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肖萍敲開了朱曉茹的門,滿臉愁容地看着一身睡袍的室友說:“有件事,你得幫我參謀參謀。”
“啊?”朱曉茹懵頭轉向地看着她懷抱那隻郝正剛送的皮卡丘抱枕進屋,上牀坐了,拉過薄被蓋在大腿上,兩隻腳丫在牀邊晃啊晃。“可、可現在都超過十點了……。”朱曉茹剛起草完一篇魏東交代的《工位花草養殖責任建議暫行辦法》,困得兩眼直打架呢。
“唉,就一會兒。這事我拿不定主意睡不着覺。”
馬肖萍說完拍拍身邊牀墊空着的部分,好像她是這屋住人似地說:“來,你坐到我身邊,聽聽是什麼事情。”1
“什麼事擾得你大晚上鬧貓?難道剛子和你要彩禮?不對,彩禮應該是男方給女方……。”1
朱曉茹嘀嘀咕咕、不情不願地捱上牀,卻冷不丁聽見馬肖萍說:“我想辭職!”
“什麼、什麼?”她手一軟側身倒在被子上:“你,我、我剛纔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要辭職?”馬肖萍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
朱曉茹楞了楞,“燒糊塗了?”
她伸手碰碰好友額頭:“咦,好像沒事。那你怎麼突然說胡話了呢?好好地幹嘛大夜裡折騰,難道塞琳娜欺負你了?”
“沒有。我自己的主意,和她沒關係。”
“爲什麼呀?”朱曉茹費解地扒拉她的身子:“你看着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公司回款上出問題了。”馬肖萍想了想告訴她。
“你咋知道?”
“核心員工都被告知由於週轉問題,工資會延遲發放,還說要保密。
然後就有幾個試用期的被停止試用,還有兩、三個業績不好的桑妮談話之後已經辭退了。
上個月到現在前前後後公司裡已經走了五、六個人,塞琳娜臉色很不好……。”
“那,走掉的人拿到工資了沒?”朱曉茹心細,她低頭想了下就問馬肖萍。
“工資倒沒欠他們,該給的都給了。”
馬肖萍停了下,輕聲說:“桑妮悄悄告訴我,是幾個客戶的回款發生拖欠造成的。
而且原來以爲這事過段時間就會解決,誰知協商了一個月現在還是無法回款,所以賽姐開始着急了。”
“她先前辭退那幾個人就是爲了減負吧?那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桑妮說那幾家已經拖欠好久,塞琳娜爲這個還借了一百多萬的債。”
朱曉茹震驚地扭頭看她:“真的?”轉頭一想:“你是想主動離開,爲賽姐減輕壓力?”
“有這個意思在裡面。”馬肖萍點點頭:“賽姐給我們七個人的工資和福利是最高的,優於其他員工,所以我們這幾個人的成本最高。”
“可你這樣一來倒是顯得很仁義了,那其他幾個人該怎麼辦,難道要人家都提離職?”朱曉茹咧咧嘴。
“所以我不能用這個理由呵,”馬肖萍一臉苦惱:“這不才來找你嘛。”
“看着我,”朱曉茹嚴肅起來:“你到底爲啥一直鬧着想離開賽姐那兒?
上回就想跟我們回智亞,這次賽姐危困之際又非要走不可。你究竟怎麼想的?”
“這個……,”馬肖萍低下頭想了會兒,慢慢開口說:“人往上走、水往低流。
你現在已經相當於CEO助理了,白雁自己做一年成單也能有十來萬,可我還是個普通助理,上面有桑妮、凱特壓着呢。
我當然不想一直做助理,能獨立接單、做單不好嘛?”
“那你爲啥不和賽姐談談?以前在智亞是可以向沃爾夫申訴的,難道你們現在沒這機制?”朱曉茹問。
馬肖萍搖搖頭:“咱們雖然是從智亞出來的,可並不是啥都學智亞。
原先總說公司草創一切從簡,可現在這麼久了也沒見有什麼完善的制度。
我和凱特、賽姐都提過,凱特說我還沒具備顧問的能力,賽姐讓我等等,說以後慢慢就完善了。可我哪裡耗得下去?”
說着她忽然壓低聲音:“告訴你,我甚至懷疑,賽姐就是因爲我的記憶力所以不肯放手的。”
“不會吧?你這是電視劇看多了!”朱曉茹推了她一把。
屋子裡安靜片刻,朱曉茹問道:“那你要是離開塞琳娜,有把握自己活下去麼?”
“我也沒想立刻就離開她。”
馬肖萍說,見朱曉茹一臉疑問,趕緊解釋:“上次不是和你說過塞琳娜和白雁簽了個《SOHO顧問合作協議》嗎?記得不?”
“哦,你也打這個主意,想和她籤個同樣的協議?”
朱曉茹立即明白了馬肖萍的用意:“這樣既可以繼續利用她那裡的資源,同時也有了一定的自由和靈活?
可是,她會不會限定你只能和她籤類似協議,把你捆綁在身邊呢?那你不是仍舊達不到目的?”
“那可不行,我又不是賣身的丫鬟!”馬肖萍把嘴一撅:“誰會傻到和她籤那種東西呀?”
朱曉茹想想也是。倆人互相看一眼,都“噗嗤”樂出聲來。
“你既然都想好了,還賴在我牀上做什麼?”朱曉茹不滿地說。
“我還有個擔心,你說塞琳娜會不會死活就是不同意我走哩?”馬肖萍擰着眉頭琢磨。
“那腿腳長在你身上,看你自己咯。”朱曉茹聳聳肩:“不過我覺得不會,因爲那樣雙方就撕破臉了。
她如果想想就知道,這樣做既爲她減負,而且今後還留有繼續合作的地步。這樣的結果,他爲什麼不同意?
倒是我剛纔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你離開塞琳娜,自己有把握活下去麼?
人才、客戶都從哪裡來,夠不夠用?在沒成單之前,你自己的積蓄足夠養活自己嗎?”
馬肖萍是個認真的人。朱曉茹這樣問了,她真的就仰起臉推敲起來:“客戶是最沒問題的,剛子手邊的客戶我逐個拜訪過去,總會要出倆仨職位來。
人選問題也不大。至於積蓄麼,房租、水電按咱們近三個月平均值算,我從現在的存款裡預留出十二個月。
剩下的每月還有三千多可以零用,問題也不大。緊是緊點,創業麼,誰還沒經歷過?
哦,還得去買個筆記本電腦,這個是關鍵!”
“我有個建議你要不要聽?”朱曉茹問。
“你說。”
“你呀,最好先找下白雁。”
“做什麼?”
“她是咱們這裡最早開始做SOHO獵頭的,一定有好多經歷和故事。
故事就算了,但她的經驗要是和你分享些,興許能讓你少走彎路、少花冤枉錢。
另外她如果給你些忠告,即便是不大好聽或者很膈應人的那種,那也會有很好的參考價值!”
“有道理!”馬肖萍一拍額頭:“那我先約她聊聊,然後再決定是不是找塞琳娜。
這樣也可以事前更詳細地瞭解她倆之間的合作情況到底如何,做到心中有數!”
最後送他出門前,朱曉茹忽然想起一事,高興地說:“我想起來啦,你還記得傑克不?
公司出資資助他搞的那個項目就是要扶助SOHO獵頭的。前陣子朱莉姐還找了白雁去幫他做內測來的。
我聽大魏說,那項目下一步就要開展公測,就是公開測試。你要能搭上這趟車,這SOHO獵頭興許真能比留在公司裡掙得多哩!”
“太好啦,那你也幫我和傑克說說唄?”馬肖萍眼睛也亮了。
“沒問題,我們現在是兩家平行的公司,但傑克肯定給我這個面子。你先找白雁,然後把脫身的問題解決,平臺那邊我來幫你。”
馬肖萍用最快的速度約到了白雁。這時白雁剛剛收到一筆四萬多的回款,她正好進城到稅務那裡去打印開好的增值稅票,便利用這機會來見老同事。
一聽是這麼個事兒,白雁立即笑道:“我自然贊成的。你知道嗎?
我剛開始自己做的時候,坐在咖啡廳等人選時看到周圍其它公司的獵頭就覺得低人一等。
可去年開始,SOHO獵頭突然就多了起來。我後來琢磨,這也許和經濟大環境有關。
但不管怎麼說,做SOHO的獵頭越多我當然越高興,感覺總算自己不是孤軍了!
至於你從賽姐那裡離職,你要想好後面的事。比如今後用那家公司來接活兒。
SOHO獵頭必須掛在一家公司下面,否則將來人家回款怎麼給打款?你又如何給對方開具發票?
這些都要想好。因爲我和賽姐之間有協議,雖然心裡很想,但我的公司不能讓你掛靠。你得自己找個公司才行。
那些合同版本之類必要的文檔我可以給你模板,你直接在上面修改即可……。
要說建議,輕易不要相信別人。比如你找公司掛靠就要小心,錢劃到別人賬上他要是不認,你可能一分都拿不到的。
實在沒有放心的人,不如自己註冊家公司……。”
她倆細細地說完上午,又聊了一頓午飯才分手。有了白雁的助攻和應許,馬肖萍心裡更加拿定主意。
掛靠的公司麼,先用剛子的,有了一、兩筆回款再考慮是否要自己註冊公司的問題。
何春霞來向賽英彙報白雁希望離職並籤《SOHO獵頭合作協議》之後,賽英半天沒說話。
八鮮海商並未像希望中那樣結束內鬥,回款仍然遙遙無期,這讓她感到既無力又無奈。
“人家都替我們打算好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苦笑道:“就這麼辦吧,依着白雁的例子。這姑娘倒提醒我了,後面有願意走的人其實也可以如法炮製。
其實比起直接辭退,倒是對公司更有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