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應該的。我看那金甲使者很不講理,又濫殺無辜,凡人避着些倒好。”
“只是這畫壁中人改如何爲好。”林陽片刻後又嘆息道
“施主莫要焦急,我還有些事情要確認,只怕這些你是不知道的。你只去把朱施主叫來,讓我細細垂詢。”胖監寺道。
“比如呢?”林陽順口問道。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胖監寺打起了佛腔,林陽聞言也默然,這不是他知道的事情。
朱孝廉的行蹤十分易尋,問一問小僧人,就知道他和一羣整日把酒言歡的士子去了哪裡。
林陽在廂房找到孟龍潭,他的造型十分獨特。
房間裡的窗戶沒有打開,點燃了一段蠟燭,微微光暈,照不亮整個房間。
林陽一進門,一眼就看到白瓷盤裡的一摞饅頭。
再一看一隻肥厚大手刷刷拿了一個,又一個,都沒聽見咀嚼聲音,光見到他手不停舞動了。
開門和走動的微風,帶動燭光輕輕晃動。一道亮光反射。
林陽定睛一看,好傢伙,好好的椅子上被人放了兩根鐵籤子,頂頭磨得尖銳。
孟龍潭扎着馬步,穩如泰山。
“幾日不見,孟兄倒是有了新愛好。”林陽突然出聲。
“哎喲!”
孟龍潭轉身看來人,身子沒穩住,眼見着要坐下去。
林陽向前,準備一把扶住他。
卻只見孟龍潭小二百斤的身體,在空中靈活的一個彎折旋轉就輕易地避開鐵籤子。
重重地倒在地上,發出砰砰聲。
林陽太過驚訝,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沒有接住他。
“我的娘呀,痛死我了。”
孟龍潭倒在地上半天不動,口裡叫着:“都說男人的腰就是命,我的小命都被你嚇掉一半了。”
林陽笑着,伸手拉起了孟龍潭。
“你要找朱孝廉?
“我不去,你自己去。我還要看書呢!”
“你知道,我家不止有老父母等着我的喜訊,我的兄弟姐妹、鄉里鄉親都等着我的好消息呢。”
孟龍潭掙開林陽的拉扯,把椅子拉開,繼續蹲起馬步來。只是盤子裡的饅頭卻不見少了。
林陽一看就知道,孟龍潭刀子嘴豆腐心。
於是笑道:“我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朝我發火呢。”
“即便要將我定罪,好歹還要給我個理由呢。”
“我不是衝你。”孟龍潭轉過頭,擺擺手。
“那就是朱兄了。”
“你們兩個不是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嗎?怎麼,鬧矛盾了?說來我聽聽。”
說起這個,孟龍潭激動了,他推開椅子站好,“你來評評理。”
“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讀書的時候還是同桌,從來無話不說。”
“我倆家庭情況都十分貧寒,因着鄉里鄉親寬厚,見我們有些聰慧,很是照顧我們兩家。”
“我們出來時候就說好了,要好好努力,爭取能夠雙雙進士及第。”
“可你看他,每日不是同王舉人飲酒,就是同劉秀才賞花,雞鳴時分就收拾妥當出門,到半夜三更纔回來。”
“卻又什麼都不說,也不溫書,倒頭就睡。”
“學如逆水行舟,他這個樣子還想考什麼功名,我呸!”
“孟兄這是氣話了。我同朱兄被困在畫壁裡,發生了一些事情。”
“想來是因爲這些事情,朱兄纔會性格大變。”
“解鈴還須繫鈴人,咱們還是得解開朱兄的心結。”
孟龍潭道,“我也知道他這樣是有原因的。可是……”
“別可是了,想知道什麼,咱們去抓住他問問就好。”
林陽一把拉起孟龍潭,就朝着方纔小僧說的望月湖走去。
望月湖是這寺周邊的一處暖泉,因夜晚月色如熔銀,波光凝月輝,而得了望月之名。
這裡也是這無名山上的盛景,卻因爲當地人對這山不熟悉,一直爲這些文人騷客私藏。
林陽同孟龍潭從寺後牆的一處葫蘆門出去,沿着斑駁的紅牆和搖曳的油菜花田,一路走
百十步後,漸漸能聽到流水潺潺,琴音叮咚
一片楓葉林,還有書生們吟詩作賦和嬉笑打鬧的聲音。
倒是沒有鶯歌燕舞,這些書生還有些節操。
從楓林中隱隱現出一條小路,林陽和孟龍潭信步走上去,又不過三五百米。
就有三三兩兩的書生,團聚在一處,或是高談闊論,或是品茗彈琴,或是吟詩作賦。
林陽只一眼,就找到朱孝廉。
他醉眼惺忪,滿面駝紅,橫臥在一叢芍藥花邊。
有三五個書生,以他爲中心,或是提筆成畫,或是款步賦詩,很有情趣。
林陽瞅一眼孟龍潭,他已經挽起袖子,大步走了上去。
“朱孝廉,你這是在做什麼?跟我回去。”
說着,拎着他的衣領把他拉起來。
朱孝廉的小身板,只有孟龍潭的二分之一不到,因此孟龍潭很是輕鬆地就將他帶起來。
“你做什麼,我不走,我不走……”
朱孝廉深情款款地望着芍藥花,嘴裡嘟嘟囔囔。
林陽自然知道孟龍潭的考量,這些文人墨客最厲害的就是嘴皮子和筆桿子。
別以爲人家就是聖人,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
這些人最是八卦,最易騷動,什麼事情到了他們口中,口耳相傳,漸漸就失了原貌。
朱孝廉還要參加科舉,若是此時被人傳出放浪形骸,到還能說是性情豁達,品行率真。
若是傳出爲一個女子這般失魂落魄,就等着私德有虧之類的言辭氾濫吧。
於是林陽直接上去一個手刀,將他砍暈了。
衆人知道孟龍潭和朱孝廉親厚,且圍着人家取樂也有些羞慚,倒沒有阻止他們。
將朱孝廉帶回廂房,孟龍潭又忙前忙後地安置他,脫衣脫襪、淨面漱口,事無鉅細。
一看就是個手熟,常做這些事情的。
“他經常這樣子?”林陽突然說道。
“沒有,就是從壁畫中回來以後就奇奇怪怪的。”
孟龍潭頭也不擡,仔細給朱孝廉掖了掖被角。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人妖殊途,仙凡有別,他和那芍藥本就有違天道。
你纔將他毫髮無傷地帶回來。他怎麼就不知道感念恩德,還滿腦子渾渾噩噩地想着那芍藥姑娘。”
“芍藥,芍藥,是我負了你……芍藥,芍藥……”
朱孝廉似乎有些意識,感受到到了一個安全的環境,於是壓抑着的情意再也掩蓋不住。
“你看看他,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孟龍潭嘀嘀咕咕。
“情之一字,最是動人。”林陽笑道:“
“只是……有些事必須朱兄自己處理”
“什麼事情,不是已經安全了嗎?”孟龍潭奇怪道:
“我們是暫時安全了,可那些女子着實可憐,從小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每天也渾渾噩噩,同朱兄如今又有何差別呢!”林陽頓了頓又說道:
“什麼!和那些女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