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鍾樹立在大殿之前數千年來,陰陽宗也曾遭遇過數次滅門之禍,那些仇敵用自己的性命鑄就了此鐘的威名,但凡觸碰到此鐘的,無論修爲多高,就算是元嬰老祖也難逃神魂俱滅,被吸乾血肉,只剩一副白骨的悲慘下場。
正因爲沒人碰得,所以這口鐘一直矗立在此,庇護了陰陽宗數千年。
但也是如此,骷顱老怪才更是擔心,他還沒有弄清這個徒弟身上的秘密,他怎麼可能輕易地就讓他死去,心中動念,手中一把白骨長刀化出,朝着少年伸出觸摸的那隻胳膊就要砍了過去。
“你幹什麼?”
少年猛然擡頭,剛好看見骷顱老怪的白骨長刀斬了過來。
“你沒事?”
骷顱老怪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這口連元嬰老祖都能吞噬的神鍾,爲何卻對少年沒有效用,難道是神中已經飽食了祭品,沒有了吞噬的能力?想到此處,骷顱老怪內心狂喜,正要嘗試能不能煉化陰陽歡樂鐘的時候,卻還是極爲謹慎地停住了手。
“你,給我過來。”
骷顱老怪指着一個跪在地上的陰陽宗弟子,他自己都忘了是什麼時候把他收入山門的,畢竟他的徒弟也太多了,不是佼佼者,他怎麼會記得,只是有點面熟罷了,除此之外毫無印象。
“師尊,你叫我?”
那弟子欣喜若狂,還以爲自己資質愚鈍,早就被師尊拋棄,沒想到師尊這一次回來,當着諸多平日比自己還要有些的師兄的面,第一個就找自己,也不知道師父是要給自己仙丹良藥,還是秘術仙法,或者是要先考校自己的修爲,早知道平日就少喝點酒,少去找那些女修,害得自己到現在也沒有多大的進步,怕是要被師父責罵。
“嗯,過去。學你師兄一樣,壓掌上去。”
骷顱老怪面無表情的吩咐道。
這個時候,掌門三人也來到了近前。
被骷顱老怪點到的弟子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他不過是個煉氣初境的弟子罷了,平日裡見那些煉氣中鏡的師兄們都不敢大聲說話,現在的他連挪動一下腳步都覺得萬分沉重。
那弟子初入山門的時候就聽自己的師兄說過,“千萬不要去觸碰大殿門口的那口大鐘。”他也是時時謹記在心裡,不過這句警告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遙遠,要不是這次全宗大會,他連靠近主峰的機會都沒有,連見上這口神鍾都是不可能的事,更不要提去觸碰了。
而現在這個弟子想起那句警告,反而不覺得是警告而是一種變相的看不得好,他可沒忘記剛剛有個師兄子只不過是看了鐘上的圖畫就突破了境界,這難道就是師尊給我的獎勵?
想到這裡,這個弟子也不由地擡起了胸,驕傲地看着那些還跪在地上的弟子,得意洋洋的把手按在了鐘面上,同時看了一眼身旁同樣站着的少年,心想着自己在宗門辛辛苦苦做了三年的雜役,纔有這麼一次機會,可是這個傢伙到是運氣好,一來就……
“哎,果然如此。”
那長鬚長老看着轉瞬間就變成白骨的弟子,嘆了一口氣,眼神卻直勾勾地看着手還按在鐘面上卻毫無異狀的少年。
“徒兒,跟我來。”
骷顱老怪也是暗吐一口氣,還好自己謹慎,留住了一條性命,此時更是覺得自己收下的這個徒弟不凡。
“我想要這個鍾。”
少年卻沒有動,聲音雖然不大,吐字卻十分清楚。
“什麼!你這狂徒……”
那女道勃然大怒,擡手便是一股腥甜之氣朝着少年席捲過去。
“師姐,你欺人太甚!”
骷顱老怪大喝一聲,華袍底下伸出一隻骷髏爪,擋在少年的身前,將這股腥甜之氣抓在手中,凝成一顆碧綠通幽的珠子,封在了一個小小白瓷瓶中。緊接着一爪,朝着那女道肩頭抓去。
“師弟,可喜可賀,你什麼時候成就的金丹。”
這一爪卻被掌門攔了下來,掌門眉須微動,有些詫異,要不是他反應迅速,光是接骷顱老怪這一掌,怕是要折損不少道行。
“什麼,你居然也成就了金丹?”
女道原本正要再施道術,卻被掌門一言止住,滿臉盡是不可思議。
“呵,不就是個金丹,就是元嬰我也是說成就成。”
骷顱老怪想起收下少年當徒弟之後的種種不可思議,這倒不是在說大話。
不過修行之路上,素有“百年結丹猶可期,千年難遇元嬰出”的說法。修道之人築基之後,只要勤修不輟,修煉資源不斷,花上百年功夫,苦修終究是可以結成金丹的,但是金丹之後,想要成就元嬰卻不是時間與資源簡單的堆疊就可以的,機緣、天資,缺一不可。
“哼。”
女道拂袖進了大殿,她自己也不過是築基後境而已,心中有障,遲遲能進入築基大圓滿,更遑論金丹了。真的動起手來,她怕是還要吃虧。
“進去在說吧。”掌門轉而對長鬚長老說,“師弟,你先率領本門弟子舉行祭典吧,麻煩你了。”
長鬚長老領命,宣佈祭天開始。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衆弟子隨着長鬚長老口誦祭詞,陰陽宗的祭典拉開序幕,誰也沒有去多瞧一眼那一堆鍾旁白骨,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掌門坐下之後,看着眼前身子雖然還沒有長開,卻已經初現硬挺身姿的少年,微微頷首。
“我沒有名字。”
掌門看向骷顱老怪,他看得出來這個少年明顯是在隱瞞。
“我領他回來,正是求師兄給這個孩子起個道號。”
骷髏老怪在一旁喝了口茶,茶水順着喉股下流之後,就被華服遮掩,看不見了去處。
“小師弟,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一旁的女道一拍桌案,滿是怒容。
“師姐,你看看你,怎麼就不能好好說話呢,心境有缺,難怪到了現在還不能突破金丹。你看看師弟我,睡一覺就突破了,簡單的很。”
骷顱老怪說着俏皮的話,卻更是把女道給氣得牙癢癢。
“師弟,你的意思是?”
掌門卻只是重複問了一下,要知道他們宗門的道號除了一個名號之外,更是上一代對下一代的認可。
在陰陽宗之中,只有兩種情況下會給弟子取道號。一是弟子突破築基期,可以獨立地開始教導入門的弟子,或是出山遊歷,宣揚山門之威。二是弟子做出巨大貢獻,但一般這種情況下給出的道號,都是安在已經入土爲安的弟子身上的。
“你這弟子還沒有築基吧。”
掌門問道。
“並沒有。”
骷顱老者卻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一本書,看模樣,非常的新。
“這是什麼?”
掌門看骷顱老者把書放在桌子上,並沒有去翻看。
“我突破金丹之法。”
骷顱老怪低聲說到了,然後立刻把書藏回了身上,笑呵呵地看着站起來想要搶的女道。
“你是要用這個來換他的道號?”
掌門思量着,若是用金丹成就之法來換一個可有可無的道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其中有些關竅他還要弄清楚。
“準確的來說,是下任掌門,而且,他只能是我的弟子。”
骷顱老怪說道。
“你做夢!”
女道此時揚袖散威,縱使她和掌門有諸多不和,也看不得骷顱老怪奪走自己道侶的掌門之位。
“你給我退下。”
掌門雙眼睜開,少年這纔看清他的雙眼竟是一黑一白兩種顏色,不像是眼睛,反而像是用兩塊大小一般的顏色不一樣的玉石放在了眼眶之中一樣。
“好,很好,好得很!”
女道沒想到自己千般維護掌門,掌門的心卻偏袒向了小師弟,頓時怒氣滿胸腔,道袍一卷,裹挾着匍匐在殿中的楚雲柔朝着自己徒兒所住的山峰飛去了。
“不要管他,你繼續說。”
掌門不露聲色,看着眼前的少年,再看看骷顱老怪,他倒要看看看這個小師弟這次出了趟山門,到底有怎樣的奇遇,竟然突破到了金丹境。
他一個人操持着陰陽宗已經太久了,自從師父將掌門之位傳給他之後,這青雲洲的煙花柳巷,怕是已經淡忘一個名叫“弄花公子”的人了吧。
等到骷顱老怪仔仔細細地將自己是如何收下少年爲徒弟之後,掌門已經目瞪口呆。
“你是說,你把師父傳給你的本命法器給了他,修爲不降反升,成就了金丹?”
掌門雖然也向往過仙緣奇遇,卻沒想到還可以這樣的,收徒弟還能漲境界修爲?
“準確的來講,是他指點了我功法上的不足,幫我補全功法,我才能夠突破金丹的,不過不管怎麼說我早就築基大圓滿,距離金丹也只有一線之隔了。而像你們,估計沒那麼快,最多也就和華裳姬一樣,有所精進而已,不過功法補全了,日後修煉起來自然是一馬平川。”
“你是說華仙子也知道了此事?”
“自然是知道的,要不是他,我還收不到這個徒弟呢。你是沒看到,華裳姬聽到我這個乖徒兒拜我爲師不拜她的時候,臉都氣得變了形。”
骷顱老怪一回想起來,就笑得樂不可支。
“師弟,你糊塗啊!”
掌門心思縝密,思前想後一番後,卻是沒有骷顱老怪那般樂觀。
“師弟,那些名門正派最是不要臉面,他們若要是知道此子的神異之處,你把這孩子帶回來,無疑是給我們帶回來了一個天大的麻煩啊。”
掌門一臉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