞬間,拉開槍上保險的脆響在身後響成一片。
“根據戰時條例。”
楚子航說道。他沒有佩戴頭盔,另一隻手取下了耳機,隨手丟到地上。在絕對的高溫面前,他現在所能獲得的一切防具都失去了作用,那麼去掉阻礙行動的防具反而成了最佳選擇。
並且,楚子航也並不覺得自己需要防禦。他只需要向前,一直向前。只需要能堅持到揮出一刀,也很有可能只能揮出一刀。
但是,只要這樣就夠了。
男人擡起手,握住了無鞘的刀。
“我將帶頭衝鋒。”
沒有應答,沒有呼喝,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擡起的槍口。
愷撒·加圖索最後一次檢查了彈匣。
這對他來說委實是一項沒有必要的準備工作,即使它依然被寫在混血種的槍械戰術指導手冊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