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零一年的李朝官兵水平如何?這個還真不好說。
你要擱隔壁,那還是有幾分水平的,不說已經快要被撲滅的川陝白蓮教,和之後的張格爾之亂。
就往前那一輩子四萬多首詩的,海藍察差點打進加德滿都,平林爽文,平大小金川,和惏、福康安,都算水平線上的。
那個指揮火繩槍和小口徑火炮的水平也在及格線上,隔壁的廓爾喀人、緬邦人,那是和英國東印度公司見過仗的。
廓爾喀敗於人少,緬邦敗於水陸並進,都不是菜雞。反過來看,和這些對手過招也沒太丟人的綠營以及少數旗兵,可堪一戰的評語還是勉強當得起的。
至於李朝?實在是一言難盡,除了兵無常兵,將無恆將這種最典型的封建王朝壓制軍方勢力的老毛病之外。
就在於無兵無餉!
兵和餉從哪裡來?自然是從自耕農身上來,可到了十九世紀,自耕農的數量已經遠遠不足以提供足夠的兵員和軍餉了。
就算想找良家子從軍也幾乎不可能,很多郡縣的戶籍簿冊還是二三十年,甚至三四十年前的老黃曆。根本沒法照着這玩意招兵籌餉,說他是一坨屎也差不多。
所以很多所謂的地方郡兵,那就是城廂裡的地痞無賴,流氓混混,以及爲數不多的可以徵召來的良民兵。
至於軍餉問題,更是可笑。李成桂李芳遠想的很美好,良民要服兵役,幾年幾年,一茬一茬永遠不停。國家不用掏一分錢軍餉,就能維持好幾萬大軍。
裝備怎麼來呢?也不用國家掏錢。還是李芳遠想出來的妙招,咱們這位太宗大王可真是一個小機靈鬼兒。
向良民自耕農階層徵收軍保布,名義上是爲了士兵的軍服徵收布匹,實際上就是徵收軍費錢。
聰明吧!李成桂李芳遠兩個大佬腦門一拍做出來的決定,李芳遠蹬腿沒多少年,世宗大王時代就已經開始有兵力捉襟見肘之虞了。
“己亥東征”打對馬島,統共萬把來人,最後湊不齊,直接上街抓丁。抓到了就捆上,送去全羅道水營,給根棍,就算是個兵了。
可想而知到了如今,李朝還能有多少強兵呢?自耕農階層的大規模破產,極大的損害了李朝本身的財政穩健度以及軍事應變能力。
當然,李朝也不是代代昏君,起碼還是有想要振作的人的。
到了孝宗大王在位期間,試圖訓練十萬大軍,配合南明政權,以及江戶幕府等軍,三路會攻滿韃,光復大明。
但很可惜,他是個窮鬼,弄不來銀子,於是訓練營就縮減爲四萬人。可四萬人他也養不起,最後縮減到一萬二千人。
孝宗大王也去見大明先帝一百多年了,這個曾經號稱十萬人的訓練營如今也就只剩下八千人不滿的樣子。
但他委實是一隻強兵,他做到了一支軍隊最基礎的一樁事——足兵足餉。
能真的做到足兵足餉的大軍,擱十九世紀初期整個地球來看,還真沒那麼多。
但李朝訓練營就可以,窮鬼孝宗大王給了他一個特權。
鑄錢!
除了宮內以及戶曹、工曹等局,訓練營一個軍事機構居然獲得了鑄幣權。
所以李朝的通貨,常平通寶的背面,有的會鑄局、有的鑄營(平rang監營),而訓練營鑄造的背面會有“廳” 的字樣,意指訓練營廳。
而訓練大將、訓練都監等官職也成了李朝的頂級大肥缺,甚至訓練大將這個職位將來由金祖淳親自兼任。
能自己鑄錢的訓練營(又稱巡撫營)自然兵源無虞,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
洪大守眼前的瑞興郡兵肯定不能與訓練營的精兵比較,除了貓在城牆上開槍以外,毫無作爲!
槍聲足足響了一夜,第二天天亮一看,地上頂多躺了幾十個。三四千人輪着往城下丟沙包,打了大半夜,就被打死這麼點兒。
這種臭魚爛蝦的樣子,徹底的就暴露在鄭神師的面前。
估計連鄭神師自己都不敢信,官兵已經汰爛到這種地步。往昔官兵幾百人可以進攻上萬人的農民軍隊伍,往往還能奪取全勝。
如今被一幫流民包圍了四天,不僅不敢出城搏戰。連李朝官兵的看家本領,放鳥槍的功夫都丟的乾乾淨淨。
薩爾滸的時候,李朝出兵響應大明的徵召。大明對李朝軍隊中需要多少鳥槍手,裝備多少火器火藥都明確到個位數。
專門點名李朝,讓出鳥槍兵。可見李朝的鳥槍兵在大明都算有幾分名氣的,不是爛兵。
可如今,實在是不值一提,真的是也就只能聽個響動。
信心大增的鄭神師讓丁壯們歇到了中午,還是一人發了兩個雜糧糰子,還煮了大鍋米湯,待遇又上升了。
“洪小哥,可算找着你了。”洪大守擡頭,發現韓氏兄弟就在眼前。
這兄弟兩個也不是木訥的人,想來也不會在這種程度的戰事中發生意外。果然如洪大守預料的一樣,不僅完完整整的站洪大守面前,韓三石身上還多套上了一件厚棉袍。
也不是知道是從哪個倒黴鬼身上扒下來的,最完美的是除了有點髒以外,居然沒有粘着血。
“你們也沒事就好,放心了。”
三個人找了個避風的角落蹲在地上,啃着飯糰。
“我剛剛退回來的時候看到不少長梯。”韓三石相對他弟弟韓五石來說,更加的機敏。
“昨晚填了一夜的溝,這城外的溝差不多都給填平了,四面蟻附都沒問題。”
“那咱們不要出頭,還是混在人裡,能躲就躲。”韓五石左右探了探頭。
洪大守當然打得也是這個算盤,不過這片營地裡的丁壯大概都一樣,都打着混的心思。
三個人交頭接耳,商量着下午該怎麼辦。
可人羣里居然傳出嗡嗡嗡嗡的聲音,像是議論聲,又像是走動聲。
很多人也站起來,四處張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南面似乎有煙塵?又是哪裡被掠了?”韓三石不解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