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良算是看上陳元慶了,不單因爲老朱的介紹。
這個人以往的履歷、業績都很漂亮,也沒什麼緋聞軼事這類亂七八糟的東西。
投資方實際都有自己的調查渠道,雖說多少與獵頭乾的工作類似,但他們更多關注業績數字、個人品德以及管理方法這些層面。
某種程度上來說比之獵頭側重的履歷覈實、背景覈實更加深入和專業。
如果能夠禁得住這樣嚴密的調查並且可以展現較好結果的人,才能進入資方視野成爲他們內定的人選。
陳元慶以往經歷可以說交了份成績良好的答卷,朱總的因素在這裡面只佔到一成,剩下一成來自他本人的形象,還有兩成是他與孫良面談給對方留下的印象分數。
“不知是智亞哪個獵頭挖到他的,真是太走運了!”孫良自言自語,不知是說智亞的獵頭,還是說他自己。
在重新成爲漢河股東之後,孫良首先拜訪了老朋友——現任董事長曹源先。
老曹當然歡迎孫良歸來,甚至提出期望他能夠更多參與,幫自己坐穩這個位子。
他倆原先關係就不錯,彼此沒有利益衝突,倒是都有相互借重的心思,所以很快熱絡起來。
曹董是在朱總病倒的前一年被意外選爲董事長的,當然這肯定是各方力量妥協的結果。
爲了不讓老朱坐這個位子,他們寧可選個沒什麼太多根基、大家都能接受的人選,但是曹董可並不滿意給人家做提線木偶,他希望可以逐步成爲引導董事會方向的那個人。
孫良迴歸給了一個契機,他打算先造一個煙霧彈讓孫良進入董事會,然後再幫他爭取到執行董事的位置。
做爲交換,曹董認真聽取了孫良對後朱總時代的考慮和建議,並同意見見他推薦的這位新總經理候選人。
這天可以說是許靜到智亞以來最坐立不安的日子。也怪,以前的幾個單子好像都沒這麼患得患失,今天是怎麼了?
爲掩飾自己的心情,她乾脆找藉口外出,跑到北四環的聖心書店要了杯咖啡,打算在這裡坐到面試結束再回去。
書店裡那隻著名的老黑貓弗洛伊德趴在自己最愛的哲學書堆上皺着眉瞧她,彷彿在嘆息:這姑娘,你到底是想看書呵,還是不想看書呵?
許靜單手托腮白了它一眼,看看自己面前翻開的那本《中國古代造園藝術》,竟是才翻過去一頁而已。
弗洛伊德終於看不下去,“喵”了一聲起身竄上書架,又跳到空調通風道上,不緊不慢地朝兒童區去找更有趣的夥伴了。
直到下午五點多周大慶才發來消息,陳元慶果然不負衆望地通過了第四場面試,據說和董事長相談甚歡。
“唉,就不能早點告訴我麼?明明倆人四點就聊完了!”許靜抱怨地自言自語,嘴角卻掛笑,明顯心裡美滋滋地。
算了,今天太晚來不及讓所有人知道,明早再爆這消息也不遲。
她彷彿看見魏東掛在門口的小鐘“鐺鐺“作響,那是向全公司宣告某位顧問有了新成單——魏東最近發明的新舉措。
據老周講,曹董和朱總之間在基本方向上略有差異,曹董更希望保守原有戰線,而不是跟風拓展面部識別這樣的新戰線,但這並非他們之間的最大矛盾。
其實曹董因爲在漢河缺乏根基特別希望得到總經理的理解和支持,然而老朱做爲創始人的光環始終影響着企業。
主要幹部凡事都會先看朱總眼色,曹董卻希望大家更多考慮股東利益。
這是所謂站位不同、角度不同,思考和決定也不相同的結果。
但陳元慶做爲新人同樣在漢河沒有根基,他也需要董事長的支持與配合,因此更能聽取曹董意見並迅速吸收、消化。
這就是兩人爲什麼能夠融洽的基本原因。
另一方面,陳元慶注重發展線上交易平臺來推動漢河傳統產品線的銷售,甚至是利用該平臺進行境外營銷。
這樣的思路無疑爲曹董提供了擴展業務想象空間的新方法,自然使得老曹對這個行業新人的建議充滿了關注和期待。
“所以,我覺得你推薦的這個人選應該不會有問題了。”周慶山說。
“可……,曹董知道他是由朱總經孫良的手推薦的嗎?”許靜還是有些擔心。
“你放心,從開始朱總和孫良之間就有了默契,大家都不會提這段。所以從面上看,陳元慶就是孫良推薦給曹董的。”
周慶山停了下想明白這姑娘在擔心什麼,笑着問:“你是不是怕自己收不到獵頭服務費呵?”
許靜在電話這頭呲牙咧嘴地痛苦:“您知道,我不過是個打工的……。這個問題還是留給老闆們做決定吧。”
周慶山呵呵地笑,說:“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好處!我告訴你,孫良一直在問朱總是智亞哪位顧問這麼大手筆。
我估計,他很快就會安排你們見面。服務費的話題另說,你要是能得到孫良的賞識,以後的訂單估計就源源不斷啦!”
“借您吉言!”許靜立刻明白了這話裡頭的意思。果真能這樣,那服務費寧可不要了、或者只要一半就行。
她心情立刻像喝了那可口快樂水一樣無限舒爽!
陳總現在只需要再和人力總監再象徵性地見上一面,然後把薪酬待遇談妥,接下來就可以等着拿Offer(《錄取通知書》)了。
不過呢,世上的事情大凡都是如此:這邊高興了,肯定就會有人不高興!
朱總見大局基本布好,立即向董事會提交了辭去董事和總經理職務的文件。
曹董認爲這一切都是孫良在後面運作的成過,於是順水推舟幫助孫良進入董事會。
不久,孫良向董事會推薦了陳元慶做爲新總經理人選,而大家發現這是迄今位置董事會收到的四個人選中資歷、業績、年齡、學歷,幾乎更方面都是最出衆那位。
加上曹董已經和半數以上執行董事打過招呼,這個人選基本毫無懸念地被決定了。
這樣一來有人不高興了。
很快朱總聽說,高朋在一次銷售部門幹部聚餐會上對此極爲不滿:“我,公司最早的老員工之一,副總當了五年半,憑什麼不能轉正?
憑什麼該向個新人屈膝稱臣?他老朱就是個瞎子,人擺在眼前都看不到麼?
他根本薄情寡義,我白跟了他這麼多年!如果他早點表態支持我,現在怎麼會花落別家……?”
朱總聽到這話的時候半天沒吭聲。
“你別當真,他那是醉話。”周助理輕聲開解。
“不,不是醉話。”老朱搖頭:“那是他的心裡話,是他心心念唸的期待。恐怕,他已經期待了很多年吧?
只可惜他不明白,以他的高度做現在的位置尚且吃力,我又怎麼能爲了情分讓他坐得更高些呢?”
“要不,我去和他說說這些?”
“不必了。”老朱嘆口氣:“我已經辭職等待交接。後面的事,交給後面的人去解決吧。我只需要提醒小陳,儘自己的義務。
至於小陳能否容他,他又能在漢河繼續走多遠,那是他自己的運道和緣分。”
人如果較起真來,那可能不是選擇忽略就可以完事的。
高鵬這個人,能力上不過中人之資,因爲他的資格和長期坐在銷售第一負責人崗位上的緣故,同時也爲配合其工作,朱總同意給他加了副總的頭銜。
但久而久之,高朋不僅覺得自己有做副總的資本和能力,而且想當然地把銷售業務看作了自己的領地,將一切外來、空降的人都視若威脅並予以排斥,搞得銷售像他自己的地盤一般,這就有些過了。
一切高層的權力——無論企業還是國家——都來源於上級最高權力機構及其代表的賦予或任命,沒有誰天生就該坐那個位子。
不懂這點的幹部,不是過於天真就是過於自負!
顯然,高朋屬於自負的那種人。下面吹捧的多了、好聽話聽多了,就容不得其它見解和意見,自以爲我就是、就應該是,甚至必須是……。
朱總早就對他這種傾向進行過多次的批評,甚至在幹部會議上予以點名。
剛開始的時候還管用,但在董事會部分人明暗的支持和縱容下,在部分部下及其他老員工的攛掇下,高朋對老朱越來越不滿,對他的抵抗和拆臺也隨着董事會要求朱總讓位給第二梯隊的時間迫近越發明目張膽。
好在曹總還不是個隨波逐流的人。
他雖然樂見朱總的實力被削弱,但也不想在自己任上出現任何場面失控,更不希望有個新的大勢力出來頂替老朱地位。
所以在朱總被氣病之後他立即趁機喊停,將數名鬧得過分的幹部降職、撤職。高朋也只得偃旗息鼓了一段時間。
此後他又開始向朱總示好,不斷讓他推薦自己做接班人。但令人失望的是老朱遲遲沒給他正面答覆。
等到高朋發現事情不對,新的總經理人選已經提交董事會批准。
眼前就能到手的鴨子竟還飛掉了!高朋勃然大怒。
他罵老頭子病糊塗了,罵董事會那幫人臨到關鍵時刻都不想出手相助。可他不是董事,甚至不是股東,對此無可奈何。
於是他目光四處打量着,盤算要把這股怒氣找個目標發泄出去。
他盯上了周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