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真的去機場了。”
“廢話,他們不去機場還能去哪?”
垃圾池裡,程磊忍受着難聞的臭味,小心翼翼地活動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的手臂,一邊透過垃圾的縫隙警惕地向外觀察,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在他身邊的是在直升機墜落中腰部受傷的張謙,此時的他本來就白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但他的精神倒是仍然活躍。
聽着從遠處傳來的槍炮聲,看着偶爾會從視線盡頭閃過的克欽民兵,張謙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隨後繼續低聲開口問道:
“你覺得他們真的有機會嗎?”
“兩個人偷襲一座機場、還要抓住那裡的總指揮?”
“哪怕機場的防守人員大部分已經調開,但那裡至少也還有幾十號人。”
“陳沉和林河,他們手裡就只有兩把MP5-K、幾個手雷,他們怎麼打進去?”
“我怎麼知道?等他們回來了之後,你可以直接問他。”
程磊挪了挪止痛藥失效後已經開始隱隱作痛的腿,接着說道:
“與其擔心他們,倒不如擔心支援能不能及時趕到。”
“佤邦一貫是靠不住的,要不然首-——領導也不會用上東風兵團了。”
“陳沉說有水上飛機會來,但這玩意兒在戰場上的可靠性太差了。”
“說到底,我們的勝負手還是在陳沉身上。”
“如果他真的能抓住一條大魚,那我們就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了。”
“如果他抓不住.哪怕支援來了,我們也必然還有一場打仗要打。”
“想太多沒有,我們都是傷員,傷員只能看着。”
聽到程磊的話,張謙輕輕嘆了口氣,回答道:
“是啊,只能看着。”
“不過我其實想不通.陳沉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他們已經離開莫崗了,理論上說,只要穿過叢林,回到太平村,他們就可以逃出昇天,根本不用管我們的死活。”
“他是個傭兵啊,對於他來說,所有人都應該只是消耗品而已。”
“現在他這麼去打,反而讓我有點.說真的,這不是送死嗎?”
“他要真是傭兵,這次突擊根本就不會發生。”
程磊打斷了張謙的話,繼續說道:
“他不是在送死,他是爲了讓我們活着在玩命。”
“別在這扯淡了,我們得想辦法做點事情。”
“動得了的人有動得了的打法,動不了的人有動不了的打法。”
“你在這待着,負責監聽通訊情況,跟支援保持聯絡。”
“我要出去看看。”
“我們的飛機要來了,這裡的地形環境過於複雜,他們需要地面引導。”
“你的腿能行?”
張謙下意識地問道。
“湊合湊合,不是不行。”
“小傷,走得動。”
一邊說着,程磊一邊小心翼翼地翻出了垃圾池。
隨後,他稍稍整理了身上的衣服,一瘸一拐地向遠處走去。
他的身影最終消失在了一處居民樓的門口,而此時的張謙則已經打開了手機,播出了那個陳沉交給他們的號碼
另一邊,機場指揮部內。
那名曾經預判到東風兵團攻勢的白人滿臉無奈地看着跑道上已經燒成焦黑殘骸的P51,一邊搖頭,一邊對身旁的克欽指揮官說道:
“我們的行動還是慢了一步。”
“如果能提前兩個小時做出轉場撤離的決定,今天的重大損失根本就不會發生。”
“但這不怪任何人。”
“不怪你,也不怪我。”
“我確實沒想到,東風兵團居然會在跟DEVGRU交戰、承受重大損失後繼續組織這樣高風險的行動。”
“我低估了他們的決心,也低估了他們的野心。”
“當然,我也低估了那些北方人在這場戰爭中的參與度。”
“他們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偵察到了我們機場的位置.很顯然,無論是雷達技術、還是衛星技術,他們都已經與我們認知中的那個國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好了,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一切該發生的和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我們只能吞下這個苦果。”
“做好準備撤離吧,這個機場不能再使用了。”
“城區裡的那些老鼠終究會被抓住的,我們不用再管他們了。”
“明白。”
克欽指揮官略顯慚愧地點了點頭,隨後說道:
“是我們的速度太慢了,如果我能快一點.”
話說到這裡,他等於是將這次“慘敗”的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身上,這無疑是對眼前白人的示好,但令他意外的是,對面的白人既沒有接話,也沒有出言安慰,而是眉頭緊皺地看着窗外,似乎已經陷入了某種長考。
指揮官不敢多說,而是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對方的表情,良久之後,他纔開口問道:
“長官,有什麼問題嗎?”
白人緩緩搖了搖頭,停頓幾秒後,才終於回答道:
“不應該有問題。”
“但是,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如果在這個時候,他們派出一支精銳小隊反向潛入機場的話.我們能擋得住嗎?”
“精銳小隊?”
指揮官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緊接着問道:
“多少人的精銳小隊?”
“4個人?或許是三個,或者兩個。”
白人下意識地撓了撓頭,繼續說道:
“機場的防衛太過於薄弱了,不是嗎?”
“現在我們周圍只有不到40名守軍,雖然持有重武器,但在近距離作戰中,他們很難建立多大的優勢。”
“只需要一支小隊進入機場,他們就能迅速控制住局勢,而只要抓住我,他們就能徹底奪取主動權。”
“如果我是他們的指揮官,在這種情況下,我一定會冒險試一試。”
“失敗了也不過是個死,但如果成功了,所有人都能活。”
“沒錯,這是一個絕對正收益的選項,他們沒可能不動手!”
說到這裡,白人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再次停頓幾秒鐘後,他開口說道:
“我現在就要離開!” “我不能留在指揮部,這裡就是個靶子!”
“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我.”
“砰砰砰砰-——”
“站住!”
“別動!”
“敵人!有敵人!”
白人的話還沒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混亂的槍聲和呼喊聲。
他臉上地神情瞬息萬變,但最終,卻又變成了一副釋然的神態。
“我就知道。”
“他們總是比我們快一步。”
“走吧,來不及了。”
“撤退!”
與此同時,已經混進機場的陳沉和林河正在與指揮部外與機場守軍激烈對射。
他們手裡拿着的不再是MP5-K,而是剛剛從敵人手裡繳獲的八一槓。
雖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使用這把槍,但肌肉記憶沒有那麼輕易被抹除,兩人的每一次開火,都能帶走一條生命。
但即便如此,他們所面臨的局面仍舊可以說是岌岌可危。
位置已經暴露,機場的守軍全部都已經反應過來,所有人都在奔走着呼喊着傳遞信息,各個火力點也開始佈置,如果不是有煙霧彈的阻隔,現在的他們早就已經被重機槍的子彈打成篩子了。
指揮部就在他們前方不到20米的位置,在驚鴻一瞥間,陳沉甚至已經看到了裡面那張白人的面孔。
但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失去了開火射擊的機會,而是不得不退回到掩體後方,等待林河的接應。
——
事實上,他們距離成功真的只有一步之遙。
前期的潛行非常順利,他和林河成功地繞開了大部分防守力量來到了機場後方,並且在山坡和樹叢的掩護下,趁着守軍的混亂,就在大白天、在他們的眼皮底子下混進了機場。
他們繞過了大部分哨位,一步一步向指揮部靠近,但就在他們即將混進指揮部時,越發密集的崗哨終於發現了他們。
沒有絲毫猶豫,陳沉立刻開火擊倒了哨兵,可槍聲同時也暴露了他們的位置,在他試圖直接跨過最後這段距離時,幾發來自遠處的子彈阻擋了他前進的路線。
身後的林河立刻開槍掩護,陳沉被迫重新退回了掩體後面,而這也讓他失去了最好、也是唯一一次接近那名“真正的指揮官”的機會。
陳沉沒有莽撞,而是立刻下令撤退,他投出早就準備好的煙霧彈,隨後指向身後不遠處停在跑道旁邊的那輛吉普車,命令林河開車撤離。
林河的動作很快,陳沉打空一個彈匣的時間,他就已經完成了車輛的準備,而藉助煙霧彈的掩護,陳沉也順利地跑到了車邊,一個翻身上了車。
“撤退,撤退!”
陳沉大聲喊道。
駕駛座上的林河猛踩了一腳油門,陳沉一個後仰栽倒在後座上,但他立刻翻身而起,撲向了副駕駛上架着的那挺通用機槍。
緊接着,連續不斷的開火聲響起,擋在吉普車前的兩名克欽守軍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直接被放倒,而陳沉則是用胸前的防彈插板硬抗了兩發7.62毫米子彈,穩住了自己的槍口。
此時的林河已經把車開上了機場跑道,從指揮部到跑道不到兩百米的距離他幾乎是一衝而過,此前的特技駕駛訓練在這一刻發揮出了它絕無僅有的作用,連續的變向和加速讓這輛車甩開了幾乎所有追擊而來的子彈,直接衝向了機場外的道路。
他們的速度很快,兩人就像是傳說中的刺客,一擊不中、立刻遠遁。
壞消息是,這場滲透行動似乎已經失敗了。
畢竟,陳沉的目的是活捉,是爲了拿那個指揮官的命作爲籌碼,去換取自己隊員的命。
而只要被發現,就意味着他們已經失去了機會。
但好消息是,從兩人被發現、到上車撤離,時間才僅僅過去了不到一分鐘。
從機場守軍的視角看來,他們就是那麼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機場裡、開了幾槍、扔了幾顆煙霧彈和手雷。
然後再己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的吉普車都已經快要開出視線範圍了。
絕大多數人都處於懵逼的狀態,這種狀態給陳沉兩人帶來了絕佳的逃跑契機。
花費了30秒的時間,他們都已經從看到機場的正門了,但被煙霧彈阻隔了視野的克欽守軍,居然還在漫無目的地朝着煙霧開火.
“繼續前進,吸引守軍的注意。”
“抓不到人了,但至少我們打亂了對方的佈置,莫崗居民區那邊的壓力會小一些。”
“飛機還在那邊,暫時反應不過來。”
“向叢林的方向開,抓緊跑路!”
“明白!”
陳沉一邊調轉槍口向後警戒,一邊快速下令,而林河則是把油門踩進了油箱裡,不顧一切地加速狂飆。
機場裡的守軍已經被越甩越遠,正門處崗哨上的重機槍哨位則被陳沉兩個短點射打得啞火,他們距離徹底擺脫敵人只剩下最後一腳油門的距離。
只要開出了機場,哪怕任務失敗,至少也是全身而退了。
陳沉吐了一口唾沫,稍稍活動了因爲連續開火略微有些僵硬的手指,但也就在這時,一輛悍馬,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那輛悍馬同樣在全速狂奔,只不過,它的路線跟陳沉有所不同。
兩輛車的目的都是機場大門,但陳沉的吉普車是正對,而悍馬則是斜向。
陳沉目瞪口呆地看向了從右側極速駛來的悍馬,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爲這輛車是專程來攔截他的。
然而很快,他便發現了異常。
對方似乎對他沒有一點興趣-——或者說,對方似乎誤判了這輛吉普車的敵我身份!
他們似乎以爲襲擊機場的敵人還在機場裡,因爲後方的槍聲還在響,而這輛吉普車,只是跟他們一樣的撤離人員!
兩輛車相安無事地越靠越近,陳沉看向了悍馬的窗戶,隨後在那裡,看到了一張白色皮膚的臉。
對方也看到了他。
兩人面面相覷。
3秒鐘後,陳沉開口說道:
“撞上去。”
沒有絲毫猶豫,林河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盤。
緊接着,吉普車以超高的速度、以幾乎達到60度的角度撞在了悍馬的車尾。
這是一個不標準的美式截停,但它的效果,確實出人意料的好!
巨大的衝擊力、外加本就不平的跑道,哪怕是沉重的悍馬也當場側翻,而沒有系安全帶的陳沉則是直接飛出了車外,在空中迴轉兩圈之後,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強烈的眩暈和劇烈的疼痛讓他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他的視線越來越黑,而就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看到林河已經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在悍馬上爬出的士兵舉槍之前,一槍擊碎了他的腦袋。
林河沒有去管陳沉。
他只是僅僅握着手雷,大聲喊道:
“投降!不然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