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本就昏暗的老舊衚衕,更加模糊不清,幾十米之外幾乎不可視覺物。
陸山民從二樓窗戶躍下,雙腿彎曲,猛的彈出,身體在空中跨出七八米,朝着二三十米處一閃而逝的黑色人影追去。
“往左邊”!前方不遠處傳來祁漢的低喝聲。
陸山民一個急停滑步,轉向跨入左邊的小衚衕。
這裡是周同的老窩,周圍的地形地貌周同早已向他講清楚。
祁漢是血狼盟的狼頭殺手,到一個地方本能會留意附近的環境,雖然來得時間不長,對周圍環境的熟悉程度相較於陸山民有過之而無不及。
四通八達的衚衕如迷宮一般複雜,但對於兩人來說早已瞭然於胸。
兩人一個朝前,一個向左,圍堵那道身影。
陸山民彷彿回到了馬嘴村的森林,目光凌厲,耳朵微動,腳下的步子沉穩而有力。
右側傳來一道細微的腳步聲,陸山民看也不看,擡腳踢出,一顆小石子破空而去。與此同時腳尖一轉,追着石子拔腿狂衝。
石子剛到,那道黑色的人影也剛到,看上去不是石子打向了那人,而是那人和石子朝着同一個點匯聚。
黑影反應很快,身體向後彎腰下墜,後腦勺幾乎貼到了地面,但整個人依然在慣性的作用下向前滑行,石子幾乎貼着他的胸口飛過。
趁着黑影的速度減緩,陸山民已經趕到近前。
二話不說一拳打向他的後背。
黑影的速度變慢,來不及加速逃離這一拳,正當陸山民以爲必然會打中的時候,黑影竟然反其道而行的微微側身,一掌拍了出來。
拳頭和手掌相交,陸山民在感受到對方突發內勁的同時,瞬間又感知到對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收回了氣機。
氣機在一出一收之間,形成了太極的借力打力之勢。
下一刻,黑影在陸山民一拳的助推之下,飄出去十幾米,下一秒就消失在右側的小衚衕。
陸山民很震驚,所謂一力降十會,到了他這個境界,這一拳的力量之大不可估量,能在這樣的力量下借力打力,對方的境界不說一定比他高,但絕不會比他低。更讓他不可思議的是,這種程度的內氣把控能力,除了小妮子,他從未遇到過。
雖然內心很震撼,但是腳下的步子並沒有絲毫滯緩,氣機在體內瘋狂流轉,七星步踏出,繼續狂追。
事關重大,這裡不僅僅是周同的老巢,現在祁漢和易翔鳳都呆在這裡,若是暴露了,後果不堪設想。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陸山民知道是祁漢從另一個方向圍了過來。
等陸山民轉進那條巷子的時候,看見祁漢和那人正纏鬥在一起。
已經上過一次當,陸山民並沒有立刻近身,反而朝左側移動封堵退路。
果不其然,黑影在於祁漢交手幾招之後,再次故伎重演,接着祁漢的一拳之力急速暴退。
進攻!這就是高手和殺手的區別,高手武力值再高,如果沒有足夠的殺伐經驗,不僅僅是戰意不充沛那麼簡單,在把握時機上也會慢上半拍,而真正的高手之戰,慢半拍就等於死。這就是爲什麼同等境界的武夫,爲何生死相搏差距會很大的原因。
陸山民的經驗都是在瀕臨生死邊緣磨礪出來的,當然不會放過這種看似轉瞬即逝,卻足以決定生死的機會。
陸山民低喝一聲,搶在那人落地之前,高高躍起,低喝一聲,內氣瞬間注入肌肉,打出足以抗衡半步金剛的一拳。
那人沒有躲避,當然在如此高速和倉皇之間,也無法躲避好整以暇抓住絕佳時機的一拳。他也沒有猶豫,當機立斷的朝陸山民打出一掌。
一拳一掌以極快的速度打出,還沒相交,陸山民就感知到了一股磅礴的氣機,他知道這是內氣外放壓縮空氣而成,心中不禁大駭,對方即不是化氣,也達到了半步化氣的地步。
拳掌在空中相撞,兩股氣機在空中爆炸,恍若一道炸雷。
天空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不停的落下,以兩人爲中心,周圍一兩米範圍內的雨滴被震碎,形成一團濃霧。
陸山民急速下墜,對方蠻橫的氣機衝破皮膚,強行闖入,猶如無數細小的刀片切割着每一寸經脈。
對方也同樣不好受,陸山民在下墜的過程中,聽到對方悶哼了一聲,被打出十幾米開外,剛一落地,瞬間彈出,再次消失在了雨夜中。
“算了”。
陸山民正準備拔腿再追,聽到祁漢傳來聲音。
祁漢高大的身軀緩步靠近陸山民,近距離之下,能看清他臉上滿是高昂的戰意。
“至少是半步化氣,這種程度的高手想逃,靠我們兩個是難以留得住的”。
陸山民緩緩的調動內氣修復經脈,臉色很是難看。
祁漢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世界之大不及華夏的一個角落,上一次來華夏遇上了你這個內外兼修,可以將內勁和外勁完美結合的怪胎。今天又遇到一個能將氣息藏匿得如此之隱秘,若不是天上閃過一道閃電讓我看到了他在房檐下的影子都無法發現他”。
祁漢轉身,見陸山民臉色蒼白而難看,眉頭微微皺了皺。“受傷了”?
這點小傷自然不會對陸山民造成多大的傷害,他是被這人給震驚得還沒回過神來。能將氣息隱藏得無影無蹤,就像一個沒有武道氣機的普通人一樣,能控制氣機到收發自如隨心所欲。
這樣的人,他一直以爲全世界只有小妮子一個,他非常清楚這種人有多恐怖。
“這個人很危險”。
祁漢倒沒有絲毫的擔憂,反而爽朗的呵呵一笑,他這一生追求武道極致,在踏入巔峰之後,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寸進,直到和黃九斤一戰,再到後來和高昌一戰,纔在生死壓力之下有所頓悟,經過幾年的消化磨礪突破到半步金剛。
對於他來說,他不怕危險的人,只怕遇不上危險的人。危險對於他來說,反而是最大的滋養補品,儘管危險之中很可能會丟掉性命,但生死對於他這種人來說,遠沒有更上一層樓來得重要,否則他也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來到華夏。
“這趟華夏來得值”。
陸山民沒有他這麼樂觀,“你已經暴露在人前,你最好趕緊離開,我會讓周同和東海那邊給你安排出境通道”。
祁漢搖了搖頭,“我已經嗅到了危險的味道,這種味道對於我來說有着致命的誘惑,精彩纔剛剛開始,錯過了這一次,我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你如果被官方通緝,恐怕你也沒機會享受後面的精彩”。陸山民眉頭微皺。
“那是我的事,我不會牽連你”。祁漢毫不在意的說道。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祁漢呵呵一笑,興致昂揚,“不用勸了,沒和黃九斤打上一架,我是不會離開的”。
衚衕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周同和易翔鳳跑了過來。
見只有兩人,周同就知道那人已經跑了。
“山民哥,是我的錯”。周同臉上帶着羞愧,之前在房間裡還說安排得很好沒有問題,現在卻被人給盯上了。
陸山民搖了搖頭,“這不怪你,不過你得儘快安排轉移,這裡的據點也不能呆了”。
周同點了點頭,“您放心,我馬上安排所有人轉移到備用的安置地點”。
陸山民對周同的能力還是很放心的,知道他絕對不止這一處落腳點,所謂狡兔三窟,這個道理周同比誰都懂。
陸山民拍了拍易翔鳳的手臂,“易哥,本該給你接風洗塵,現在形勢有變,只能改天了”。
易翔鳳笑了笑,“你我兄弟之間說這些就見外了”。
“周同,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好,我安排好之後通知你”。
陸山民點了點頭,想了想說道:“我看以後我們還是少見面好,有這樣一個人存在,讓人防不勝防”。
三人離去之後,陸山民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沿着那人逃跑的路線緩緩走去。
青石地板,又是下雨天,路上看不到任何痕跡。
但是他沒有放棄,憑着獵人的本能一步、一步,走走停停。
走到一處牆角處,露出棱角的一塊磚頭上有一根細微的東西在晃動。
陸山民伸手取下,是一根黑色的絲線,細得猶如人的頭髮絲。
下這麼大的雨,這根絲線必然是才留下不久,應該就是剛纔那人在逃跑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磚頭的菱角而留下。
陸山民怔怔的看着這根從衣服上刮下,沒有意義的絲線。
質地柔軟順滑,不是普通的衣服,對方身上的黑衣是高檔絲綢所做。
黑色的夜行衣陸山民並不陌生,周同的手下在晚上出去辦一些秘密事務的時候都會穿,但用高檔絲綢做的夜行衣卻是很少見。
陸山民站在雨夜,思索着什麼樣的人才會這麼講究,什麼樣的講究人會練就這麼高的武道境界,這是一個有些矛盾,又有些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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