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的隊伍出了順天府,兩日後便進了山西地界。
這一路上週昂既不入城,也不驚擾沿途的官吏,白日急行,夜裡就安營紮寨。
原本困擾軍隊行軍最大的問題就是輜重糧草,但是在周昂這裡完全看不到這些問題。
如果有人一直跟着這支軍隊,就會驚訝的發現,白日裡三千多人都是輕裝簡行,但是一到夜裡又能撐起營帳,更能埋鍋造飯,偏偏又看不到輜重隨行。
這一切其實都歸功於周昂手中的山河圖,這件寶物得自天族,雖然現在無法演化世界,甚至連活人都無法留存,但是用來儲物幾乎無窮無盡,周昂的隨軍糧草和輜重,便全部儲存在山河圖中。
臨時營地的大帳之中,周昂和姜小曇正在吃着簡單的晚飯,忽然一道流光破空而來。
那流光徑直落入大帳之中,雖然極爲醒目,卻並未引起營中士兵的騷亂,因爲這種流光一路上已經多次出現了,許多人都知道,這是一種類似飛劍傳書的傳訊手段。
流光落在帳中,最後變成一枚銅錢被周昂抓住。
而後周昂將手掌攤開,銅錢躺在他的掌心,接着手中一股力量涌入銅錢之中,這種力量不斷變幻,散發出特殊的波動。
“發生什麼了?”姜小曇一臉關切的向周昂問道。
這種銅錢是周昂和柳誠傳訊的手段,雖然周昂人離開了京城,但他依然能時刻了解京城乃至天下各地發生的大事。
“兩日前四川的白蓮教起兵造反了,另外漢王和越王都死在了就藩的路上,小皇帝今夜傍晚到了京城,太后定了一個新的年號,名爲垂拱。”周昂手中力量撤去,同時將柳誠傳來的消息一一告訴了姜小曇。
“漢王和越王也死了?難道是太后?”聽到漢王和越王死在了路上,姜小曇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與自己私交甚好的太后劉嫺。
周昂搖了搖頭解釋道:“局勢發展到如今,漢王和越王活着會對許多人產生威脅,想要他們死的人太多了,倒不一定是太后。”
“其實太后也不容易,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我們再回京城?”一談到太后劉嫺,姜小曇不免的有些擔憂。
雖然兩人的私交一開始是因爲刻意爲之,但長久的交往中,性情爽直的姜小曇與劉嫺確實有了些真情誼。
“這亂世之中誰又容易呢?她的身份註定需要承擔更多的責任,這天下只會越來越亂,眼下我們也只有按計劃行事,現在就等着第一次與白蓮教交手的結果吧。”周昂神色越發凝重,說話之時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南面,同時掌中銅錢輕輕拋棄,而後屈指一彈又將銅錢彈射出去。
當週昂離開京城時,還有一隊刑部公差押送着一架囚車向南而行。
囚車中不是別人,正是進獻紅丸的原鴻臚寺卿李可灼。
李可灼也算是要犯了,押送他的官差足有上百人,而且都是刑部的高手。
儋州又有天涯海角之稱,乃是九州最南端的一座巨大島嶼,那裡朝廷設有儋州府,但是生活在儋州的絕大部分都是歷代流放的犯人,或者犯人之間結合生下的後代。
歷朝歷代凡是踏上儋州的罪犯,幾乎沒有能再返回九州的,在許多人的眼中,流放儋州就是生不如死。
不過即便被髮配儋州,李可灼臉上也看不到一絲悲慼,他被困在囚車之中,神情依舊淡定從容,甚至還有幾分悠閒自得的味道。
此時天色已暗,加上九州大部分驛站都已荒廢,這些刑部官差也只能在一座廢棄的驛站中渡過一夜。
李可灼靠在囚車之中,他手腳都上着鐵鏈,鼻腔之中發出鼾聲,正呼呼大睡。
“兄弟,你說這傢伙怎麼就這麼心大?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押了這麼多年犯人,如此悠閒的還真是第一次遇上。”李可灼的囚車四周有十幾個官差把守,這些人反倒不如李可灼這個犯人悠閒。
“誰知道呢,莫不是嚇傻了?”另一個官差小聲的嘀咕着。
這些刑部官差見了太多的囚犯,其中不乏死囚和流放到苦寒之地的,而這些人中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變得瘋傻也不在少數,所以當此人說李可灼可能傻了時,其他幾個官差都表現得深以爲然。
“你說老夫傻了?呵呵,死期將至卻不知自知,你們恐怕纔是真的傻吧?”忽然囚車之中李可灼睜開眼睛,目光輕蔑的掃過的囚車外的官差。
李可灼的語氣完全不像階下之囚,他這一句話讓這些看守的官差都是一愣。
然而還不等這些官差說什麼,廢棄的驛站外就響起一聲慘叫。
下一刻十幾個官差挺身而起,紛紛抽出佩刀,將囚車圍成一圈,警惕的看着屋外。
與此同時接二連三的慘叫聲響起,更有兵器碰撞,屍體倒地的聲音,很明顯是有人來劫囚車了。
不過幾個呼吸之後,屋外的聲音便戛然而止,而後幾個身影出現在門口。
這是幾個身着灰色勁裝,繫着白色披風的人,他們手提鋼刀,刀刃上還在滴着鮮血。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聖教一定會派人來救我的。”看到這幾個突然出現的殺手,李可灼一臉興奮的說道。
當李可灼知道自己竟然只是被判流放儋州時,便深信一定是白蓮教在朝中的勢力出了力,而這前往儋州路途遙遠,正是劫囚車救出自己的好機會。
眼下的一切,正好印證了李可灼心中的猜測,同時他對白蓮教也更加狂熱。
“動手。”幾個殺手之後還有一人,這人沒有佩戴任何兵刃,就兩手空空的站在幾個殺手身後,不過很明顯此人才是這次行動的首領。
隨着一聲令下,白蓮教殺手身如鬼魅,幾個殺手迅速出招,幾乎只是眨眼的功夫,最後十幾個刑部官差就被全部殺死。
而後殺手砍開囚車,又爲李可灼斬斷手鐐腳鐐。
“你們是哪一支的兄弟?”李可灼看着這些白蓮教殺手感覺無比親切,而白蓮教有個傳統,便是凡教中兄弟姐妹,除了級別特別高的有特殊的尊稱外,其他人都以兄弟姐妹相稱。
“在下山東老掌櫃座下弟子韓山通,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那個殺手的首領對着李可灼抱拳說道。
在白蓮教中,除了總教的高層外,各地還有分支機構,而統領一方布政司的,便被稱作老掌櫃。
李可灼點了點頭,而後這些人便消失在黑夜中,只留下廢棄驛站中的屍橫遍地。
夜色之中,李可灼被帶到了一個村落之中,這些人走入村中輕車熟路,很快便走進了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而這麼大一羣人也沒刻意隱藏,竟然沒有驚動村裡的人。
小院的主人已經入睡,這些白蓮教的人進入小院,彷彿回到自己家中一般。
很快李可灼被帶進一間房中,只是房中很快傳出一陣機括轉動的聲響,隨後李可灼和那些白蓮教殺手都消失不見了。
在村落的地下,一個個洞穴相連,此刻洞穴之中還有大量的人流往來,這些人都穿着白蓮教的衣服,胸口或後背繡着一朵白蓮花。
很顯然這整個村莊都是白蓮教對外的掩護,而村莊的地下,應該就是白蓮教在山東的巢穴。
在地穴之中有一個大廳一樣的地方,那裡坐着幾人,看樣子就是山東的白蓮教高層。
爲首一人氣息渾厚,約莫四十出頭,正是白蓮教的山東老掌櫃。
當李可灼走入大廳的時候,老掌櫃一臉笑容的起身相迎:“歡迎李兄弟平安歸來,你現在可是聖教的大功臣。”
白蓮教雖然也是等級森嚴,但李可灼是直屬於聖女的人,雖然在教中沒有具體職務,但也是受人敬仰的,何況他現在立下大功,早已被白蓮教視爲英雄。
“老掌櫃客氣了,爲聖教出力乃份內之事,不知我何時能返回總壇?”李可灼客氣的對老掌櫃說道。
白蓮教總壇一直非常神秘,就算各省老掌櫃也不知道具體在什麼地方,而能夠前往總壇更是被視作無上榮耀。
“此事兄弟我便做不了主了,不過聖使即將降臨,想來便是帶李兄弟去總壇的。”老掌櫃有些羨慕的說道,口中提到了所謂的聖使。
“哦?聖使什麼時候到?”李可灼聞言大喜。
白蓮教聖使屬於真正的高層,他們的言行都代表着聖女,而且傳聞中每一個聖使都是修爲通天之輩。
“應該快到了吧。”老掌櫃答了一句,別看他是整個山東白蓮教的首領,但是對於聖使的行蹤他也不知道。
就在李可灼進入村莊後不久,那些村莊外圍的暗哨一個個無聲無息的倒下,與此同時大隊的人馬朝着村莊靠攏,很快便形成一個包圍圈。
村莊外火把的光亮將夜空都照的一片明亮,五百黑衣捕快早已將整個村落包圍,這一次大理寺的六大司直就足足來了四位,而領頭的正是左千戶。
左千戶身穿周昂賜給他的銀色軟鱗甲,手中握着長柄戰刀,就連胯下的鐵甲戰馬都躍躍欲試。
“白蓮教圖謀造反,罪不容恕。奉大理寺卿手諭,將所有逆賊盡數誅殺!”左千戶認真的展開一份公文,對着村莊大聲的宣讀起來,只是語氣冰冷滿含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