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怪事?”看到左千戶神秘兮兮的樣子,周昂對朱爾旦越發好奇了。
左千戶連忙喝了口茶水,而後繼續說道:“原本朱爾旦之妻胡氏,是個皮膚黝黑姿色中下的婦人,可是就在數日前,那胡氏竟變成了一個美貌絕色的女子,據街坊鄰居說,胡氏相貌大變,但性情言行並未改變,認識她的人也都說那就是胡氏。”
“什麼?突然就變漂亮了?”周昂站起身來,隱隱想到了什麼。
“嗯,屬下沒有見到胡氏,不過從那些街坊鄰居口中,對胡氏的美貌讚不絕口。”左千戶還有些恍惚的樣子,他辦案近十年,要數最近遇到的怪事最多,這些情況他也是從未遇到過。
“知不知道朱爾旦家在何處?”周昂忽然問道。
“知道。”左千戶很乾脆的答道。
周昂頓了一下,而後說道:“現在帶我過去。”
很快周昂換了一身常服,便與左千戶離開了伯爵府,不過走之前周昂還讓管家準備了一些酒菜,左千戶在前面引路,後面還跟着兩個下人提着食盒和酒罈。
此刻天色已暗,街上的行人不多,而昌平巷也只是尋常百姓居住的地方,這裡一到晚上便門戶緊閉,並不寬敞的巷道中看不到幾個人。
“就是那裡。”巷口處左千戶指着順數的第五戶人家。
周昂看到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小院,院牆斑駁木門也顯得有些破舊,只是一眼就能看出,這只是一個一進的小院子。
“你就不要跟來了,在這裡等我。”周昂看了一眼左千戶,見左千戶那一身裝扮太過顯眼,便吩咐他不要跟來。
左千戶點了點頭,而後向巷子一側走出幾步,就很自然的隱入黑暗之中。
周昂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隨後便帶着兩個隨從向朱爾旦家走去。
朱家門外,一個隨從叩響了朱家的門戶。
很快,從朱家院內就傳出一個聲音,聲音是一個女子發出的,嗓門略微有些大,就如尋常人家的婦人。
“什麼人啊?”婦人在門後問道。
“可是朱爾旦朱秀才家?我叫餘三,昨日承蒙朱兄相邀享用了酒菜,今日特登門拜訪。”周昂一臉笑容的在外答道,依舊用的餘三這個假名。
“小明,有個叫餘三的找你,說你認識。”下一刻周昂就聽到院內又傳出那個婦人的聲音,她隔着老遠喊着。
周昂已經從左千戶那裡知道,小明就是朱爾旦的字。
不過聽着婦人直呼朱爾旦的字,周昂總感覺怪怪的,這種妻子直呼丈夫字的他倒是第一次遇到。
很快周昂聽到院內又響起一陣腳步聲,接着院門打開,便看到一臉笑容的朱爾旦。
“沒想到餘兄竟然能找到寒舍,正好今日我與陸大哥秉燭夜飲,餘兄快快有請。”朱爾旦依舊是那副自信從容的樣子,他看着周昂顯得非常高興和好客。
周昂明顯聞到朱爾旦身上有一股酒氣,而且他注意到,朱爾旦口中提到了一個陸大哥。
“哈哈,朱兄還是如此豪爽,我也準備了一些酒菜,今夜不醉不歸。”周昂也是笑着說道,同時從兩個隨從手中拿過食盒和酒罈。
“你們兩個先回去,不用等我了。”周昂拿過食盒酒罈就對兩個隨從吩咐。
朱爾旦看了一眼周昂手中的食盒,而後笑容更盛的將周昂迎了進去,至於先前那個婦人,周昂估計就是朱爾旦之妻胡氏,不過開門後胡氏就返回了正堂,到現在周昂還沒看到她的正臉。
周昂跟在朱爾旦身後,看到不遠處的正堂之中燭光明亮,桌上確實擺着酒菜,而窗戶後還明顯有個人影坐着,應該就是朱爾旦口中的陸大哥。
陸大哥,陸判?周昂心中已經不禁將這兩個人聯繫起來。
“陸大哥,我給你介紹,這位是餘三餘公子,昨日在十王廟認識的。”朱爾旦先一步跨入正堂,一進屋便對着那個坐在酒桌前的人介紹起周昂來。
下一刻周昂也跟着走了進來,目光所見便看到了朱爾旦口中的陸大哥。
這是一個面色微黑,長着絡腮鬍子的中年大漢,他穿着不俗,面相氣質也非常威嚴。
“餘公子?”陸姓中年也看到了周昂,不過當兩人目光對視時,陸姓大漢眼神之中明顯有些驚訝。
“在下餘三,見過陸先生。”周昂將食盒酒罈放在桌上,微微躬身對陸姓大漢一拜。
見周昂主動行禮,陸姓大漢連忙起身,而後回禮說道:“在下陸之道,見過餘公子。”
“陸之道?先生可與幽冥地府陸判同名啊!”周昂一愣,沒想到這個陸姓大漢直接說出名字,而名字正好與陸判一模一樣。
“哈哈,同名而已,餘公子這名字恐怕也有無數同名吧?”陸之道爽朗的一笑,而後大有深意的看着周昂說道。
“二位快快請坐,三娘,還不拿碗筷來。”朱爾旦見兩人開口就處處機鋒,連忙拉開板凳,請周昂坐下。
朱爾旦一喊,那胡氏就拿着碗筷和酒具來了,此刻周昂也終於看到了胡氏的面貌。
果然這胡氏就如左千戶說的那樣,是個少有的絕色佳人,尤其是那一張臉,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爲過。
不過看到這張臉,周昂又想到剛纔胡氏說的那幾句話,無論是聲音還是語氣或者說話的方式,好像都與這張絕美的臉不符。
“餘公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瞧瞧這食盒都如此精緻。”胡氏爲周昂擺上碗筷,又很自然的打開周昂帶來的食盒,取出其中菜餚。
此刻周昂近距離的觀察着胡氏的一舉一動,確實感覺她只是一個尋常的婦人,既沒見過世面,也不像是那種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三娘你先下去吧,這裡沒你什麼事了。”朱爾旦也在看着周昂,他對於周昂一直盯着胡三娘到也不以爲意,因爲從胡三娘變漂亮以後,見過胡三孃的男子大多如此,他倒也習以爲常。
“那妾身先回房了,你們也別喝得太晚。”胡氏看着朱爾旦叮囑一句,倒是很聽話的便離開了。
等到胡氏離開,三人都是下意識的對視一眼,倒是朱爾旦率先舉起酒杯說道:“來來來,朱某先敬二位一杯,人生苦短,能與二位相識,便是我朱爾旦的福分。”
周昂和陸之道跟着端起酒杯,都是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這朱爾旦言談舉止風流豪邁,是那種很自然就能調動情緒的人,三言兩語倒是讓三人其樂融融。
三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周昂發現朱爾旦思維敏銳,不管是什麼詩詞文章,還是歷史典故都信手拈來,而那陸之道更是學貫古今,無論說什麼都能對答如流。
雖然只是粗淺的交流,卻也讓周昂感覺道,以朱爾旦的學識和才智,八月秋闈的解元還真有可能就是他的。
“聽陸先生之言,似乎對那陰司之事頗爲了解,不過我聽說,如今天地失序,連地府都有些混亂了,更有地府陰神干擾陽世之事,不知陸先生對此怎麼看?”酒過三巡,周昂忽然開口說道,這一句說出,陸之道和朱爾旦都是微微一愣。
不過也僅僅只是一愣,而後陸之道便很自然的說道:“陰陽各行其道,地府陰神怎麼可能干擾陽世,即便偶爾顯化,也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事罷了。陽世糜爛,都是世人墮落腐化,這世道還不是人自己一手造成的?”
陸之道說的隨意,看向周昂的目光也大有深意。
“說的好,只是有些事情或許在那陰神眼中是小事,可在陽世就是大事了。”周昂飲了一口酒,通過與陸之道的交談,他也大概瞭解了陸之道的爲人。
“哈哈哈哈,二位談得太過遙遠了,咱們生而一世,先要自己活得好,再去考慮其它,這天下不公之事多不勝數,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朱爾旦帶着三分醉意說道,這話說的倒也看似灑脫不羈。
周昂看了兩人一眼,而後依舊面露笑容的說道:“時候不早了,餘某就先告辭,二位盡興。”
“餘兄這就走了?”朱爾旦聞言有些意外,他感覺先還聊得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走了。
“我明日有事還需早起,今夜可不敢宿醉,掃了二位雅興還請見諒。”說話之時周昂已經起身,不過還是對兩人表示了歉意。
隨後朱爾旦和陸之道將周昂送到門口,兩人見周昂走後,便又返回屋內繼續暢飲,倒沒有因爲周昂的突然離去而掃興。
只是又過了一會,陸之道神色有些嚴肅的說道:“這個餘三是大貴人,不過性子有些迂腐,與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你以後少與他往來。”
“小弟聽陸大哥的,來我們繼續。”朱爾旦很隨意的答道,對此事並不在意。
周昂走出昌平巷,左千戶很快便跟了上來。
不過他還是回答了左千戶:“他們兩人倒沒犯什麼大事,只是本官明晚要夜審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