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死了柴正”?
“你又不是警察,爲什麼這麼在乎他的生死”?江濤聲音平淡。他換了身囚服,但整個人看起來從容淡點,沒有半點頹廢之色。
“他是個好人,不應該早死”。
“該怎麼死與是好人還是壞人沒有關係”。
“爲什麼,你明明已經投靠警察”?
“我殺死他與是否打算投靠警察也沒有關係”。
“你是擔心瞞不過常贊假戲真做”?
江濤淡淡笑了笑,“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信仰,你不懂,他來找我的時候就抱定了必死的決心,我只是成全了他而已。”
陸山民低下了頭,心沉到了谷底,心裡殘存的那一絲僥倖隨着破滅。
“他真的死了”。陸山民喃喃低語。
沉默了片刻,陸山民擡頭問道,“你會被定什麼罪”?
江濤笑了笑,“那是法官的事情,用不着我來操心”。
“你看起來很輕鬆”?
“這麼多年,現在最輕鬆”。
陸山民站起身來,“那說明你的良知還沒有完全泯滅,不過很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我相信法官會給你一個公正的判決”。
江濤淡淡的笑了笑,“你還是多操心你自己吧,毒販的報復心理很強,我在裡面比你安全得多”。
陸山民冷哼一聲,“我到希望他們能來找我,免得警察還到處找他們”。
神色黯淡的走出看守所,秦風正等在外面。
“山民哥,柴正真的死了?”
陸山民呼出一口氣:“真的死了”。
秦風嘆了口氣,“可惜了一條漢子”。
“對了,昨晚巷子裡的槍戰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秦風點了點頭,“嗯,我知道,我不會出賣大嫂”。
陸山民斜眼看了一下秦風:“誰讓你叫的大嫂”?
秦風愣了愣,“山民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都默認了,你還不承認”。
默默的走出幾步,“她?、、真的默認了”?
秦風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嗯,我叫她大嫂,她沒有反對,不就是默認了嗎”。
陸山民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走,去醫院看看唐飛和胡明他們”。
胡惟庸坐在牀頭,一臉的心疼加生氣,一邊削着蘋果,一邊黑着臉訓斥。
“你傻啊,打架的時候不知道往後躲一躲,你倒好,還死勁兒的往前衝,你想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也難怪胡惟庸會生氣,胡明全身十幾處刀傷,特別是背部那一刀,要是再往左邊偏移五公分就會插入肺部,還有腦袋上的一棍子,差一點就打中後腦勺。
胡明昨天晚上就醒了過來,整個人被包成了一個人形糉子,只留下眼睛鼻子嘴巴在外面。看起來雖然嚇人,其實除了腦袋上那一棍,其他地方傷得並不重。
“爸,那種情況之下不能退,退路就守不住了”。
“守不住就守不住,總比命沒了好”。胡惟庸不滿的說道。
“爸!”胡明有些不耐煩,“我們守不住山民哥就會沒命,他爲了兄弟不顧生命危險深入虎穴,我們怎麼能拖後腿,相對於我這麼點小傷,山民哥纔是九死一生”。
胡惟庸雖然心痛和生氣,但同樣也很欣慰,兒子以前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現在竟然學會了用生命去保護別人,兒子真的長大了不少。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胡惟庸淡淡的問道。
“我喜歡現在這種感覺,兄弟同心,大家擰成一股繩一致對外。和他們一起共事,我可以完全放心的把後背交給他們,很踏實”。
胡惟庸眉頭緊皺,他原本的打算只是想讓胡明跟着陸山民歷煉一段時間,並沒有想過要把兒子徹底賣給陸山民。
“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你也成長了不少,家裡三家酒吧,兩個建材門市,一家茶樓。爸爸年紀大了,回來幫我吧”。
沉默了半晌,胡明緩緩的說道,“爸,這一路你親眼見證了山民哥怎麼走過來,你認爲這是山民哥的終點嗎?我不這麼認爲,我認爲這纔是山民哥剛剛起步的,他會走得很高很遠,而我,想跟他一起看看這一路上的熱血澎湃,恣意風流”。
頓了頓,又說道:“爸,我說了你別生氣,你那點產業我還真瞧不上眼”。
胡惟庸確實很生氣,被自己兒子鄙視怎麼都不是件舒心的事情,準備怒斥反駁一番,好好和兒子論道論道老子當年如何勇猛之類的豪言壯語,不過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
因爲他突然意識到以前低頭俯瞰的那個山野村民,現在已經需要他仰望了。
整個直港大道二十幾家酒吧,手下幾百個爲之效死的保安,還有附近幾個區域的小混混,這麼大的勢力,哪怕是羅興也不敢在他面前裝大哥了。
胡惟庸無奈的笑了笑,“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趕舊人,看來不服老都不行了”。
“胡總,你可不老”。陸山民笑着踏進病房。
“山民哥”!胡明有些激動,努力想坐起來。
陸山民走到病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躺好,別亂動”。
胡惟庸癟了癟嘴,對陸山民說道,“看見你比看見我這個老爸還激動”。
陸山民開玩笑的說道,“胡總該不是吃我的醋了吧”?
說着轉頭問胡明,“怎麼樣,傷得重不重”?
胡明拍了拍胸口,“沒事,都是些皮外傷,一個星期就能出院”。
“別急,好好養傷,傷好了之後我放你一個月假,回去好好陪陪胡總和阿姨”。
“山民哥,小五的事調查清楚沒有”?
胡明感激的點了點頭,臥底這幾個月,他就沒回過家,一直住在出租屋內,現在事情告一段落,也確實該回去陪陪爸媽了。
“謝謝你山民哥”。
“山民哥,小五的事有結果了沒有”?胡明滿眼期待,小五的死一直讓他耿耿於懷,同時也是他心裡的一個結,一天不弄明白,他一天都不會安心。
陸山民搖了搖頭,“警察說應該與常贊無關”。
胡明哦了一聲,眼中期待慢慢變爲了無限的失望。
陸山民安慰的說道:“別想太多,好好養病,總有一天我們會弄明白,還小五一個公道”。
在病房裡閒聊了一會兒,陸山民胡惟庸說道:“胡總,出去聊聊”?
胡惟庸在一旁默默的觀察着陸山民的一言一行,這個當初愣頭愣腦的年輕人,現在舉手投足之間已經隱隱具備了上位者的氣息,一句隨意的出去聊聊,竟然給他一種難以拒絕的氣場。
兩人漫步在住院部樓下的花園,這個地方,曾經和王大虎也走過。當時王大虎試圖招攬他,在這個花園裡講述了他剛到東海時的落魄和一路走過的艱辛。
不知不覺間,胡惟庸竟自覺的落後了陸山民一個身位。陸山民停了停腳步,等胡惟庸與他並肩纔再次邁出步子。
“胡總,這次讓胡明受傷,真是對不住”。
“那小子比以前成熟多了,呵呵,比起以前滿腦子打架泡妞兒,現在算是脫胎換骨再造成人了。我應該感謝你纔對”。
“胡明是個有心人,本質上本來就不壞,只要加以引導走上正路,我相信他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胡惟庸開玩笑的說道,“你這是在誇他,還是在損我”?
陸山民笑了笑,“我是在誇胡總你生了個好兒子”。
胡惟庸哈哈笑道,“你啊,一年前還是個愣頭愣腦連話都聽不太明白的傻小子,如今這說話的水平比老江湖還老江湖,要不是我親眼看着你走過這一路,還真不敢相信你是個纔出深山一年的山野小子”。
陸山民笑道:“這一切都得歸功於胡總當初的提攜”。
胡惟庸自嘲的搖了搖頭,“你就別寒磣我了,當初提攜你我可沒安好心”。
“開始和過程都不重要,結果是好的就行”。
胡惟庸淡淡的說道,“山民,你叫我出來,是有什麼事想對我說吧”?
陸山民笑了笑問道,“胡總,你有沒有想過把建材生意做大”?
“你想涉足建材生意”?胡惟庸驚訝看着陸山民。
“對”陸山民點頭說道,“安保這一塊利潤太薄,發展的空間太小,開酒吧也始終是小打小鬧,上不了檯面”。
胡惟庸笑了笑,“胡明說得沒錯,我以爲的終點,在你這裡其實只是個”。
“胡總,建材這行我是門外漢,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幫我一把”。
胡惟庸點了點頭,“你如果想開建材門市的話,其實並不難,租一個好點的門面,多跑跑建築公司總能拿下些份額。供貨商方面我可以替你牽線搭橋,客源方面我也可以介紹你認識一些建築公司老闆和項目經理”
陸山民笑了笑,“我想開一家建材城”。
“什麼”?胡惟庸不可置信的張大嘴巴。“這恐怕行不通”。
陸山民淡淡的笑了笑,“先不急,等我整合了直港大道的酒吧,再利用這些酒吧進行抵押貸款,相信可以解決大部分資金”。
胡惟庸連連搖頭,“太冒險了,稍有不慎,你不但會傾家蕩產,還會欠一屁股鉅債”。
“而且你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現在的建材城已經發展了很多年,裡面有幾百個經銷商,牢牢的掌握着各大長期客戶,大的蛋糕差不多都瓜分完畢,先別說你很難從他們手裡奪取老客戶,即便能奪取過來,他們也不會束手就擒。”
“一場商業戰打起來,多少錢都能燒進去。你要是開一兩家門市還好,一旦你新建一座建材城,樹大招風,你一個人無論如何也幹不過幾百個建材老闆”。
陸山民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才請你出山幫忙”。
胡惟庸不可思議的看着陸山民,他想不明白陸山民哪裡來的膽量和自信敢於做這樣一件必死無疑的事情。
“哪怕有十個胡惟庸也不成,這壓根兒就是條死路。商業戰打的就是錢,你有這麼多錢嗎”。胡惟庸堅定的說道。
“胡總,當初你可曾想到我在短短几個月時間取代王大虎,你又可曾想到我能在幾個月時間搬倒常贊。在很多人眼裡我面臨的都是死路,但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的面前嗎”?
“胡總你是生意人,應該明白一個道理,人人都認爲能做成功的生意,不過是拾人牙慧,已經沒有做的必要。往往是那些絕大數人認爲是死路的路,走通之後,纔是陽關大道”。
胡惟庸陷入了沉思,陸山民說的話很有道理,但並不足以說服他。
陸山民找他幫忙,他能幫什麼,無非是出錢出力。陸山民年輕有衝勁兒,失敗了還有機會重新來過。但他不一樣,他已經五十歲了,奮鬥了一輩子才掙得那麼點資產,要是失敗了,他還能重新來過嗎?
陸山民繼續緩緩的說道, “胡總,你如果實在覺得不放心,可以少出資或者不出資都行,我會成立一家建築材料公司,希望你能來當總經理”。
胡惟庸心裡默默盤算,一座建材城,沒有幾千萬根本拿不下來,出少了沒有意義,出多了又怕把棺材本給賠進去。至於那個總經理的位置,對於他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因爲那完全是一個燙手山芋。四周狼羣四顧,可以預見那絕對是個苦逼得不能再苦逼的苦差事。
陸山民自顧自說,“不管你出不出資,我都會給胡明一成的股份。而且,我認爲胡明遺傳了你的經商天賦,只要假以時日培養鍛鍊,一定能成才。如果哪一天胡總覺得累了,我認爲胡明可以勝任這個總經理的位置”。
胡惟庸眉毛輕挑了一下,這一下變成了替自己兒子打工,而且這個總經理幹得好不好直接關係到以後胡明接手的是否是一個爛攤子,直接杜絕了他勉強當上總經理打太極和稀泥的可能性。他不得不佩服陸山民,這巧妙的一招把他綁得死死的,讓他想拒絕都無法開口。
沉默了半晌,“我需要考慮考慮”。
陸山民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不急,慢慢考慮,反正這件事情不急於一時”。
“陸山民”!一陣帶着點殺氣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陸山民回頭笑呵呵的看着陸霜,這個遇到任何事都積極樂觀的女孩兒,自從被他忽悠來當財務總監之後,腎上腺素急劇飆升,三天兩頭情緒激動不穩。
而且陸山民也有些害怕看見她,因爲每次看見她,幾乎都不會有好事情發生。
“陸總,你怎麼在這裡”?陸山民訕訕一笑。
“哼,我怎麼在這裡,你還好意思問,我要是不來,誰給那些躺在病牀上的人付醫藥費”。陸霜的臉色很難看。
陸山民哦了一聲,“是阮玉叫你來的”?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到底是保安還是黑社會,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住院,你的手機爲什麼打不通?這些人的醫藥費都要我們出嗎?你是慈善機構的嗎?你眼裡還有沒有財務制度”?
胡惟庸看了看一臉盛怒的女子,再看了看一臉尷尬的陸山民,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微笑。
陸山民腦袋一陣混亂,“額,你要我先回答哪個問題”?
“每個都必須回答”。陸霜滿臉寒霜的看着陸山民。
陸山民理了理思路,說道:“昨晚警察在直港大道圍捕毒販,我本着除暴安良人人有責的原則帶領大家協助警察,在這個過程中手機丟了,然後他們也受了點傷。”
“額,我不是開的慈善機構,但這次醫藥費我必須承擔”。
陸霜皺了皺眉,氣呼呼的說道:“既然是幫助警察,醫藥費警察爲什麼不承擔”?
“額,這個嘛,他們沒有這方面的預算,但是他們會給我們發獎狀”。
陸霜氣得雙腳直跳,“發獎狀?你腦袋沒毛病吧?你知不知道那些躺在病牀上的保安要花多少錢”?
陸山民嘴角抽搐了一下,“多少錢”?
“今天上午我向醫生詳細瞭解過,輕傷四十二個,重傷八個,輕傷的暫且不說,今天就能出院。重傷的八個要痊癒出院保守估計要一百萬,還有三個死亡的賠償補助,這次沒有三四百萬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
陸山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今天上午忙着去公安局,之後就來到這裡,還沒來得及去細想這些問題。
陸山民強自鎮定下來,好不容易把胡惟庸說通了,剛纔還誇誇其談能出大部分的資金用於打造建材城,他不想讓胡惟庸覺得他是個沒錢的窮光蛋,否則發現他財力不足,不說反悔,就說本來打算投資一千萬,也有可能縮水至五百萬。
“咳咳,不過就是三四百萬嘛,該怎麼花就怎麼花”,陸山民一邊說一遍朝陸霜擠眉弄眼。
不過陸霜正急火攻心,不但沒理會他的暗示,反而被陸山民的話氣得七竅生煙。
“三四百萬,該怎麼花就怎麼花,好大的口氣。現在賬戶上只有幾十萬,你來給我花花看”。
陸山民當然知道賬戶上沒多少錢,柳依依給了一千多萬,銀行貸了一千萬,全都用在了購買十一家酒吧上。
下意識的看了看胡惟庸,只見胡惟庸眼神閃爍,面色凝重。
“咳咳,山民,你們聊,我上去看看胡明”。
陸山民一臉憋屈的看着陸霜,“姑奶奶,咱的家底能不能別再外人面前抖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