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在的,爲了供應大軍,林尚沃的幾百萬家資已經被洪景來掏了個七八分,他剩下的都是固定資產,現金真沒幾個了。
收買滿清的官員貴族,籌辦貨物,整治儀仗都需要錢。現在林尚沃也沒有多少錢,洪景來知道兄弟辦這個差,全是因爲人家相信咱,不能虧待了。所幸在金祖淳和樸宗慶等人的家裡抄到了不少人蔘、貂皮、漆器、香木,這玩意兒又不能吃,洪景來也不貪圖這點享受,一股腦兒的都搬給了林尚沃,給他充作本錢。
當然啦,派遣使者,按理來說就是主上大王給誰家發財的機會,這一回大夥兒都已經是高官得做,也不好意思向使節團伸手。私下裡大夥兒都以爲是爲了酬謝林尚沃襄助鉅款給洪景來起兵,現在投桃報李。
最後還是洪景來開了口,允許大夥兒入股投資,分潤點利是。大夥兒還說洪景來做人地道,知道雨露均沾,這下才把林尚沃出使的本錢給湊足。
臨行前洪景來給林尚沃加了一個僉知中樞府事的官,閒差中的閒差,獎賞咱老兄弟一個堂上官罷了。這官做不得什麼數,沒有權勢,真正的封賞以後回來再辦了。
囑託一番,林尚沃趕着風雪上路去了,此番事大,不能耽擱到明年開春!
這邊送走了林尚沃,那便洪景來就要開始整理整個漢陽朝廷。各機構實權部門已經都安插了人進去,算是在明面上操控住了,但是實際上還是有不少人是原本金祖淳、樸宗慶提拔上來了,需要徐徐調換。
緊要的便是戶曹和宣惠廳,崔正基小商販出身,對於理財果然有一套。快速的梳理清楚了兩處的賬目。別的不去提,戶曹因爲動兵現在就是個空架子,宣惠廳在恢復了八道漕糧轉運入京後,先後又解了二百七十萬石米到京。
但是解運糧米的京商船隊,趁着朝廷變換的亂局,崔正基還一時管不到他們的空,居然在大量的糧食中摻沙土,其數量幾乎達到了兩成。
也就是說,國家的約六十萬石鉅額稅糧,被京商吞沒了!
還不能把京商咋樣,漢水就他們的船能走,其他的船進去就是一個死字。任你漢陽朝廷風雲變幻,我京商猶自還是天下第一的漕運商團。
“這幫賊子!遲早派禁衛兵把他們一個一個全部送上天!”
猛地一砸桌面,把端着賬本的崔正基嚇了一跳,他知道洪景來這是真的動怒了。這幫京商憑着自己壟斷漢水航運的本事,居然毫不明白這朝鮮已經變天了,不會再給他們這般無法無天的道理。
“貢米轉運須得京商之力,是故他們拿捏如此,毫無辦法。”崔正基只能陪着小心,解釋道。
“此事我自然知曉,但我今以一國之力,難道還折不下他區區一個京商!”
“令監的意思是?”
“斷他的根!”洪景來進入漢陽前實際上就有所考慮。
現在進入漢陽的洪景來,抓財權和兵權嘛,這是大夥兒都知道的事情,便也就不去提了。現在賦稅受到了侵害,需要解決此事,改革兵事便是相輔相成的。
首先便是裁撤漢陽的那些舊軍,這些兵馬洪景來自然是不信任的,尤其是他們在漢陽盤亙日久,樹大根深。洪景來既然不可能爲此一下子屠殺幾乎十萬人,那就只能換個辦法,用他們能接受的方式裁撤他們。
“給漢陽五軍發餉!調集他們,準備開掘運河!”洪景來大聲宣佈。
“發餉好說,運河?”崔正基沒明白過來。
“我來京以前,觀察過漢陽周邊的地勢,已經確定。”
說罷洪景來取了一張紙過來,隨意的畫了一張草圖,漢水並不是直通通的從漢陽進入黃海,而是曲折向西北的方向,大大增加的流程之後進入黃海。
實質上漢陽距離黃海只有區區的三十六七公里,而最適合作爲漢陽對外輻射的港口地區,就是濟物浦!抑或他在後世所變換的新名字。
仁川!
只需要在仁川到漢陽之間,開掘一條區區八十里的運河,就能夠徹底毀滅掉京商團對漢陽朝廷的鉗制,通過無波無浪的運河,將糧食送抵漢陽。
而且現在洪景來正好有大把的舊軍可以用作驅策,先把他們發配做苦力,這是勝利者對失敗者固有的處置方式,舊軍自己都不會反對,何況還能發餉。
等到這些舊軍被遷移出了漢陽,洪景來裁撤他們的第一步就算完成。隨後這些舊軍就可以轉化爲護漕的民夫以及船工,繼續有個生計活路。
可以想見,原本壟斷着漢水航運的京商所佔據的利益會一下子爆發出來,轉移到這條什麼船都能走的運河上邊。受損的只有京商和依附在京商團身上的保守派兩班貴族勢力,而得益的卻是整個朝廷和天下百姓。
我不敢辣手處置一萬多接近兩萬手裡抄着刀子鳥槍的舊軍官兵,我還處置不了你一個京商團!
當天議政府內便傳出來了要開挖濟物浦至漢水南岸運河的消息,整個漢陽譁然,雖然此時還沒有定案,但是一大波人慌了。
最誇張的是,連三位宰相居然都對此事表示了關切,閔景爀、李尚憲、曹允大都收過京商的銀子,喂得飽飽的。一聽到洪景來有意調配漢陽舊軍前去開挖運河,就猛然反應過來洪景來的想法是什麼。
雖然京商的孝敬並不是不能割捨,可京商那是普遍的,大面積的,全線的給漢陽的京華士族送錢,只要是個當官掌權的京商就送過。畢竟一下子盜走了朝廷六十萬石大米,這樣的鉅款,雨露均沾都能餵飽不知道多少人了。
和預期中想到的反對聲浪分毫不差,果然京商已經和漢陽的保守勢力徹底的捆綁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難怪歷史上即使是日據以後,商業界率先崛起的也是京商的那一票人馬,這樣深入的官商勾結,想不崛起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