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茶館,不同於品茗茶居,這是一家老式茶館。
喝茶的人也不盡相同。看面孔,明明是華夏人,卻偏偏要染成個紅橙黃綠青藍紫,妖里妖氣。也有的一身橫肉,身材臃腫難看,偏偏身上紋着花裡胡哨的紋身,還喜歡露出來,丟人現眼。還有的讓人好好的一條牛仔褲非要剪得破破爛爛,流裡流氣。總之,妖魔鬼怪匯聚一堂個,鮮能看見幾個正常人。
這樣的打扮好看嗎,稍微有點欣賞水平的人都不會這麼認爲,估計他們自己也不會覺得好看,之所以打扮成這樣,不過是爲了彰顯出他們的與衆不同,告訴別人你看,我是壞人,你要怕我。
咬人的狗不叫,汪汪亂吠的狗不敢咬人。這句話用在他們身上也合適。他們以爲他們是黑社會,但在稍微有點錢有點地位的人眼裡,什麼都不是。
他們永遠不會明白,那些西裝革履,拿公包,用法律掩護自己,用金錢和權力勾結賺取利益的纔是真正的黑社會。
現在這個時代,打家劫舍風險太高,已經沒有多少人願意去幹小偷小摸的事情,更何況他們歷來也看不起那些行當。
不管是否誠心,好歹他們也是拜關二爺的,道義兩個字在沒在心裡不清楚,至少嘴巴上還是要掛得住。
想當年關二爺跟着劉備,靠的就是打黃巾賊起家,平常也喜歡捋着鬍鬚挑燈看百~萬\小!說,要是知道這羣妖魔鬼怪把他當成祖師爺,以他那高傲的性格,非得用青龍偃月刀劈了這幫傢伙。
這些好吃懶做的無業遊民,常常會來到這家茶館,看看能不能接點活兒幹,比如去那家公司鬧鬧事,去哪家店門口站站崗嚇唬嚇唬人,比如誰看不慣誰了想花點錢打誰一頓,都是他們的業務範圍。
當然,殺人放火的事兒,並沒有多少人會幹,這幫長期進入局子的人對法官那是相當的瞭解,知道什麼地方可以打打擦邊球,也知道哪些活兒只需要進去蹲兩三個月就能出來。
比如說去某個店門口站崗,對方還不好報警,畢竟又沒鬧事,只是在公共區域站着而已。但是顧客一看凶神惡煞的哨崗,誰還敢進去買東西。這樣的事情連牢都不用做。
哪怕對方報警也沒用,即便警察來了把他們趕走,但警察又不是誰傢俬人養的,總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守着,警察一走,他們又來站崗。
所以大部分人遇到這樣的情況壓根兒就不會報警。
再比如打架鬥毆,只要不打死,反正有主顧給錢賠付醫藥費,也就進去幾天就能出來。
有錢人遇到明面上走不通的麻煩,都會用得着他們。這也是他們的生存空間。
當然,有錢人一般不會主動找他們這些混子,太掉價了。那些西裝革履的人,不管內心如何,表面上至少都斯斯。他們更喜歡找跟他們同樣斯的人談。
李萬林就是這樣的斯人,清風茶館就是李萬林的茶館。
正是喝下午茶人最多的時候,茶館裡涌進了二十多個西裝革履的人,與這些穿着牛仔褲,滿身紋身的人顯得格格不入。
爲首的一人看起來很年輕,臉色平靜,看不出什麼表情。
他身旁站着一個一米九的大高個,這人長得虎背熊腰,西裝被肌肉撐得快要炸裂一般,一進門就目光冰冷的掃了一圈茶館裡的人。
陸山民找了一張空着的桌子,悠然的坐下。對滿茶館凶神惡煞的人視而不見。
喝了口茶,淡淡的說道:“我叫陸山民,你們當中可能有的聽過我的名字,有的沒有聽過我的名字。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以後會深深的記得這個名字”。
一個頭頂黃毛,手上滿是紋身的男人豁然起身,猛的一拍桌子。
“我知道你,百匯區直港大道幾家酒吧的老闆,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九龍區,萬林哥的地盤,你一個做生意的跟我們耍橫,你知不知道我們光腳的最不怕的就是你們這幫穿鞋的”。
另一個滿身橫肉的人也站起身來,“老子還是第一次看見做生意的敢在黑社會面前裝大,信不信老子讓你的酒吧以後一個客人都沒有”。
陸山民淡淡一笑,“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們要說常贊是黑社會我信,你們不過是小癟三而已”。
在場的大部分都是些小混混頭子,一羣人躍躍欲試,這裡是李萬林的地盤,大家的業務大部分都要靠他介紹,這個時候要是不表現一下,得罪了李萬林這個衣食父母,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
不過這些小頭目都是些偷奸耍滑之人,看見這二十多個人,特別是站在陸山民身旁的大個子,那絕對是個硬點子。雖然嘴上嚷嚷得厲害,實際上誰都不想先動手。
陸山民冷笑一聲,“別在我面前咋咋呼呼,你們要是敢動手早就動手了,全都坐下吧,我是來給你們送財來的”。
“我知道李萬林給你們介紹業務要吃四成的回扣,你們辛辛苦苦打生打死拼死拼命,一幫兄弟一共才六成,他喝着茶談笑間就能四成,心太黑了,我替你們不值啊”。
一羣混混頭子冷冷的盯着陸山民,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李萬林在這一帶混了十幾年,不僅自己手上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認識很多有錢人。陸山民雖然看起來也不弱,不過與李萬林比起來,他們認爲還差得太遠。
陸山民沒有理會一羣人不屑的表情,自顧說道:“之所以不少有錢人找李萬林辦事,不是因爲他跟那些有錢人關係有多好,你們以爲那些有錢人會真正看得上他嗎”?
“李萬林真正的資本是你們,正因爲有了你們心甘情願的被他奴役和壓榨,他纔有資本讓那些有錢人找他辦事”。
一個看起來二十七八歲,比較老沉的混子頭目大聲說道:“這個道理我們並不是完全不懂,不過沒有萬林哥在中間安排和調停,先不說我們能不能接到業務,最關鍵的是我們這些兄弟間早就鬥得你死我活,所以即便他拿得多點,那也是應該的”。
陸山民打量了一番說話的人,這人與其他人不太一樣,沒染頭髮,沒有紋身,聽他說話,顯然這人頭腦比較清晰,也比較沉穩,這些小混混中能有這樣的人倒是讓他感到有些好奇。
“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冷冷的看着陸山民,“朱晨,道上的兄弟叫我座山雕”。
陸山民笑了笑,“我在這裡可以給你們保證,我給你們重新找一箇中間人,只抽兩成”。
陸山民的話一出,剛纔還一個個凶神惡煞的人羣立即開始竊竊私語,不少人的神色間開始動搖。
朱晨大喝一聲,“他這是攻心之計,大家不要聽他胡說,他一個小小酒吧老闆,有什麼資格來號令我們,有什麼資本敢放出這樣的大話,要是讓萬林哥知道我們背叛,大家以後都沒好果子吃”。
陸山民端着蓋碗茶吹了吹,輕輕吐出一個字,砸。
秦風愣了一下,以爲是聽錯了,疑惑的問道:
“山民哥,這光天化日的,警察來了怎麼辦”。
“你也不看看他們都是什麼人,沒人會報警”。
秦風一陣興奮,從西裝拔出鋼管,大吼一聲,“給我砸”。
二十幾個人齊刷刷的拔出鋼管,茶館裡頓時稀里嘩啦,茶壺、杯子,桌子、凳子漫天飛。
陸山民想得沒錯,這羣混混頭目都欺軟怕硬,除了少數個別出手阻止被秦風一頓猛揍之外,絕大多數人都站在原地沒有貿然的動手,哪怕有心思動手的人見到秦風的兇猛之後也沒了出頭的心思。一個個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二十幾個人瘋狂打砸。
陸山民喝了口茶,淡淡道:“看到了吧,你們害怕畏懼的李萬林,在我眼裡什麼都不是”。
混混頭子們冷冷看着場中的混亂,不少人開始動搖,新的中間人只抽兩成的佣金,無疑是一個很誘人的條件。
但李萬林樹大根深,再加上其他人沒有表態,誰也不願意當這個出頭鳥。關鍵是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萬一率先表態,其他人不同意,那這件事情就辦不成,到時候第一個冒頭的一定會被李萬林秋後算賬。
陸山民淡淡的看着衆人,不少人都在暗中觀察其他人的表情,這些人到目前爲止還是不太相信他的話,畢竟相較於陸山民,他們更加相信李萬林。
“我給你們三個名額,率先表態的三人,以後不僅在業務上給予傾斜,佣金也再減半成”。
陸山民的話一出,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一個手臂紋着一頭猛虎的大漢大聲說道:“萬一新來的中間人能量不夠,拉不到足夠的業務怎麼辦”?
這人的話一出,頓時一片喧鬧,這話說出了很多人的顧慮。
陸山民淡淡一笑,“我剛纔已經說過了,李萬林能拉到業務,不是因爲他與某些有錢人關係好,本質上是因爲有你們這股勢力在。所以你們完全不用擔心,只要你們擁立了新的老大,哪怕這人毫無背景資源,那些有錢人自然會找他”。
“當然,如果你們之中有誰想當這個老大,也不是不可以”。
陸山民的話再次引起一片譁然,不少人躍躍欲試。
唯有那個叫朱晨的大聲說道:“你們別高興太早,槍打出頭鳥,李萬林要是真倒臺了,雖然不可能報復我們每一個人,但出頭的那個人必然會遭來瘋狂的報復”。
朱晨的話立刻打消了衆人的熱情,再次冷冷的看着陸山民。
陸山民當然不會在這羣人中找出箇中間人,這個中間人必須得是自己人,馬森已經投靠了自己,那纔是最合適的人選。
“既然你們都不想當這個老大,我到時候會給你們找一個,這個人不怕李萬林的報復”。
十幾分鍾過去,整間茶館被砸得稀巴爛,除了陸山民那張桌子,沒有一張完整的桌椅。
李萬林接到消息後,就趕緊帶着保鏢和手下十幾個人朝清風茶館趕來。
其實他昨天晚上已經知道馬森打的那個人是陸山民,李萬林氣得把孟浩君祖宗十八代招呼了個遍。
長期在道上混,當然知道直港大道最近冒出個陸山民,只是從來沒見過。這人可是連常贊都敢挑釁的猛人。
昨晚一晚上都沒睡好,一直在想着要是陸山民知道昨天那件事跟他有關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不過,不管他怎麼想,都沒想到陸山民會直接衝到他的地盤打砸。
一路上,李萬林腦袋飛速的運轉,漸漸的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遠遠超過了預估。
他不是常贊,手下那些混子嚴格來說根本不算他的人馬,今天陸山民的一頓打砸,要是處理不好,他將會威信盡失,反之陸山民的威信就會暴漲,那他以後還能不能鎮住這些混子還是個問題,一旦鎮不住這些混子,對於那些有錢人來說,他就失去了價值,這是個惡性循環,一旦他失去價值,這些認錢不認人的混子更加不買他的帳。
最終的結果他將是被人取代,他完全沒想到陸山民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這種事情預先通知一聲,大家關上門談一談,哪怕賠個禮道個歉都無所謂,怎麼能這麼不講道理的上來就砸。
這些年做這個行當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一旦下臺,後果不堪設想。
一路上,李萬林越想越害怕,事到如今,要想挽回這個結局,似乎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身旁的貼身保鏢代海濤曾經在少林武校練過武術,自信七八人進不了他的身,見李萬林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拍了拍胸脯說道:“萬林哥,放心吧,不過就是二十多個酒吧保安,我們這邊十幾個人都是練過武術的人,輕輕鬆鬆就能解決他們”。
李萬林當然不能放心,昨天陸山民那兇悍的一幕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裡,那是一個不怕死的猛人。更何況陸山民能這麼快在直港大道站住腳,真的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嗎?一上來打砸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耍花招,茶館裡那些沒頭沒腦的混混頭子,難免會被蠱惑。
一開始還想着談判,可是對方一上來就一頓亂打亂砸,擺明了沒有談判的打算。
不過他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只有奮力一戰,才能重新站穩腳跟。咬了咬牙,冷冷道:
“呆會兒狠狠的往死裡打,出了事情我負責,茶館裡還有幾十個混子,我就不信我嗎這麼多人還幹不倒他”。
下了車,李萬林帶着手下的一羣人快步踏入茶館。
茶館裡一片狼藉,李萬林看着悠然自得喝着茶的陸山民,雙眼通紅,氣得牙齒咯咯作響。
陸山民緩緩放下茶杯,撇了眼矮胖的李萬林“李老闆來了,我可是恭候多時了”。
李萬林咬牙切齒,“我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你真以爲我會怕你這個毛頭小子”。
陸山民看了看李萬林身後的十幾個人,看這些人的身形,應該都是練家子,難怪這些混混頭子不敢輕易反叛。
李萬林冷冷的看着茶館裡的混混頭子,聲音冰冷,“你們還愣着幹什麼,趕緊給老子把這小子廢了”。
一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動手。
李萬林但擔心終於變成了現實,這幫混蛋已經被陸山民說服了。
陸山民呵呵一笑,“別說我沒給你機會,你要是能把孟浩君的一隻手卸下來,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哈哈哈,”李萬林哈哈大笑,“陸山民,孟家那樣的家族你也敢得罪”。說着指着那些混混頭目,“你們聽見了吧,這小子連孟家的人也敢得罪,跟着他你們早晚會後悔”。
李萬林的話產生了一定的作用,這羣混子別看平時吆五喝六,最怕的就是那羣有錢人,更別說是孟家那樣的有錢人。
陸山民笑着搖了搖頭,“李萬林,事到如今你還不死心,你以爲我沒有點倚仗,敢得罪孟家嗎”。
一羣人又開始竊竊私語,他們大都聽到過一個傳言,說是直港大道的陸山民與海天集團有一定關係,這些人聽風就是雨,夜不會去想着倒底是真是假。
李萬林大喝一聲,“你們別聽他胡說,海天集團是什麼樣的存在,會在乎直港大道那點利益”。
陸山民呵呵一笑,看了看一羣混混頭子,這些人趨吉避禍能力很強,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壓根兒不相信李萬林的話。
看着李萬林身後十幾個蠢蠢欲動的人,陸山民淡淡道:“別廢話了,是放手一搏做最後的掙扎,還是乖乖回家養老,給大家一個交代吧”。
李萬林看着二十幾個手持鋼管的人,特別是其中一個虎背熊腰的大個子,昨天也親眼見到了陸山民的戰力。這羣混混頭子顯然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觀了。到底是拼死一搏,還是留下最後一點資本,心亂如麻。
戴海濤平時在李萬林身邊囂張跋扈,這些小混混平時聽話得像一條哈巴狗,今天居然敢明目張膽的反叛。頓時怒火中燒。
不等李萬林下命令,大喝一聲,“給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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