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定下郎霆烈的婚事
“趙姐?”
她看見趙雪萍也拿着一束花,沿着墓園的樓梯走上來,在她前面幾排的一個墓碑前停下來。
趙雪萍站在那塊墓碑前呆立了很久以後,才慢慢地把手裡的花放下,又從包裡掏出一塊毛巾,細心地擦過墓碑的每一個地方,每一處角落。擦着擦着,趙雪萍忽然停了下來,頭埋在膝蓋間蹲着不動,但渾身劇烈的顫抖告訴費芷柔,她正在哭,傷心痛哭。
“趙姐……”費芷柔不由地站起來,又不由地走了過去,站在離趙雪萍幾米的地方看着她,怕她出什麼事情。
過了許久,趙雪萍終於停止了哭泣,又開始手裡的動作。
直到她整個收拾完了,站起身來時,才發現站在那裡的費芷柔。
“費芷柔,你怎麼在這?”趙雪萍吃驚地看着她。
“我來看看媽媽。”費芷柔指着遠處的一塊墓碑,“她就葬在那裡。”
“你的媽媽?……”趙雪萍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裡的淚水還未乾,“她也葬在這裡?”
“嗯。”費芷柔喉頭痠痛地點點頭。
“你媽媽,她是怎麼去世的?”趙雪萍的聲音很輕,也很溫柔,不是她往常的樣子。
“移植肝臟後發生排斥,所以病故了。”
“也是病故的……”趙雪萍呢喃着,收回視線,看着自己面前的墓碑。
費芷柔看到,墓碑上放着的是一個年輕女孩的照片,大大的眼睛,烏黑的頭髮,很清秀。
“趙姐,這是?”費芷柔輕聲問道。
趙雪萍頓了頓,低低地說,“我女兒。”
“女兒……”費芷柔看着照片上那張與趙雪萍相似的臉,喉頭哽咽得更加痛了。
這個女孩還這樣年輕啊……
“趙姐,你女兒她……”費芷柔哽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去問。
“她得了癌症,去年走的。”趙雪萍看着照片上女兒帶笑的臉,剛忍下去的淚又浮了上來,“今天是她的生祭。”
這一刻,費芷柔忽然明白,爲什麼趙雪萍那麼刁難自己,那樣的苛刻,她還是對趙雪萍討厭不起來。也許,潛意識裡,她就知道她們該是惺惺相惜的兩個人。
白髮人送黑髮人,這份痛甚至比她的更重……
費芷柔從包裡拿出紙巾,放進趙雪萍的手裡,輕聲說道,“趙姐,比起難過,我想她們更願意看到的,是我們都能好好的快樂的活着。你說對嗎?”
趙雪萍看着她,愣了一會後,忽然哭得更厲害了,讓費芷柔不知所措。
“怎麼了,趙姐?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費芷柔忙手忙腳地給趙雪萍擦眼淚。
“沒有,沒有……”趙雪萍搖頭,低着頭,似乎不敢看她,只是輕聲地連連說着,“對不起,費芷柔,對不起……”
趙雪萍在懊悔,懊悔自己不應該聽別人的話,那樣對待費芷柔。其實趙雪萍早就察覺了,費芷柔根本不是公司裡那些人說的那樣。她很單純,也很勤奮,不是那種有心計的“白蓮花”或是“綠茶”。而今天在墓園遇見,更是讓趙雪萍知道,原來她與自己有一樣的遭遇,一樣都失去了至親的人……
她眉梢的堅強感染了自己,她脣邊的笑更是讓自己覺得羞愧,實在不應該盲目聽從,讓善良的她再添傷痛。
雖然趙雪萍說得支支吾吾,但費芷柔聽明白了。
她揚起脣角,輕柔地拉過趙雪萍的手,說,“沒關係,趙姐,都過去了,不用在意。”
趙雪萍看着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事情的原委,可又怕……
費芷柔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以爲她還想道歉,微笑道,“真的沒事了,趙姐,以後我們好好相處,一起好好地活着,這纔是最重要的。”
“……好。”趙雪萍也緊緊握着費芷柔的手,含淚笑道,“我們一起好好地活着。”
一股暖流靜靜地流進心裡。原來這世上,她還可以再找到多一點的溫暖。
【阿烈,冬天快要過去了,我似乎熬過了人生最難的時光。有時,我不禁覺得你就是上天給我的福袋,打開後,蹦出一個又一個希望。那,下一個希望會是什麼呢?我想微笑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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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加長高級轎車滑進郎家大院。
有愛好園藝的主人,又有一流的園丁,郎家的春天比外面總是早一些,院子裡各處都是春意盎然的花花草草,空氣裡也總是瀰漫着淡淡的花香。
“媽。”看見正在和園丁一起修剪花草的容雅,郎霆烈走了過去,“爸叫我回來,是什麼事?”
“家裡要來客人了。”容雅把手裡的剪刀遞給園丁,又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枝葉,笑着跟兒子一起走進了大宅。
五十二歲的容雅,依然優雅高貴,頭髮一絲不苟地在腦後盤成髮髻,戴着防曬的草帽。她和郎霆烈的父親郎天翰是青梅竹馬,兩家又是門當戶對,無論是生活還是事業,一直都順順當當。如果說人生裡有什麼是不順當的,那便是郎霆烈。
這個小兒子,從小就特別大膽,又特別地自主,只要是他認定的事,多少頭牛都拉不回來!青春期的叛逆,讓他膩煩了家族枯燥無味的生活,更加討厭沒有盡頭的商場生涯。放着一流的大學不讀,他竟然瞞着所有人直接報名參了軍。
見兒子執拗,郎天翰與容雅商量後,也只有隨他去,以爲他嘗夠了新鮮勁,就會自己回來。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軍營過了一年又一年,上了軍校不說,竟然還去了特種部隊,在那裡又過了幾年。直到後來發生了在邊境抓捕國際要犯的事件,讓夫妻倆覺得再也不能放任他待在部隊那種危險的地方了。
知道兒子不會輕易聽他們的,原本想讓蔣甦來說服他。可沒想到,蔣甦一轉業,兒子倒是也跟着回來了,讓夫妻倆放下了心裡的石頭。
可安心的日子還沒過幾天,郎霆烈又說要離開郎家,鐵了心地要去創辦自己的特衛公司,一家上下怎麼勸說都沒用,只能再次隨了他。不過有蔣甦在他身邊陪着,一家人總算是放心了些。
“來什麼客人,還要你們親自跟我說。很重要嗎?”郎霆烈拿過容雅手裡的草帽,連同自己的大衣一起遞給了站在門口等候的傭人。
“這個真的很重要。”容雅笑着,卻還是沒有直接說明,“先去你爸爸的書房吧,他在那裡等你。”
郎霆烈狐疑地跟在容雅身後,上了二樓。
既是重要的客人,爲什麼只讓他回來,而沒有通知大哥呢?
推開書房的門,郎天翰正在電腦面前查看證券行情。雖說退了休,可他從未真正走出過商場,也絕不會讓自己被淘汰。兩個兒子畢竟還年輕,經營郎氏這麼大的集團,有時候需要他做父親的,在背後運籌帷幄。
“爸。”郎霆烈喚了聲,在郎天翰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媽說我們家要來客人,是什麼人,這麼重要。”
“關乎你的前程和一生,當然重要。”郎天翰關掉電腦,走了過來。
雖然身軀不如兩個兒子高大健碩,但快六十歲的郎天翰看着依然偉岸挺拔,除了兩鬢有幾許白髮,一點都看不出他的真實年齡。尤其是他的五官,在經過歲月的沉澱後,沒有蒼老之感,反而更加深刻,盡顯男人的成熟魅力。
而郎霆逸與郎霆烈兄弟倆的相貌大都隨了父親,又揉合了些容雅的精緻,想必以後,到了郎天翰這個年齡,魅力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剛接到大使館的電話,後天M國的艾拉公主會來Z市。不過這次,她不是以皇室公主的身份來考察,而只是作爲國際風尚大使來做宣傳。”郎天翰將一紙外文信函放在郎霆烈面前,“她父親特地發來信函,說艾拉還年輕,怕來我國有什麼不周到的,希望我們郎氏能參加她的宣傳活動,多多幫助她。”
郎霆烈拿起信函看了一下,內容確實是郎天翰所說的那樣。不過,這字裡行間透露的某種信息,讓他不悅地蹙了眉。
“就是這個?”郎霆烈把信函重新放下,眉目間是不以爲意,“按照公司的程序走就行,我會安排公關部和宣傳部的人全力配合。”
“你不陪同嗎?”郎天翰凝眉,看着兒子。
“她現在需要的又不是貼身保鏢,爲什麼要我陪同?即便她需要,我也可以安排WOLF的人蔘加。”郎霆烈淡淡地說,“我現在的身份是代理總裁,不是保鏢。而且,她要做的宣傳活動有相應部門配合就好,也不需要我陪同。”
“傻小子,別裝傻。”容雅在旁邊拍了一下兒子,笑着說,“人家艾拉公主就是衝着你來的,你怎能不陪着?”
“衝我來幹什麼?我跟她之間又沒什麼關係。”郎霆烈的眼底漸漸起了抗拒之色。
“怎麼能說沒關係呢,你以前保護過她,在一起相處了大半年的時間。你們之間還是有一定了解的。那時候艾拉還是個小女孩,但是現在長大了,有了一顆女人心。”容雅看了眼兒子的臉色,繼續笑着說,“不瞞你說,信函是大使館傳達來的,比較公事化,但艾拉的父親已經親自來過電話,他說艾拉喜歡你,有意與我們郎家結親。以前艾拉在這邊的時候,我也見過她,身爲公主,她一點都不嬌氣,很可愛,我和你爸爸都覺得不錯……”
“我不同意!”郎霆烈沒等容雅說完,就打斷了她,從沙發上站起來,不願再聽下去,“我不喜歡艾拉,我不會跟她結婚。你們也別指望我會做什麼利益聯姻的事情……”
“坐下!”半天沒說話的郎天翰忽然喊了句,面目威嚴,“你媽媽的話還沒說完,誰教你可以這樣跟長輩說話的!”
郎霆烈愣了一下,還是順從地坐了下來。郎家家教甚嚴,郎霆烈性情再叛逆,也從未對父母在言語上有直接的頂撞。他也知道自己剛纔有點激動,不應該那樣打斷容雅的說話。可是,一聽到艾拉,一聽到他們要獨斷他的婚事,他就氣惱地按捺不住。
“阿烈,你覺得我們郎家需要通過聯姻來擴張自己的實力嗎?你覺得我和你媽媽是看着對方是皇室,想要攀炎附勢嗎?無論是郎氏,還是我郎天翰,都還不至於到這種地步!”郎天翰有力地說着,身姿依然是原來的樣子。
郎霆烈沒說話,但眼神還是倔強不屈的樣子。
“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你有喜歡的女孩子,不管她是什麼家世,什麼出生,只要人品好,心地善良,我和你媽媽都會接受。但如果沒有,你就應該慎重考慮一下艾拉。論家世和形象,艾拉自然是不用說。更重要的是她對你的心,這份執着。作爲皇室的公主,能夠放下身段,主動找你,我想這份感情不是一般女人能比擬的。我和你媽媽也想早點看到你去娶妻生子。”
郎天翰看着兒子一臉的倔強,威嚴的語氣並沒有鬆懈。
收到M國的來函,郎天翰也有些震驚,一開始是想委婉回絕的。他對兩個兒子挑選伴侶的要求不高,只希望他們都找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幸福快樂地過一輩子,哪怕是極其平凡的女人。而且,對方是皇室,又牽扯上國際關係,郎天翰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被感情之外的東西牽絆住,得不到真正的幸福。
可是最後,想了想,郎天翰還是決定先答應這次的商業合作。
至於對方提出結親的事情,郎天翰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他有他的考慮。
自從那晚郎霆逸在別墅遭遇暗殺,有驚無險後,對於兩個兒子的將來,郎天翰想了很多。一個忘我地工作,一個奔走在生死線,身邊都同樣沒有女人。
對,想讓他們塵埃落定,就必須讓他們在感情上有所牽絆,讓他們的身心都有棲息之所,不再如此孤獨地漂泊。這也是他們做父母的責任。
郎天翰和容雅商量過,藉着艾拉的事情,他們倒是可以逼一逼小兒子。若他不喜歡艾拉,也許可以促使他去結交自己喜歡的女人。若他對艾拉有興趣,那就正好促成他們,讓郎霆烈早點成家,結束WOLF,徹底地回到郎氏,回到他們的身邊。
“我現在還年輕,還不想考慮成家的事情。”郎霆烈避重就輕地回答,“再說,這種事情怎麼着都應該把大哥放在前面,等他成家了再來說我。”
他在說謊,他知道。就在今年夏天,他還那樣期盼過婚姻,期盼她爲自己穿上婚紗……可在這一切成爲泡影之後,他只想離女人遠遠的,離婚姻遠遠的。
“你大哥的事情,我們當然也在操心,但和你的不衝突。”郎天翰說道,“如果你身邊沒有其他女人,爲何不和艾拉先接觸看看?我們也不是急着讓你結婚,只是想讓你這段時間多陪在艾拉身邊。她的父親親自打來電話,於公於私,我們都不應該讓人失了面子,顯得我們郎氏不識大體。”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接觸多少次都是一個答案。”郎霆烈依然毫不猶豫地拒絕,“我以前只是把她當小妹妹,現在連妹妹的情分都沒有了。既然確定自己對她沒有感覺,爲什麼要去給她希望又讓她失望呢?”
“我同意我孫子的說法!”
一個有力的女中音響起,歐沛芝出現在打開的書房門口。
“媽,您怎麼過來了?”容雅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門口,挽着歐沛芝的胳膊,扶着她。
“阿烈難得回家一趟,你們卻在這裡說讓他難過的話,我哪裡能不過來!”歐沛芝生氣地看了兒子、兒媳一眼。
“媽,我這是爲了他好,您就別管了。”郎天翰這時也已經站了起來。知道歐沛芝一向溺愛小輩們,所以這件事他事先沒有告訴歐沛芝,就是怕她會反對。
果不其然會如此。
“什麼叫爲他好啊!娶個公主就好上天了?”歐沛芝蹙眉,“別以爲你們想瞞着我,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我們國家沒有女人了嗎,爲什麼要娶個外國人?別說阿烈不喜歡,就是他喜歡,我也不同意!”
說着,歐沛芝回過頭,在郎天翰夫婦倆看不見的地方,對郎霆烈眨了眨眼睛,像個老頑童。
郎霆烈動了一下脣角,忍住笑意。
郎天翰知道歐沛芝在跨國婚姻的觀念上比較執拗,有些無奈地說,“媽,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和容雅有自己的考慮,我們……”
“別說了,我不想聽。我現在就想和我孫子好好聚一聚,吃飯聊天,不想被你們攪了好心情。”歐沛芝拉着郎霆烈的手,就往外走,“走,阿烈,去奶奶屋裡坐坐,奶奶好些日子沒見你了!”
“好的,奶奶。”郎霆烈輕笑,親暱地摟着歐沛芝的肩膀,跟歐沛芝一起往書房外走去。
知道有歐沛芝幫忙,自己說什麼都沒用,郎天翰也只有隨他們去了,只是在郎霆烈身後說了句,“不管怎樣,後天艾拉到這裡,你必須要去接機。這是郎家的顏面,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責任。”
郎霆烈沒說話,就當沒聽見地繼續走着,甚至把步伐加快了不少。
“好了,好了,讓奶奶歇會。”走出書房,又走過拐角,幾乎被郎霆烈抱着走的歐沛芝微微喘氣。
“不好意思,奶奶,您沒事吧。”郎霆烈這才反應到自己的速度過快了,已經年邁的歐沛芝哪裡跟得上他的步伐。
“沒事,沒事,歇會就好了。”歐沛芝對着郎霆烈慈愛地笑着,知道他剛纔是急着想避開郎天翰。
“來,奶奶,我背您。”郎霆烈二話不說,已經蹲下,利索地把歐沛芝背在自己寬厚的背上,往歐沛芝的房間走去。
歐沛芝的笑容更加滿足了。她這兩個孫子看着都很冷峻,爲人似乎不太熱情,但心眼是極好的。用她的話說,這世上再找不出比郎霆逸、郎霆烈和蔣甦更好的孩子了。
“不過,阿烈,”靠在郎霆烈溫暖的背上,歐沛芝想了想,還是說道,“你爸爸剛纔說的接機的事情,你還是去吧。畢竟對方是一國的公主,既然是來與我們郎氏合作,你作爲負責人當然應該拿出隆重的態度。其他的事情先放在一邊,你說呢?”
郎霆烈的腳步停下來,頓了幾秒。
而後,他回過頭,看着歐沛芝,微微揚着脣角,“好的,奶奶。”
“乖,這纔是郎家的孩子,識大體。”歐沛芝也笑了。
郎霆烈回頭,繼續往前走着,只是脣角的笑沉了下去,眼神也有些空洞、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