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沒到,聲先到。
正當祁漢緊握刀柄準備拔出的時候,門外一聲大喝止住了他的動作。
緊接着,一襲黑衣帶着濃濃的氣息撲面而來,在房間裡掀起一股冷風。
易祥鳳一陣窒息,不禁暗自讚歎,‘好霸道的女人’。
海東青左手提着一個人,右手拎着一個箱子出現走進了屋子。
那人大概在四十歲左右,穿着白大褂,帶着金絲眼鏡,臉上滿是驚慌和恐懼。
祁漢呼出一口氣,緩緩鬆開了刀柄,雖然之前言之鑿鑿,但真要他拔出來,心裡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他是誰”?周同警惕的看着醫生模樣的那人,這個地方是秘密據點,讓一個外人知道,將會帶來很大的風險。
“天台醫院的一把刀”。海東青淡淡的回了一句,將行李箱放在桌子上。
“柳一刀,開始吧”。
柳如來推了推眼鏡,怯怯的看着一屋子的人。
在他看來,每一個人都惡狠狠的盯着他,這些人個個凶神惡煞,看上去個個都是窮兇極惡之徒。他就像一隻被丟盡狼羣的小綿羊,瑟瑟發抖。
他很後悔今天沒有早點回家,要是做完那臺手術就回家,把病歷留在明天再寫,或者少和兩個實習醫生聊幾句,或許就能躲過這一劫。
當眼前這個黑衣女人最開始出現在他車裡的時候,他除了覺得有些震驚之外,更多的是覺得好笑,甚至覺得這個女人腦袋有問題。
大半夜,一個女人打劫一個大男人,他從未聽說過如此奇葩的事情。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這個女人只是隨意在他身上拍了一掌,一股陰冷的寒氣直透他的肺腑,像一把冰凍過的刀片在裡面攪動,疼得他喊都喊不出來。
這個人狠話不多的女人直說了一句話,“帶上你吃飯的傢伙跟我走一趟,否則殺你全家”。說完還扔了幾張照片給他,照片上沾着血跡,裡面的內容更加血腥,都是些支離破碎的屍體。
他只是個醫生,哪裡經得住這般恐嚇,乖乖的回到醫院化驗了她提供的血樣,裝好手術工具和兩袋血袋,然後就被帶到了這裡。
柳如來最後纔將目光投向趴在牀上的那人,與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是一頭野獸。
赤裸着上身、渾身是血,一身結實的肌肉充滿了野性,臉色因失血過多慘白得嚇人,一把烏黑的三菱形銳器插在背上,鮮血沿着傷口緩緩的往外流。活脫脫就是一頭受了傷的猛獸。
他可以肯定這就是一羣亡命之徒,想到自己即將性命不保,想到家裡的老婆孩子,心冰涼到了極點。
緊張而沮喪的打開行李箱,做手術前的準備。一向引以爲傲的右手,握着手術刀微微顫抖。
海東青撇了一眼柳如來顫抖的手,淡淡道:“他如果死了,你、你的老婆、孩子,還有你的父母、兄弟姐妹,包括你的朋友都得陪葬”。
柳如來手抖了一下,手術刀差點掉落到地上,汗珠沿着額頭往下滑落。
周同見柳如來緊張成這個樣子,心裡也七上八下的打鼓,別說柳一刀,哪怕是柳神刀,以他現在這個狀態,哪裡救得了人。
“青姐,要不我們先出去”。周同試探的詢問。
柳如來眼巴巴的看着海東青,這句話正說出了他的心聲,有這些人在旁邊盯着,他完全沒有信心發揮出正常水平。
海東青沒有說話,轉身徑直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屋子裡的氣氛瞬間輕鬆了許多。
祁漢和易翔鳳也跟着走了出去。
周同留在最後,輕輕拍了拍柳如來的肩膀,“柳醫生,拜託了,有什麼需要喊一聲,我們就在門口”。
海東青像一具雕塑一樣站在院子中央,不動如鍾,不知道在想什麼。
祁漢站在門口,怔怔的望着海東青的背影,他這輩子閱女無數,乖巧的東洋小白兔,火辣的西洋烈馬,除了確實欣賞不來非洲的健康美之外,各色人種都嘗過。
他是個殺手,一生殺戮無算,女人在他的眼中不過只是一個物件、一個玩物,甚至都比不上他喜歡的某一件衣服。
但眼前這個女人徹底顛覆了他的女人觀,讓他意識到原來女人還可以是這個樣子,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女人。
他這一生一直在做兩件事,一是殺人,而是磨礪武道,他自認爲比誰都清楚武道之路的艱辛,而眼前這兒女人,她到底經歷了什麼,才能磨礪出這樣的風采。這讓他有些好奇。
易祥鳳順着祁漢的目光看去,笑了笑,輕聲道:“看上她了”。
“別亂說”!祁漢還沒來得及反駁,剛走出來的周同就緊張兮兮的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祁漢沒來由臉上一陣發熱,還好他的皮膚比較黑,今晚的月亮也不是特別亮。
“她若是要扒了你的皮,我可不打算幫忙”。
一陣夜風吹來,海東青的風衣突然猛烈的搖擺,易祥鳳嚇得心裡一哆嗦,下意識就往祁漢身後靠。狠狠的給了自己嘴巴一下,“叫你嘴賤”。
祁漢輕輕咳了一聲,像是在掩飾着什麼,對憂心忡忡的周同說道:“不用擔心,黃九斤是什麼樣的人,只要有一口氣在就死不了”。
話是這麼說,他怎麼可能不擔心,他非常清楚黃九斤在陸山民心中的地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萬一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實在不敢想象陸山民會做出多麼瘋狂的行爲。
“我有個問題很擔心,像你們這樣的高手肌肉密度極高,韌性也很強,渾身肌肉堅硬得如岩石一般,那醫生的手術刀管用嗎”?
祁漢和易翔鳳兩人都愣了一下,似乎都沒想到周同會問這個問題。
“你說得對,也不對”。祁漢回答道。
“什麼意思”?
“知道金鐘罩鐵布衫嗎”?
“知道一些”。
“金鐘罩鐵布衫實際上是兩種不同的功夫,前者是內功,後者是外功。很多人都誤以爲外家就是外功,實際上外家也有內功,不同於內家的是,外家的內功來自於自身身體激發出來的能量,內家的內氣是提煉天地元氣儲存於體內”。
周同靜靜的聽着,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像我們這樣的境界,身體本身的堅硬程度確實是常人難以比擬的,但也並不是刀槍不入。所謂的刀槍不入是處於戰鬥中的時候,肌肉細胞的潛能被激發,這種能量附着在肌肉細胞上,纔會呈現出刀槍不入的效果”。
易祥鳳接着說道:“正如黃九斤這次受傷,如果是正面交鋒中,就算他站着不動,即便那把三棱軍刺再鋒利,也不可能把他傷得這麼重”。
祁漢點了點頭,“這是一次必然,也是一次偶然。黃九斤與吳德硬拼而退,後退的速度本就很快,吳崢從身後告訴前進,速度同樣很快。兩人就像兩列高速行駛列車相撞在一起,再加上這把三棱軍刺不是尋常利器,纔會刺入黃九斤體內。當然,最關鍵的原因在於吳崢很狡猾,通過多次與黃九斤配合對戰吳德,讓黃九斤從心理上到身體上都放鬆了對他的防備,才導致等黃九斤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吳崢的狡猾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是他們兩個曾經是並肩作戰的戰友,兩人無數次將自己的後背毫無保留的交給對方,人的身體與大腦一樣,都是有記憶的。也就是吳崢,如果換一個人,哪怕是遇到同樣的情況,身體本能對危險的感知也足以瞬間形成最強防禦。所以才說這是必然,也是偶然”。
聽到這裡,周同才恍然大悟,他不是武道高手,到現在也才只是搬山境中期的初期境界,對於更加艱深的武道瞭解得並不深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對於他們來說特別難熬。
兩個小時過去,柳一刀還是沒有出來。
周同有些按捺不住,“不行,我得進去看看”。
祁漢一把抓住周同的手,“說不定現在正在關鍵時刻,你進去反而會對黃九斤造成危險”。
“我擔心、、”。
易翔鳳淡淡道:“周同,你平時比誰都沉着冷靜,今天有失水準啊”。
周同當然擔心,他太瞭解陸山民了,如果黃九斤沒了,恐怕一切的謀劃都得完蛋。
“放心吧,柳一刀不敢亂來,他不想活,總不想他老婆孩子也活不了吧”。
屋子裡,那把通體烏黑的三棱軍刺已經取了出來,擺在桌子上散發着鋒利的銳氣。
一袋血輸完,黃九斤臉上終於有了血色。
見黃九斤眼皮動了一下,柳如來激動得差點哭出來,比救活自己的親爹還激動。
正起身準備出去通知外邊的人,一聲粗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不要出去”。
柳一刀轉過身,“你醒了”。
“你過來”。黃九斤有氣無力的擡了擡手臂,向他招了找手。
柳一刀有些膽怯,但還是緩步走了過去。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謝謝你”。
“不客氣、哦、、不敢,這是我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