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烈買的是硬臥車票,兩個下鋪一箇中鋪,在一個隔斷之內,方便他照顧爺爺和侄子。
從青河市到申城,火車需要行駛28個小時。楊明還是第一次坐火車,上車之後顯得非常興奮,不停的順着臥鋪側壁的扶梯上上下下,老爺子則坐在走廊窗戶旁邊可以平放下來的摺椅上,看着窗外不停移動的山巒村莊,悠然淡泊。
這次爺孫三個一起去上海,既有公事,也有私事,甚至是因爲私事的原因,順便處理公事。
楊烈的家庭關係有點複雜,這得從他的“兩個奶奶”說起。
楊烈的大奶奶,也就是大伯楊志剛的親媽,是在抗戰後期嫁給楊貴勇的,當時楊貴勇在錫縣周圍的某座山頭上坐第三把交椅,人稱“楊三爺”。
楊三爺所在山頭勢力,性質介於地方民團和私人武裝之間,平時不靠打家劫舍、爲禍鄉里度日,而是通過給穿過山區的商旅行人提供安全保護來維持生存。
大奶奶當時年僅十八歲,是光頭軍那邊一位陸軍中將的女兒,因爲倭寇打到家鄉,所以從北面逃難前往南邊投靠父親。當她途徑錫縣時,看到報紙上報到自己父親在率軍參加某次對倭會戰中全軍覆沒,加之倭寇已經切斷了從錫縣向南通往湘省的道路,悲傷惶恐之下,無路可投,便賴在楊三爺的寨子裡頭不走!
當時大當家的見大奶奶相貌端莊,談吐不俗,於是以大奶奶嫁給自己手下好兄弟——二十四歲的楊貴勇爲條件,承諾收留大奶奶和她的家人。大奶奶爲形勢所迫,加之見楊貴勇年輕俊朗、讀書識字,便同意了這門親事,在上山三天之後,與楊貴勇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婚後一年,大奶奶給楊貴勇生下了大兒子楊志剛。婚後三年,倭寇投降,大光頭爲掩天下悠悠衆口,假模式樣的邀請太祖赴渝共商國是的同時,開始對各地的民團武裝和各種山頭勢力進行收編,這
其中甚至包括各地曾經爲虎作倀的僞軍!楊三爺所在的山頭勢力也被收編,成爲數百萬光頭軍中的一個獨立營。
就在這個時候,從山裡搬到秦陽鎮上的大奶奶忽然發現,她的父親根本就沒有殉國,當時她逃難走到錫縣附近聽到的消息,並不屬實。在那個遍地狼煙、國土淪陷的特殊時期,這種在報紙上誤傳抗倭部隊將領死訊的事情並不少見。大奶奶的父親非但沒有殉國,竟然堅持到了倭寇投降,甚至還升了官,成了數百萬光頭軍中的陸軍上將!
大奶奶欣喜之下,向楊貴勇說明情況,急忙前往江南尋父,順便想替已經是光頭軍中基層連長的楊貴勇討個好差事。然而,這一去,卻成了天人永隔!
在楊貴勇手下兄弟的護送下,大奶奶順利找到了父親。上將父親得知小女兒在逃難途中嫁給了一個土匪時,勃然大怒,覺得女兒這樁未經父母同意的婚事甚辱門風,於是將女兒軟禁起來,同時派人前往錫縣警告楊貴勇,休得再糾纏自己女兒,否則便動用上層力量,讓楊貴勇一家灰飛煙滅。
楊貴勇雖然被光頭軍收編了,當時卻不過是個小小連長,但他也有自己的血性和尊嚴,媳婦沒了不說,還被威脅,一怒之下便說動營長,也就是當初山頭上的大哥,脫離光頭軍,轉投了北面的紅色政權。
接下來,內戰全面爆發,手拿“王炸”的光頭軍最終卻節節敗退,逃進了灣島。擁抱光明的楊貴勇帶着手下兄弟一路奮戰,從雜牌部隊變成正規部隊,然後又從正規部隊變成尖刀部隊,打完了光頭軍,又赴朝跟“聯合國|軍”鏖戰,最終因爲負傷而退回國內修養。
在楊貴勇脫離光頭軍不久,大奶奶的父親將她嫁給了軍中一位出身南方書香世家的下屬。大奶奶當時嫁給楊貴勇本就不是因爲兩情相悅,而是形勢所迫,所以要說對楊貴勇有多麼死心塌地也未必。當她得知楊貴勇投了北面,與
自己父親成了死對頭,也就斷了與楊貴勇複合的念頭。
再後來,大奶奶改嫁的那位軍官在戰場上被過江後的解放大軍擊斃,大奶奶的上將父親追隨大光頭逃往灣島,而大奶奶卻被留在了申城。
解放後,大奶奶在申城當了一名中學老師,楊貴勇則因傷退役,若是兩人此時能夠相認,或許還有複合的可能。然而,楊貴勇早就在心中斷了這個想法,他寧願讓親戚照料年幼的兒子,也不願意接受如同施捨一般的婚姻。
再後來,楊貴勇在錫縣當了幹部,娶了一位根紅苗正的西北女子爲妻,這便是楊志強的母親,也就是楊烈的親奶奶。留在申城的大奶奶則在八十年代移民去了楓葉國,聽說是大奶奶的父親在灣島被人排擠,先一步去了楓葉國,到了晚年身邊少人陪伴,然後聯繫上了大奶奶,大奶奶因此去楓葉國照顧陪伴父親。
大奶奶在離開楊貴勇之後,便再未養育過子女,當她在楓葉國送走父親後,開始想念自己唯一的兒子,於是託人回國打聽楊志剛的消息。然而,令大奶奶更加傷心的是,楊志剛在她移民前往大拿大之前,便已經犧牲在了西南邊疆!又過了幾年,大奶奶在楓葉國鬱鬱而終。
去世之前,大奶奶將名下所有財產,包括在申城的一處老房子,全都留給了楊志剛的兒子,也就是楊烈的堂哥楊忠。再往後,楊烈的父親在戈壁灘深處的一處秘密實驗基地累倒病逝,過了幾年,楊忠在邊疆緝毒時與毒販同歸於盡。
到了現在,楊家的女人死的死,去的去,楊家的男人只剩下飽經滄桑的楊貴勇,身世相似的楊烈和楊明。
這次楊烈打算去申城進行一筆投資,幫村裡的建設基金增加資產。靜極思動的楊貴勇得知楊烈要去申城,忽然想到大奶奶留在申城的老房子裡看一看,楊明自然是要帶着。
於是,就有了爺孫仨的這趟申城之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