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綠喬忙隨了四喜往門外走,二姨娘忙拿了條帕子追了出來,“四姑娘,你等等我。我也去瞧瞧姐姐。新婚三朝,二姑娘帶了姑爺回門,本是件極好的事,姐姐怎麼還爲此發了病?”說話的同時疑問的目光不由得投到四喜的臉上。
沈綠喬也急於想知道事情的經過,就對着欲言又止的四喜道:“四喜姐姐,你就把喜情的來龍去脈與我說一遍。讓我心裡有個數,好在路上琢磨應該從何處着手醫治母親。”
四喜聞聽沈綠喬這樣說,這才吞吞吐吐地道:“四姑娘,您前腳剛剛離開。二小姐就哭倒在夫人懷裡。說是新婚這兩日,楚姑爺不只第一夜沒進她的房,昨夜也拋下她獨守空房的。
原來楚姑爺的家中早有了三個姨娘,四個通房丫頭。這還不算,昨天上午,楚姑爺不知自哪裡又領回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那女子……那女子的面貌……”說到這兒,四喜便拿眼去瞄沈綠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沈綠喬一見四喜的神色,就猜到楚天舒領回來這女子一定與自己有着某種關聯。她怕說出來犯了什麼忌諱。於是就溫聲道:“四喜姐姐,這個時候,你就莫要吞吞吐吐。快快與我說了實情。我也好快快去診治母親。”
四喜見沈綠喬那副心急火燎的樣子,想她一定是擔心大夫人。這才繼續言道:“二小姐說,那女子的眉眼竟與四小姐您有些神似。最可氣的是,新婚頭一晚,楚姑爺對她帶理不理的。第二日一早,竟態度生硬地帶了這女子來給她敬茶。說是那女子已有了身孕,定要二小姐升她做四姨娘。二小姐不肯,楚姑爺就是一頓摔打,怒罵。二小姐一頭走一頭哭,鬧到了安南王妃那裡。
誰想到王妃聽了二小姐的哭訴,竟也惱了,對着二小姐罵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稀鬆平常之事。你未婚先孕,不給自己墮胎遮蓋不說,竟在喜堂上丟盡了安南王府的臉面。我不說你也就罷了,你竟然還敢捏拿着這個事與我鬧。
你若是個懂事的,正該乘此機會來我這裡給自己討情。說是你自做主的要給天舒討房姨娘。我這做婆婆的在婚堂上的怒氣也就消了。天舒心裡舒坦,日後也不好輕慢於你。偏偏你般作鬧,反倒添了他的煩惱……
我原想着天舒這孩子雖是風流懶散,人卻不壞。只要娶房投心對意的媳婦,好好收攏收攏他的心。年歲大大,也就慢慢好了。卻沒想到,你這剛剛入門,反倒讓我兒較前時更加肆無忌憚……好了好了,你們夫妻的房中事,從此我是懶得管了,我也是管不了的。你若想做楚家兒媳,能忍也得忍,不能忍也得忍……’
二小姐在要成親那幾日,就已寢食難安。哪受得了這般羞辱,當即就孕吐發作。誰知那安南王妃更着了惱,拿了美人捶敲着桌子喊:‘你即自己沒本事拿捏
住自己的男人,也莫要沒羞沒臊的到我這做婆婆的這裡來討沒臉。你那母親那般精明強幹,卻怎麼生了你這樣一個蠢貨?早知你這相府嫡女這般不知羞恥。反不如娶了綠喬那聰明機智的丫頭。雖是個庶女,卻也是我兒心裡喜歡的。若是娶了她,我兒天舒今日定是另一番樣子,也不會三妻四妾的往家裡領……’”
沈綠喬聽到這裡,不由頗覺頭痛。你們家夫妻,婆媳爭鬥,幹嘛要將我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自從那日楚天舒說得一清二楚後,咱早與你們沒有半毛錢關係了呀!丫的,真憋屈。
與二姨娘互遞個眼色,二姨娘接下去問道:“這麼說,難道夫人的暈倒,竟與四小姐有關?”
四喜搖頭道:“不是,當時正好老爺回了榮喜堂。把二小姐與夫人所說的話聽得一字不落。老爺就罵夫人心腸歹毒,如今來了個現事報。罵大小姐丟盡了相府的臉面,讓他在朝堂上難以擡頭。不如找了三尺白綾自殺算了,以掩蓋未婚先孕的醜行。
夫人原就因爲二小姐轉述了安南王妃的一番話氣得要死。如今見相爺又這般辱罵二小姐。就越發的生氣,便破口大罵老爺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那楚天舒這般風流好色,都是跟他這個風流好色的岳父學來的。只因爲他心裡裝着前妻那個死了的狐媚子,便日日的往家領女人,不是鼻子像那個狐媚子,就是眼睛像,就連腳趾頭像都要領回家裡來……
夫人罵得極是難堪,後來老爺聽不下去了,就狠狠地給了夫人一掌……
夫人就氣得渾身發抖,口吐白沫……”
沈綠喬聽到這裡,不由得嘆道:“母親這肝陽上亢的毛病,本就是因心氣不暢,時常生悶氣,致使肝滯氣鬱,肌體阻塞,氣血不通所得。我前些時候,剛剛與她打通經脈。此後必須好生調養。放開心胸,不再與人鬥氣方能痊癒,可是二姐姐這一回來,便告訴母親這些令人氣憤之事。爹爹又火上澆油,反倒令母親這病情加重了,聽你這情況,母親是前症復發,竟是得了中風……雖是有醫治之法,卻是非常麻煩……”
二互娘聞聽沈綠喬之言,不免心內痛快,竟有些喜形於色。沈綠喬忙偷偷拽了下她的手臂。二姨娘這才板住了臉。
不知不覺中,三人已來到喜榮堂門外。屋裡屋外原本聚集了許多人,那些丫環婆子一見沈綠喬來了。忙自動列了兩隊排開,給沈綠喬讓出道路。沈綠喬也不謙讓,隨了四喜走進門去。
屋內除了面色陰沉的沈相,楚天舒,和一臉張皇失措,面有淚痕的沈紅喬外,沈綠喬竟意外地看到了凌昊天那張俊美絕倫的臉。她不由得一怔。
凌昊天對她微微點了下頭,聲音輕朗地道:“我今日朝中事已忙完。就來接你回去。卻不想到正趕上岳母染恙。你且快快與她診治吧。”
沈綠喬聞聽他如此說,便
不再去管別的,喚過秋霜要來自己那隨時帶着的醫囊,給大夫人診過脈後,果然是中風。便拿出銀針,飛速地刺入大夫人的頭部,面部,還有隸屬肝經的各種穴位。
沈家衆人都秉住呼吸看着神通廣大的四小姐在救治大夫人。卻不防,那色膽包天的楚天舒一雙桃花眼,竟然停駐在今日回門路上被沈綠喬救助的那個白衣少女輕紅身上,久久不曾移開……
那又一陣陣乾嘔的沈紅喬,竟在擡頭想尋找個依靠的一瞬間,也很不幸地看到了這一幕。那輕紅本與沈綠喬生得七八分的像。她與沈綠喬最大的不同就是,沈綠喬的眼雖然顧盼神飛,璀璨靈活。但是她在該守禮時,向來目不斜視,而輕紅這雙不安份的眼,卻自打進門起就不夠使般,四處亂瞟。
如今見有人注意她,這個人入門前也是見過的,是那相府大姑爺。她雖不知他確切名字,卻也知他身份尊貴,所以,在楚天舒一雙灼灼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轉時,她也回以嫵媚生動的微笑,完全已忘記了,自己身穿孝服。兩人就這樣眉目傳着情,致使這枯躁等候的時間,也別有風味。
那凌昊天自與沈綠喬相識以來,向來不是兩人因爭執鬥嘴,便是兩下里互算計。如今他第一次見到沈綠喬一本正經地治病救人,看着她因忙碌而漲紅的臉頰,凌昊天竟覺得她比往日更美上十倍。
沈家的衆僕婦和幾位姨娘見大夫人昏迷不醒的樣子,有人歡喜有人悲。但此時不到最後關頭,尚無定論,自然也不能表現得太過。只是靜等在一旁看熱鬧罷。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夫人的手指終於微微顫動了幾下。沈綠喬又開了副方子,叫了家人到自家的藥材庫趕快去抓來。熬完,待到大夫人喝下去,再醒來時,竟已經摺騰到掌燈時分。沈綠喬又開了幾副藥,千叮萬囑一定要大夫人按時服用。然後就在凌昊天的示意下準備離開。
誰知兩人前腳還沒有邁出去。沈紅喬就眼睛紅紅地道:“四妹妹,你且慢走。我與你私房話說。”
沈綠喬看了凌昊天一眼,遲疑地停住了腳步。那對失敗的夫妻已經令沈家人極敗興了。自己還是要裝得夫唱婦隨一點纔好給相府此時的陰暗氣候塗上點兒靚麗之色。再者,今天凌王爺已經給了自己極大的面子,自己何妨合作一小會兒。
凌昊天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表示同意。沈綠喬這才輕移蓮步,同沈紅喬走出榮喜堂外一處避靜所在。
沈綠喬還沒站穩,沈紅喬劈頭就問了一句:“四妹妹,那與你面貌極爲酷似的輕紅姑娘可是你們凌王府的丫環?”
沈綠喬腦際轟然一聲響,彷彿被雷霹到一般。她無法想向,大夫人因爲她病得這般沉重,她不思在母親面前多盡些孝道。竟然還有心注意這些自己這非親女兒都沒功夫想的事。她如此一問,心裡卻是打得何種算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