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二治泯水

二治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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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泯水工地,李冰又回了一趟崖邊寨,見到夏侯水,便將郡守府內的情形講了一遍,道丞相大人已將張若關入大牢,只待審明罪行便將從重處置。夏侯水拍着巴掌叫好,只道丞相大人果然是個好官。李冰卻又換成了一臉愁容,說道:“夏侯兄弟,我此來實是還有一件事情拜託,還請夏侯兄弟一定答應。”

夏侯水忙問何事,李冰這才說道:“我從丞相大人那裡得知,扣兒已被蜀軍慕騫將軍抓走了!丞相已令郡尉王漢大人率大軍入山圍剿蜀軍,以作解救。但我想羌寨既有鄉親們投奔蜀軍,夏侯兄弟或能找得到慕騫將軍,不知你能不能替我說服慕騫將軍,求他放了扣兒。”

夏侯水鄭重地點了點頭,李冰這才如釋重負般長出了口氣。又閒聊了幾句,李冰這便起身告別,臨走前卻又向夏侯水要了一些井鹽。夏侯水不由笑道:“怎麼,你跟丞相大人請求要做販鹽的生意了?”

李冰卻笑笑不答,只道:“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丞相張祿將數日來所見蜀郡民情,以及郡守張若所犯種種罪行,盡皆陳列於奏章之中,命親兵快馬火速送往咸陽城,只等着大王御旨一到,便立斬逆子張若,以正大秦律法。然而數日之後,果等來欽差大人攜着御旨而至,當着蜀郡衆官宣讀出來,內容卻是:

“丞相張祿不辭辛苦,代寡人巡視蜀郡,所到之處,糾弊撥亂,懲治酷吏,深得百姓擁戴。今見丞相欲大義滅親,羅列蜀郡郡守張若多條罪狀,欲以嚴懲,寡人卻以爲不妥。張若雖有過失,皆因涉世不深,受到小人挑唆而致。處置有所失當,也是情有可原。着令張祿收回成命,恢復張若郡守之職,繼續主政蜀郡,欽此!”

一俟御旨唸完,地下跪的衆人紛紛立起,臉上卻表情不一,興奮有之,沮喪有之,憤憤亦有之。張祿卻是大爲惱火,接過御旨來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弄得那欽差苦笑着說道:“丞相大人,下官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僞造御旨啊!”

張祿抖着那御旨氣憤地說道:“可是……就算死罪可免,卻也不能……不能讓他繼續擔任郡守之職啊!”

那欽差只好開解道:“丞相大人,大王惜才若渴,顧念張若伐蜀之功,從輕處置,也在情理之中。大王應是認爲張若擔任郡守多年,對蜀郡情況甚爲了解,乃擔任郡守之不二人選。今又着令他戴罪立功,必然會兢兢業業,不敢稍有懈怠。”

張祿這才嘆了口氣,不再反駁。又喊人將張若從大牢裡帶了出來,對他說道:“大王以仁治國,恩澤天下,不僅不追究你的罪責,而且令你繼續擔任蜀郡郡守,戴罪立功。還不趕快謝恩?!”

張若連連磕頭謝恩,心中欣喜若狂,連呼了幾聲僥倖。他是很清楚怎麼回事的,前些日子他讓夷叢裡派親信拿着自己親筆寫的家書趕往咸陽,交給母親張夫人,讓她務必請司馬上將軍一起,面見大王求情,以免除自己之罪。看眼前這情形,此舉還真是僥倖成功了。

張祿又喝道:“張若,雖說大王暫不追究你之罪責,卻不表示你清白無罪,你可明白?”

張若答道:“下官明白。”

張祿道:“本相代大王對你約法三章,第一,自即日起將兵權交予郡尉王漢王大人,你不得隨意調動大軍;第二,不得私設刑罰,戧害百姓;第三,停止修建郡守府,將一應錢糧用於賑災救民。你可聽清否?”

張若心中其實頗爲不滿,但也只能先答道:“下官聽清了,當謹遵不忘。”

張祿又看看左右衆人,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張若,一臉無奈,只有說道:“你……你先起來吧,你可要記得,你這次死裡逃生,全靠大王法外開恩,日後你若是膽敢再度爲惡,恐怕連天神也救不了你了!”

油燈昏暗,案几上攤滿了一張張羊皮圖紙,那圖紙上畫的盡是些桔槔、水車一類的機械,李冰指着圖紙一一向張祿講解着,張祿也頗感興趣地邊聽邊點着頭。

李冰又指着水車的圖紙說道:“大人請看,這種水車是我在羌寨見到的,用來汲水提沙,功效巨大。”

張祿讚賞道:“想不到這蠻夷之族也能製作這等精巧的工具。”

李冰卻雙目直視張祿,嚴肅地道:“大人,蜀郡並非蠻荒之地,羌民也決非蠻夷之人。他們聰明善良、熱情勇敢,與秦人並無不同。尤其是他們終日與水爲伍,深知水之秉性,深得治水要領。此外,他們生於竹鄉,對於竹的利用無所不用其極。大人,你若能前往羌寨巡視一番,便再也不會稱他們爲蠻夷之人了。”

張祿笑道:“呵呵……聽你如此一說,爲師還真想親往羌寨。只是國事繁多,爲師不便久留,擇日即將隨欽差大人一同返回咸陽啊。”

李冰急道:“大人要返回咸陽?那治理泯水之事……”

張祿擡起頭認真地望着李冰,說道:“李冰,你果真不願隨爲師返回咸陽?”

李冰鄭重地點點頭,張祿便又說道:“那好,爲師就任命你爲蜀郡的治水官!”

李冰興奮地說道:“多謝大人。我這就修書送往武陽和魏國的大梁,讓玉飛沙、莊師還有布順他們全都儘快過來,我們曾經一起在魏國治理過大河,他們一定也能幫我治理好蜀郡的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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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城門前已掛上了一塊牌子,牌上刻得郡守府新發的通告,許多百姓流民往來城門,便都擁過來觀看。一些不識字的就叫喊着,“啥子嘛,這上頭說些啥子嘛?”

有好心的就講解着,“又是招募河工,郡守府又要治水了!”

頭一個便滿嘴的牢騷,“上回治水的工錢到現在還沒有給,又來治水!哪個還上當嘛!”

那好心的就又指點着說道:“哎,你看,這回的治水官換人了,是李冰。說是管吃管住,還有工錢。”

旁邊幾個人就都樂了,道了聲,“鬼才信!”便轟隆走掉一片,卻還是有幾個看着那通告將信將疑,一個就說道:“總不能活生生餓死嘛!管他是真是假喲,混口飯吃再說!”

幾個人商議着來到旁邊登記的屋內,對衙役說道:“官爺,給報個名嘛。”

幾名衙役都有些驚訝,其中一個就轉轉眼珠,對旁的衙役說道:“嘿,真還有瓜娃子!”

來的流民就詫異地問道:“你說啥子?”

那衙役湊過來,一臉真誠地說道:“你還以爲這是真的麼?看在我們是蜀郡老鄉的份兒上,我跟你說實話,這都是騙人的!”

幾名流民都有些驚慌,“騙人?”

那衙役又道:“騙你們去充軍啊,打慕騫!打巫郡!”

幾名流民一聽,轟隆走了個散,只剩下聲音傳來,“就說嘛,這回官府咋個就仁義了!”

那說話的衙役便向旁邊幾人得意地擠眉弄眼,一人就巴結地說道:“還是老哥你有辦法,難怪夷大人讓你來主持此事……”

數日之後,郡尉王漢領大軍返回成都城,自己獨來郡守府覆命。見到丞相張祿和郡守張若,王漢便單膝跪地行禮,一臉慚愧地說道:“下官奉命征剿慕賊,但卻無功而返,請丞相大人處置。”

張祿不免大失所望,讓王漢詳細說來,王漢便繼續說道:“下官率大軍前往餘州、梓潼,直到葭萌,一路之上卻始終無法找到慕賊的蹤跡。天氣漸冷,軍中糧草不足,下官不得不下令收兵。”

張祿越聽越氣,怒道:“慕賊橫行鄉里,燒殺掠搶,如何卻尋不到一絲蹤跡!你分明是懈怠軍情,畏險不前,還花言巧語矇騙本相!”

王漢憤然辯解道:“不,丞相大人,下官豈敢懈怠軍情,更不敢矇騙大人。那慕賊化整爲零,居無定所,行蹤飄忽。再加之蜀民百般庇護,確實無法追蹤啊!”

張祿還要再說,李冰卻拿着圖紙快步走了進來,這才勉強收住。李冰見到王漢也已回來,不由一愣。張若便瞪了他一眼,過去扶起了王漢,道了聲,“郡尉大人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

王漢又行禮說道:“多謝郡守大人,多謝丞相大人。”這才起身憤憤離去。

李冰望着王漢出去的背影,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丞相大人,不知郡尉大人可曾將夫人救回?”

他語帶關切,張祿不由詫異地望了他一眼。

得知王漢大軍並沒有找到慕騫的蜀軍,李冰幾日來不免憂心忡忡。這夜正在牀上輾轉難眠,就聽得有人敲門,驚恐地從門縫一看,卻是夏侯水到了。忙迎了進來,劈頭就是一句:“扣兒呢?夏侯兄弟,你找到扣兒沒有?”

夏侯水不由惱怒道:“扣兒扣兒扣兒,你就知道你的扣兒!一點也不擔心你的兄弟,我都已經走了三日兩夜了,你讓我吃些飯食,喝口清水,歇息片刻也不遲啊。”

李冰這才抱歉地笑笑,忙去燃了油燈,又熱了一些飯糰拿來給夏侯水,夏侯水確是餓了,風捲殘雲一般吃將起來。李冰在旁邊看得好笑,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夏侯兄弟,那個……你……是不是也沒有見到慕將軍?哎,你快喝口水,別噎着!”

夏侯水忙端了瓢喝了口水,喘了一口長氣,這才惱怒地說出話來,“你就這麼小看我夏侯水?不見到他,我能回來嗎?”

李冰不敢相信地說道:“郡尉率大軍一路搜索,都未能找到慕將軍,你如何能見到他?”

夏侯水一搖腦袋,“這個你就不要問了,自然有人幫我。哎李冰,我問你,你聽何人所說,公主被慕將軍抓走了?”

李冰一愣,“我……我聽丞相大人說的啊。”

夏侯水道:“可慕將軍指天發誓,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回事!”

李冰驚道:“什麼?慕將軍他……他沒有……”

夏侯水道:“慕將軍說,他確實曾經半路劫殺張狗的女人,但到最後關頭,他卻收手了,他還說要殺當時便殺了,何必事後再去郡守府內費事?!”

李冰皺着眉道:“這慕將軍會不會是說謊推脫……”

夏侯水不悅地說道:“慕將軍乃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決不會撒謊騙人,何況,他騙我有何用,騙你又有何用?”

李冰默然,想想果是此理,不由擔憂地說道:“那……扣兒會在何處呢?”

夏侯水也是一愣,不知怎麼回答是好,又看着李冰憂傷的樣子,再吃不下去眼前的飯糰。李冰又怔怔地說道:“唉,也許……也許我真不該返回蜀郡,我爲扣兒而來,如今她卻音訊全無;我留在蜀郡,是爲了治理泯水,卻……卻連足夠的河工也招募不到,我……”

夏侯水道:“對了,回來的路上,我已得知你當上了蜀郡的治水官。怎麼,河工還不夠嗎?”

李冰搖搖頭道:“唉,蜀民多次受騙上當,已經不相信郡府的話了。”

夏侯水恨恨地說道:“郡府裡養着這麼多軍隊,吃着糧餉,卻只會欺壓百姓,征剿慕將軍。哼,真應該讓他們前去治理泯水,也讓他們明白,蜀郡百姓活得多麼艱難!”

聽了這話,李冰卻眼前一亮,看着夏侯水漸漸露出了笑容,夏侯水不由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臉,“你看什麼,我臉上有花麼?”

第二日郡守府內,丞相張祿再當着文武衆官詢問河工徵募不力一事,李冰便朗聲答道:“啓稟丞相大人,以往歷次治水,皆以兵士相威逼,對河工非打即罵,重者還要投江,而工錢卻被層層剋扣,以致於民心盡失。此次招募河工,全憑自願,而且待遇頗厚,他們反倒不敢相信了。是以招募不力。”

此言一出,兩旁文武衆官都是一臉不滿,張祿慨然道:“失民心者失天下,此言確乎不假!諸位大人,蜀郡治水大事刻不容緩,治水官李冰的治水方略,也切實可行。如何招募河工,請各位建言。”

衆人互望一眼,卻終無人出列,張祿只好又看着李冰說道:“李冰,以你之意,這河工之事……”

李冰鼓足勇氣說道:“啓稟丞相大人,下官以爲,蜀郡匪亂,究其根本還在於民生潦倒。若能治好泯

水,不僅根除洪澇,還能灌溉田疇,滋潤耕稼,使民衆安居樂業,匪患自然消彌。以下官之意,可令秦軍治河,不知……”

話還未說完,旁邊衆官已盡皆譁然,紛紛大聲反對,郡尉王漢憤然出列說道:“簡直荒唐!軍隊是用來保境安民的,不是工夫,豈能去修堤築壩!”

李冰凜然說道:“戰時出戰,休時出力,有何不可?難道大秦國的軍隊只會打仗,不該爲民出力嗎?眼下並無戰事,而軍資頗巨,與其……”

王漢又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古來之理。丞相大人,請……”

張祿初聽此話,也是一驚,但不一刻便思慮清楚,打斷王漢的話說道:“軍隊爲民,屯墾戍邊,古時也有先例。根除水患乃治蜀之大計,自當全力以赴。就依治水官李冰之策,着令駐蜀秦軍即日開拔,治理泯水!”

衆人都不敢再言,張若望望旁邊的夷叢裡和另外幾個官吏,幾人都是一臉失望,王漢卻一直瞪着李冰,把滿嘴牙咬得咯嘣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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泯水之畔,寒風蕭蕭,駿馬伸頸長嘶,便要奮蹄北還。丞相張祿立於馬車之旁,看着眼前的張若、李冰還有一衆蜀郡大小官吏,不覺有些傷感,忙擺擺手說道:“大家請回吧,以後還請各位謹記以民爲重,小心打理蜀郡政事,方不負大王重託!”

衆人忙齊聲稱是,張若又拿過一匹蜀錦,上前遞給張祿,說道:“爹,蜀郡連年災患,孩兒也無力爲爹置辦什麼重禮,深感慚愧,這是一匹蜀錦,還請爹帶回給我娘,說孩兒千里之外,沒有一日不想念孃親……”說完已是眼淚斑斑。

張祿眼眶也溼潤了,接過蜀錦仔細撫摸着,說道:“我曾多次聽司馬上將軍稱讚蜀錦乃天下難得之物,果然不錯。若兒,爲父這就要返回咸陽,臨別之際,有幾句話還需叮囑與你。”

張若點頭說道:“爹爹請講。”

張祿又嚴肅地說道:“此次大王赦免於你,並非因你才學過人,國家棟梁,殺之可惜;更非因你功高蓋世,德被天下,不可或失。你應捫心自問,痛改前非,而不應心存僥倖,暗自得意。爲父雖然遠在咸陽,對你、對蜀郡卻不會放任不管。你若不思悔改,繼續作惡,爲父寧肯捨去丞相之職,也斷然不再饒你!你要謹記此言,勿謂言之不預。”

張若畢恭畢敬地答道:“孩兒謹記,再也不讓爹爹操心。”

張祿這才放緩語氣說道:“若兒呀,你要明辨是非,遠小人而近君子。郡府政務,你要多與李冰相商纔是。”

張若一聽這話,不由歪過頭瞥了李冰一眼,心中怨恨之極。張祿卻又道:“李冰爲人忠厚,心底無私,足可信賴。若兒,你要記住,今後有關蜀郡和你的情況,爲父只相信李冰一人。”

張若一愣,忙又回答道:“是,孩兒今後凡事與李冰相商便是。”

張祿嘆氣說道:“唉,爲父多麼希望你與李冰能夠情同手足,攜手共進哪!”說着又向李冰招了招手,“李冰,你過來。”

張若退後了兩步,偷眼望了一下張祿,眼神中全是不滿。李冰上前對張祿行禮說道:“大人,此去咸陽路途遙遠,還請大人多加小心。”

張祿拉起李冰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軍隊治水,古時雖有前例,卻也並不多見。此舉只怕招怨頗多,你也要多加小心纔是啊。”

李冰道:“謝大人指點,學生定會當心。”

張祿道:“若有人爲難於你,儘管向我稟報,我自會與你做主。”

李冰點點頭,說道:“是。大人,時辰已經不早,還請大人啓程上路。”

張祿又望了眼白茫茫的泯水,再環視一圈周圍鬱郁蒼蒼的羣山,慨然說道:“此番入蜀,政事纏身,未能領略蜀郡風光,至爲遺憾。不知何日才能故地重遊啊。”

李冰應道:“大人下次再來,這泯水已被馴服,變害爲利,造福於民,風光會更美呀。”

張祿微笑着點點頭,“但願如此,但願如此啊!”說罷轉身上車。

文武衆官一起施禮說道:“丞相大人一路順風!”

張祿坐在馬車上掃視着眼前的每一個人,最後衝着李冰微微點了點頭。李冰也雙目注視着張祿,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透漏出一股堅毅。

寬闊的泯水江邊,由兵士們組成的疏浚大軍或肩扛手搬,或雙人同擡,將水中的一塊塊的卵石運到岸邊。只是兵士們一個個面帶怨色,口有怨言,每搬完一塊,都要坐在地上好半天都不起來,唉聲嘆氣地只是喊累。

李冰忍不住上前說道:“各位軍士,還請你們加緊纔是。似你們這樣,只怕五年也不能完工啊。”

這句話好像點了火藥桶,衆兵士紛紛發起了牢騷,“軍隊不打仗,卻要來治水,真是聞所未聞啊!”

“是呀,我們從軍,是要立功封賞的,現在卻成了河工!”

“我們吃的是軍餉,卻要幹工夫的活,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李冰耐心地說道:“你們要知道,治理泯水,事關蜀郡安寧。蜀郡安寧,你們便無須征戰打仗,無須丟掉性命。請大家……”

衆軍士又嚷嚷道:“蜀郡安寧關我屁相干!”

“我們寧可戰死沙埸,也不願累死在這裡!”

“對,軍人不打仗,還算什麼軍人!”

“不幹了!我們去找郡尉大人!”

衆人越說越是火大,紛紛扔掉工具轉身便走,李冰忙上前阻攔道:“不要走!大家聽我說!”

哪有人聽他說話,迎面的兵士一把便將他推開,衆人邁步離去,李冰只能在後面徒勞無功地喊着,“你們……你們不能走啊!”

正束手無策着,那名喚作溪百里的百夫長卻走了過來,厲聲喝道:“站住!你們膽敢違抗軍令,定斬不赦!”

衆兵士這才無奈地停下腳步,溪百里又說道:“快快回去,繼續幹活!”

兵士們就紛紛蠻不情願地回來拾起工具,又去向水邊搬運卵石。李冰感激地對溪百里說道:“多謝百夫長,我……”

那溪百里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說道:“讓大軍充當工夫,虧你想得出!哼!”說罷揚長而去。

李冰怔怔地愣在原地,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這時的郡守府內,張若宴請的貴賓卻是郡尉王漢,夷叢裡自然也在席間作陪。藉着敬酒,夷叢裡又在王漢面前搬弄着是非,“郡尉大人有所不知,這李冰一向花言巧語矇蔽丞相,在外仗勢欺人,飛揚跋扈。就連郡守大人他也從不放在眼裡,更何況你郡尉大人了?”

王漢疑惑地道:“下官看這個李冰有些面熟,他可是那個勾結叛匪,爲害百姓的治水官畢鷹?”

夷叢裡說道:“正是,正是他呀!”

王漢奇道:“下官記得大人已經將他定罪了,爲何又……”

張若故意嘆了口氣,一臉遺憾地說道:“唉,都怪本守一時心軟,養虎貽患哪!如今他深得丞相大人的恩寵,更不便輕舉妄動。”

王漢已喝得醉眼朦朧,“那該如何是好?”

夷叢裡陰笑着說道:“郡守大人有一萬全之策,那就是讓他自己知趣兒地離開蜀郡。”

“是何妙策?”

張若惡狠狠地說道:“斷絕軍餉,引衆譁變!”

王漢大驚,道:“這……這如何使得?率衆譁變,全族坑殺,這……”

張若道:“並不是真正譁變,只是讓軍士憤而離開工埸,致使李冰無法治水。到那時,他便只能黯然罷手,悄然離去。”

王漢凝神想着,但酒意衝頭,再也支撐不住,一下撲在桌上醉倒過去。

兵士們既不肯盡心賣力,工程進度便進展緩慢,眼看着月半已過,卻連河邊的卵石都未清理乾淨,李冰心中焦急,這天便又來到工地察看。此時正值枯水季節,水邊一大段**出的江牀上,卵石嶙嶙,更有幾塊黑黝黝的巨大卵石,突兀地立在那裡。

李冰走上前,繞着大石轉了幾圈,只見那石頭渾圓一體,滑不留手,確實無法搬運。後面的兵士們一個個拄着工具立着,幸災樂禍的看着李冰。溪百里上前冷冷地說道:“並非兵士們不肯出力,如此巨石,無人能動。”

李冰摸着那大石,喃喃念道:“看來只能將其破碎了……”

溪百里不由哼了一聲,嘲弄地說道:“破碎?談何容易!”然後從身旁一位兵士手裡搶過鐵鋤,對準巨石一下就鋤了下去,只聽一聲脆響,火星四濺,那巨石毫髮無傷,鐵鋤卻已立時捲了刃了。

溪百里又冷冷地道:“就用這種工具便能將巨石破碎?小的征戰疆場近十年,手中用過的兵器不計其數,卻也無一件可以開此巨石。”

李冰卻並不答話,緩緩從腰間抽出佩劍來,對準旁邊一塊卵石一劍揮下,就見那卵石應聲分爲兩半,佩劍卻完好無損。衆人無不驚呼出聲,溪百里瞪大了眼睛說道:“李大人,你這劍……”

李冰笑着將劍遞了過去,溪百里接過,仔細查看了一下劍鋒,然後對準那把卷刃的鐵鋤砍了下去,鐵鋤上立時被砍出一道白碴。溪百里又再看那劍鋒,果然還是完好無損,不由驚歎道:“哎呀,如此鋒利的劍,下官可從未見過。”

李冰隨口說道:“百夫長若是喜愛,便請留下。”

溪百里不敢相信地說道:“李大人,此話當真?”

李冰一笑,“當真。若是有鐵匠爐,我可以讓你們每人都有一把這樣的劍!”

溪百里興奮地說道:“這有何難?我們可以建鐵匠爐啊!”

衆兵士也都紛紛大聲呼應着,“是啊是啊,我們可以建鐵匠爐嘛!”

兵士們便在李冰的指導下壘砌起鐵匠爐,又有一些人隨着溪百里去撿拾廢鐵,李冰又從家中搬來了砂輪機。等李冰從鐵匠爐裡抽出了通紅的長劍,猛地便投入水中,隨着一陣白霧騰起,兵士們也都齊聲歡呼起來。又將那冷卻的長劍在砂輪機上打磨,火星四濺,一把嶄新的寶劍便應運而生。

衆兵士傳看着這把寶劍,人人都是愛不釋手,最後寶劍交在了溪百里手裡,他輕摸了下劍鋒,然後對準一根木棍,一揮兩斷,道了聲,“好劍,好劍啊!”又看着衆人大聲說道,“你們都聽好,今後若有人膽敢違抗李大人,如同此物。”

衆兵士齊聲高呼,“願追隨大人!”聲音響徹山谷,李冰望着衆兵士,眼中不禁溼潤起來。

4

張祿返回咸陽城,不及回府,便拿着張若要送給母親的那匹蜀錦直奔王宮。秦昭王接過蜀錦來仔細撫摸,驚歎道:“哎呀,這等細軟織物,當真前所未見。”

張祿說道:“此乃蜀錦,以蠶絲編織而成。”

秦昭王更是吃驚,“蠶絲?啊,寡人在燕國時,曾經聽說楚東有越人,剿蠶絲以爲帛,進貢諸國,甚是珍貴,莫非就是這個?”

張祿答道:“不錯,正是此物。”

秦昭王喜道:“這麼說,我們大秦也有這等上好的織物?”

張祿微笑答道:“正是。”秦昭王又將那蜀錦翻來覆去地打量,一時愛不釋手,張祿卻又說道,“臣還有一件珍貴百倍的禮物要呈給大王。”說着,從身後取過一個布袋,放到秦昭王面前,自己又順手從中拈起一點放入口中。

秦昭王也學着拈了一點放入口中,奇怪地說道:“這……這不是鹽嗎?丞相爲何要說他珍貴?”

這自然便是李冰交給張祿的羌寨井鹽,張祿笑着說道:“大王,此鹽非彼鹽呀。”

秦昭王猜測道:“此鹽……丞相是說,此鹽也……也產自蜀郡?”

張祿含笑點頭,秦昭王先是一喜,繼而搖頭,一臉的不信,“丞相莫開玩笑。鹽自海中出,世人皆知。那蜀郡並不臨海,如何能有鹽?”

張祿笑道:“這可不是海鹽,這是蜀郡的井鹽。”

“井鹽?”

“對,產自井中。”

秦昭王大喜過望,又拈起一撮井鹽放進嘴裡,仔細咂摸,

然後起身大聲道:“啊,我大秦自此以後再也無須仰仗齊國。”

張祿接口說道:“不僅如此,韓魏趙諸國還要仰仗我大秦。”

秦昭王一手抓着蜀錦,一手抓着井鹽袋子,左顧右盼,欣喜萬分,“天佑大秦!得蜀郡者得天下,此言不假!丞相,有了你帶回來的這兩樣禮物,統一六國,指日可待!”

張祿點點頭,臉上卻又顯出愁容,“大王所言極是!蜀郡重地,不可小覷。在下以爲,現任郡守張若並不稱職,須改派他人以……”

秦昭王不以爲然地說道:“丞相大義無私,可敬可佩。前番寡人之所以赦免張若,也是顧念丞相和司馬上將軍的情面呀。”

“可是,大王此舉卻將臣下置於尷尬境地,無以面對世人。故請……”

秦昭王卻打斷他道:“丞相言重了。如果張若不思悔改,再行撤換不遲。丞相一路風塵,快快回府歇息吧,寡人也要速將這蜀錦呈送太后。”

張祿無奈,也只能行禮退下。

在武陽打鐵的布順接到李冰的去信,半信半疑地趕來了泯水工地,見李冰果然身爲治水官,身後還有一大幫兵士死心追隨,這才放下心來,咧着大嘴猛笑。李冰又向溪百里和衆兵士介紹,說布順乃是大秦國最好的鐵師,曾在王宮內做工,他製出來的劍,遠比自己制的還要堅硬鋒利。衆兵士無不對布順刮目相看,布順樂得嘴更大了。

又過了幾日,趙鄉帶着二郎也尋了過來。李冰一見二郎欣喜若狂,抱在懷裡便是一通大哭,好半天才收住,對着趙鄉自是一番千恩萬謝,弄得趙鄉頗有些不好意思,吶吶地說道:“也沒得啥子嘛,總不能眼巴巴看着娃兒淹死、餓死嘛!”又叫李冰還要感謝大秦丞相,多虧丞相相救,兩人才能活到今天,便把張祿相救自己二人,處斬關長應一事說了。

李冰在心中默默道謝,又對趙鄉說道:“丞相大人正是我的恩師,當年我小的時候,便曾救過我和母親。”

趙鄉一愣,實在有些摸不着頭腦,“李冰,你到底是啥子人喲,郡守府要抓你,大秦丞相卻是你老師,你做鐵匠做得那樣好,現在卻又成了治水官!我們看到告示上寫着你的名字,二郎就說一定是你,我還不信,以爲不過是同名同姓罷了,不想還真就是你!你何時又會了治水了?李冰,你跟我說說,這都是怎麼一回子事喲?”

李冰怔怔看着他,想開口解釋,卻千頭萬緒,一時也不知從何講起,努力思考了半天,最後還是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我其實是一個罪人,是有愧於蜀郡百姓的罪人!”

江邊的工地上,兵士們在溪百里的指揮下,揮動大錘,輪流敲擊着巨石上的一排鋼釺。終於最後一錘下去,那巨石轟然兩半,兵士們全都歡呼起來。在工棚裡的李冰遠遠看見了,也興奮地猛拍了一下巴掌,旁邊的布順卻還在發着牢騷,“一天到晚的打製兵器,這和治水又有何相干啊?”

李冰笑道:“欲善其事,先利其器。”

布順不解地道:“這是兵器,並不是治水工具,你……”

李冰又道:“天下之器,大莫過於人哪。”

布順聽不懂他這些玄話,又皺着眉嘟嘟囔囔起來。這時工地那邊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李冰和布順忙出了工棚走過去,就見一幫兵士正圍着那伙伕紛紛叫罵着,“這豈是人吃的飯食!只怕豬都不吃!”

“我們每日做着苦工,卻只能吃這樣的飯食!”

“不幹了!幹不動了!”

李冰忙大聲問道:“這是出了什麼事?”

衆人這才停住,溪百里答道:“李大人,怎麼能讓兵士們吃這樣的東西!”

李冰走近前一看,只見食桶裡盛得清湯寡水的野菜湯,竹筐裡全是摻了糠皮的糙飯糰。李冰不悅地向伙伕問道:“爲何會這樣?”

那伙伕苦着臉道:“李大人,已經斷糧了。送糧的車子到來之前,只能吃這個了。”

李冰忿然道:“這如何能行?這讓大家怎麼幹活?!”又轉向衆兵士說道,“大家不要着急,且暫忍耐幾日,我即刻前去催糧!”

衆人卻還是嘟囔着發着牢騷,人人都是一臉的憤憤不平,李冰只得將溪百里拉到一旁,說道:“百夫長,請你向兄弟們解釋一番,糧食我一定儘快解決。”

溪百里點點頭,向衆兵士喊道:“咱們聽李大人的,暫且忍耐幾日!”

兵士們這纔不再喧鬧,紛紛返回做工去了。

李冰這便離了泯水工地,乘上馬車,一路飛奔向成都城而來。到了成都已是黃昏,也不敢耽擱,風塵僕僕地便直奔郡守府。張若假模假樣地將李冰迎了進去,連說話都十分熱情,“喲,李冰兄弟!你何時回成都了?泯水疏浚進展如何?來人哪,快上茶。”

李冰忙道:“下官謝大人了,不必麻煩,下官此來實有要事稟報。治水大軍已經斷糧,此事郡守大人可……”

張若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打斷他說道:“斷糧?哎呀,此事非同小可,你可速去找郡尉大人詢問。”

李冰一愣,“郡守大人,你這話何意?”

張若一臉爲難地說道:“丞相對我約法三章,不許我過問軍隊之事,這你也是知道的。軍中事務,本守是愛莫能助啊。”

李冰急道:“可這……這治理泯水並非軍務,而是……而是郡政啊!”

張若卻道:“治理泯水確是郡政,但眼下治理泯水的工夫卻是軍隊呀。工夫缺糧,本守責無旁貸,可軍隊缺糧,卻只能去找郡尉大人了。”

李冰怒視着張若,想發火卻又找不到理由,只能憤憤地說道:“那請問,我該到何處去找郡尉大人?”

張若又一攤手,“哎呀,他如今駐紮何處,本守實是不知呀。”

李冰氣得渾身發抖,怒斥道:“你……你身爲郡守,卻不知大軍駐紮何處?你……”

張若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李冰兄弟,你不要生氣,丞相大人的約法三章,本守絲毫不敢有違呀!”

李冰狠狠地瞪着他,又說道:“那郡守大人,能否先調撥一部分民糧,以解燃眉之急?”

張若說道:“這如何使得?軍糧自有定數,隨意向軍中調撥民糧,那更是干預軍中事務,請恕本守萬難從命。”

李冰怒道:“難道……難道你就讓數萬大軍坐以待斃?!”

張若兀自搖頭嘆氣地說道:“這是軍中事務,本守也確實無能爲力啊。”

李冰氣得再說不出話來,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便走,張若還在後面喊道:“李冰兄弟,還請看在你我多年的情份上,多加原諒啊!”

李冰出了郡守府,心中憤懣,卻也無可奈何,更不知上何處去找尋郡尉王漢,不由又回頭怒視了郡守府一眼,心中卻忽然來了主意,便回鐵鋪睡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便來到郡守府外等候。果然未至晌午,郡尉王漢便和幾個官吏一起向郡守府而來。李冰忙跑出來攔在身前,大喊了一聲,“郡尉大人!”

王漢一愣,見是李冰,便不滿地哼了一聲,也不理他,繞過他仍向前走去,李冰就急道:“郡尉大人,請稍等,我有事找你。”說着又繞到王漢身前。

王漢怒氣衝衝地瞪着他,說道:“找我何事?莫不是還要我給你調派軍隊!”

李冰忙道:“不,大人,是爲軍糧之事。眼下治水大軍已經斷糧,請大人……”

王漢打斷他道:“糧草之事應找郡守大人,與我何干!”

“可是,郡守大人說,軍糧歸郡尉大人管轄,他……”

王漢冷冷一笑,“不錯,軍糧確實歸我管轄。但你治水所用的乃是工夫,工夫之糧你該去找郡守大人!”

李冰急道:“這……郡守大人說是兵士,你又說他們是工夫,這……”

王漢也憤怒地喝道:“還不是你把我的軍隊弄得兵不像兵,民不像民!”說完拂袖而去,徑直入了郡守府。

李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悲涼,滿腔怨氣又無處發泄,只把兩眼慪得一對血紅。

再回到泯水旁的工棚裡,已是星月滿天,二郎早已沉沉睡去,趙鄉和布順相對而坐,仍在強撐着等候李冰。一見李冰回來,兩人都急着上前詢問,李冰卻只能無聲地搖搖頭,布順就瞪着大眼說道:“沒有糧食,那讓我們如何治水?”

趙鄉也一臉愁容地說道:“是呀,那些兵士聽說沒得糧食,還不把你分來吃了!”

布順又道:“治水之事何其浩大,僅憑你這小小的治水官,難成其事呀!再有張若這樣的郡守,更是難上加難。”

趙鄉看了看他道:“是呀,你若是郡守大人,糧草工夫自然不在話下。”

布順恨恨地說道:“哼,我要當上郡守,第一件事便是將張若凌遲處死!”

趙鄉又想了起來,忙說道:“李冰,當今丞相不是你的老師嗎?你去找他,請他督促張若發糧,張若決不敢不發。”

布順就嚷嚷起來:“不,你去面見丞相,請他稟報大王,處死張若!”

兩人說得熱鬧無比,吐沫滿天橫飛,又對望一眼,都忍不住樂了出來,趙鄉便說道:“好了好了,咱倆莫要說夢話了,還是讓李冰靜一下,好好想一想,明日如何面對那些兵士吧。”

李冰卻凝神注視着兩人,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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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泯水工地上,兵士們黑壓壓地站成一片,一起衝着李冰高聲叫嚷着,溪百里和他手下的幾十名兵士奮力保護着李冰。但眼看衆兵士們羣情激憤,就要衝上來將李冰生吞活剝一般,溪百里大聲說道:“李大人,你快走吧,快快離開!”

李冰看看溪百里,又看看眼前這一片憤怒的兵士們,突然大聲喊道:“請大家聽我說句話!”

衆人都是一驚,整個工地都安靜了下來,李冰高聲說道:“各位兄弟,李冰無能,讓大家遭受飢餓之苦。李冰向你們謝罪了!”說着,向兵士們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又說道,“既無糧草,治水之事不得不中止,請各位返回軍中。請大家放心,只要返回軍中,便有了軍糧,再不會繼續捱餓。大家……大家這就請去吧。”

兵士們這才陸續散去,工地上只剩下了李冰和溪百里手下的幾十人,溪百里悲傷地望着李冰說道:“李大人,那你……”

李冰悽然一笑,“多謝百夫長關心,我自有去處。”

溪百里鄭重地說道:“李大人,在下從軍十年,只見過你一個好官。李大人,好自爲之了。”說罷抱拳行禮,轉身離開了。

他身後的兵士們也一一上前向李冰鄭重行禮,然後相繼離去。李冰站在泯水岸邊,向衆兵士們一一還禮,寒風拂動他的長髮,也拂得他的心中一片悲壯。

兵士們全都走了,工地上只餘下李冰一人。遠處的江水靜靜流淌着,夕陽將水面映得一片通紅。布順、趙鄉和二郎緩緩來到李冰身邊,二郎輕輕喊了一聲,“二爹……”

李冰回過頭來,憐愛地一把抱起二郎,又指着江水向二郎說道:“二郎你看,是不是好美?你說,要是這江水永遠這樣靜靜的,柔柔的,是不是很好?”

二郎不明白他的話,只是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李冰就自己笑笑,又撫了一下二郎的頭,再去憂傷地望着江水。

布順在旁咳嗽了兩聲,說道,“李冰,天色不早了,走吧。”

趙鄉接着說道:“是呀,治不成就不治了嘛!走,我們回成都,開我們的鐵匠鋪子!”

李冰轉過身來,定定地看着兩人,說道:“布順兄弟,趙鄉大哥,你們帶着二郎回成都城吧。”

布順不解地問道:“那你……”

李冰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返回咸陽!”

布順和趙鄉都大吃一驚,齊聲問道:“返回咸陽?”

李冰鄭重地說道:“昨日你倆說得對,治水大業,決非我這小小的治水官能爲,必須集中蜀郡所有人力物力方可。”

布順和趙鄉對望一眼,眼神裡全都是疑惑不解。

(本章完)

第十三章 重返蜀郡第二章 恐水症第九章 羌民的智慧第二十五章 分水金剛堤第十九章 城下之盟第七章 蜀道難第二十四章 逃出生天第十一章 太后的“母愛”第十二章 從此世上有李冰第二十三章 原罪第四章 昭王即位第十三章 重返蜀郡第七章 蜀道難第十一章 太后的“母愛”第十七章 二治泯水第十五章 愛與痛第七章 蜀道難第二十一章 火燒水激玉壘山第八章 水破餘州第十五章 愛與痛第十一章 太后的“母愛”第十章 初治泯水第二十一章 火燒水激玉壘山第十九章 城下之盟第六章 魏萱公主第二十二章 楚國的人質第十七章 二治泯水第二十二章 楚國的人質第三章 兩個王子第十四章 水神與死神第十章 初治泯水第七章 蜀道難第二十三章 原罪第一章 “狸貓換太子”第二十一章 火燒水激玉壘山第二十章 治蜀有方第二十四章 逃出生天第二十三章 原罪第六章 魏萱公主第七章 蜀道難第二十二章 楚國的人質第三章 兩個王子第十章 初治泯水第三章 兩個王子第二十四章 逃出生天第十九章 城下之盟第十一章 太后的“母愛”第七章 蜀道難第十三章 重返蜀郡第一章 “狸貓換太子”第二十三章 原罪第六章 魏萱公主第十六章 郡府辯冤第六章 魏萱公主第五章 範睢如何成爲張祿第四章 昭王即位第一章 “狸貓換太子”第五章 範睢如何成爲張祿第十三章 重返蜀郡第九章 羌民的智慧第三章 兩個王子第二十二章 楚國的人質第十九章 城下之盟第四章 昭王即位第一章 “狸貓換太子”第九章 羌民的智慧第一章 “狸貓換太子”第十四章 水神與死神第十九章 城下之盟第二十三章 原罪第十五章 愛與痛第五章 範睢如何成爲張祿第二十一章 火燒水激玉壘山第十九章 城下之盟第十六章 郡府辯冤第二章 恐水症第五章 範睢如何成爲張祿第二章 恐水症第二十四章 逃出生天第十七章 二治泯水第十章 初治泯水第二十五章 分水金剛堤第二十四章 逃出生天第二十三章 原罪第六章 魏萱公主第二十四章 逃出生天第二十一章 火燒水激玉壘山第二章 恐水症第十二章 從此世上有李冰第十二章 從此世上有李冰第二十三章 原罪第十章 初治泯水第七章 蜀道難第一章 “狸貓換太子”第二章 恐水症第十六章 郡府辯冤第十一章 太后的“母愛”第十七章 二治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