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義一路上都在給自己打氣,想着到家後怎麼和周勤說明此事。
這會看見坐在廳裡逗蜜蜜玩的周勤和徐丹,心中只覺得膽怯不堪,他不忍打破別人一家祥和喜樂的氣氛。
“你怎麼啦?幹嗎皺着一張臉?”雀兒看他一臉心事,開口問道。
不說還好,一說大家都看向他,小義只覺得他們目光如炬,照得他無處躲藏。
小義咬咬牙,下定決心後直接重重跪下來,把家裡人都嚇了一跳。
“周勤哥,嫂子,你們幫幫我吧。”
“小義你做什麼,起來說話!”周勤看他如此動作,聲音還帶了些許哭腔,還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
“周勤哥,大全哥出事了,我也不知道找誰商量好,你幫我出出主意吧。”
周勤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嚴厲說道:“起來說清楚,好好的跪什麼,有事的話我和你嫂子還會袖手旁觀不成。”
雀兒也搭腔道:“就是,好好的來這一下,嚇得我菜都掉地上了。”
雀兒這麼一說大家纔看到地上有好幾根散落的青菜。
張媽媽從廚房裡走出來訓道:“雀兒你摘菜老是摘這麼滿,叫你拿大一點的籃子去你也不願意,這籃子都要被你壓壞了。”
說完便拉着雀兒進了廚房,好讓他們能輕鬆說話。
周勤拉小義坐下,問他出了什麼事。
小義沉了沉心,把大全的事一字一句說了出來。
徐丹對大全和小義的家事不是很清楚,周勤聽完後給徐丹大概說了一些,這樣方便一起想辦法。
這事比起小義當初離開榕樹村要難一些,周勤想着還是得用錢解決。
當初大全去當上門女婿,那邊給了二十兩,雖說全進了李氏的口袋,但這是不爭的事實。
現在要讓大全一家都能脫身,想來並不容易,更何況還有兩個小孩子呢。
徐丹聽了周勤的話卻有不同意見,不是說她不願意出錢,只是周勤的名聲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用錢解決不僅會讓對方獅子大開口,還會變得很被動。
小義早就對徐丹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急忙問道:“那嫂子有什麼好主意?”
徐丹勾了勾脣,意有所指道:“榕樹村不是想讓我們給他們一個機會嗎?如今我們便給他們一個機會。”
“丹娘是說讓榕樹村的人去幫我們討公道?”周勤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
徐丹幽幽一笑,“這件事要李氏去做是最好的,小義是離了家,但大全哥沒有,所以由家人去上門去討公道天經地義。”
“再說了,這其中免不了要扯上些雞毛蒜皮的事,你們這兩個大男人怎好應對那些個潑辣婦人,我們應該以惡制惡纔是。”
小義似懂非懂的問道:“那要尋什麼由頭和李氏和村裡人說呢?”
徐丹笑了笑,“他們巴不得呢,哪用我們尋什麼由頭。”
“小義你等我換身衣服便立刻和你去村裡。”
“好。”
徐丹抱着蜜蜜跟着周勤進了房裡,親自給他搭衣服,儘量穿得亮堂些。
“周大哥,榕樹村他們提什麼要求你答應時要留着些餘地,黃家莊子的事我們不插手,劉家那頭倒可以開口。要是他們識相,年後我們再給他們一點甜頭嚐嚐。”
周勤見她面色從容,條理清晰,不禁好奇問道:“丹娘難道未卜先知?當時孤立榕樹村是不是爲了今天準備的?”
徐丹眨眨眼,不答反問:“你猜?”
“娘子有大智慧,相公這會哪猜得到呢。”周勤說完後香了她一口,然後挑眉淺笑道:“等我晚些回來再猜吧。”
徐丹做勢要打他,被他輕鬆避過,趕緊帶着小義出門了。
如今地裡已經沒什麼活計了,天氣雖冷,卻有不少人聚在大榕樹下邊烤火邊聊八卦。
他們看見周勤進村都很好奇,上次一幫人去討說法反而灰溜溜回來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周勤看都不看他們,直直往村正家去。衆人見狀一呼啦全都跟了上去。
上次的事村正其實都是知道的,但他沒阻止,想着看看這幫村民能爭取些什麼回來,但一事無成。
大家看着別村吃香的喝辣的,哪個不羨慕,但是沒辦法啊。
這周勤軟硬不吃,村正就算每天被村民們吵着想辦法解決他都不敢應答,如今已經到了不敢出門的情況了。
“周勤,你這會來有什麼事啊。”
周勤還是第一次聽到村正講話這麼客氣呢。
“村正,我當時說想試試仗勢欺人的滋味,你們說倒要看看我有什麼本事,這會不知道您看清楚了沒有?”
村正擡起因整日唉聲嘆氣而垂下的眼皮,緩緩看向周勤。
只見周勤一身玄色衣裳搭配銀色兔毛邊坎肩,衣服袖口繡着精緻的祥雲圖案,腰上掛着穗子,一身氣度不同以往。
連他身旁曾經瘦弱不堪的小義也勝過村裡任何一個人。
村正這會已經徹底歇了打壓的心思,只剩滿心的悽苦和對自己愚蠢好勝的愧疚。
“坐下說吧。”村正叫自己兒子倒杯茶來,“既來了便喝杯茶,有什麼事你說說看。”
周勤神色不變,坐下後慢悠悠的喝茶。
圍觀羣衆看了嘖嘖稱奇,感慨村正今日怎麼這般好聲好氣,還知道待客之道了呢。
村正有些囁嚅,猶豫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說道:“周勤啊,從前是我們糊塗了,哎……,我也老了,今年想退下來,給年輕人多點機會也好。”
村正能說一句已經是極限了,他畢竟年長,做了幾十年村正,在這麼多人面前承認錯誤,也算是拉下面子來了。
到了這時候不承認錯誤也不行了,今年村裡種了很多芋頭,福滿樓根本不收他們的。
別的酒樓飯館見他們得罪了劉家,紛紛大肆壓價,他們不賣,那芋頭只好留着發黴,賣了也沒到賺幾個錢。
這樣的情形無論是村正還是村民都不想再經歷了。
“呃……周勤啊,這我同你說聲對不起,當時不該跟着劉氏傳你的壞話,這,這都怪我家婆娘嘴碎,我定回去教訓她。”
嗯,拐個彎的道歉,不太滿意。
“周勤啊,這我也不會說話,這哪裡做的不對的,你乾脆打我一頓出氣算了。我保證,絕不還手!”
“嗐,周勤吶,我是個大老粗,別人說什麼我都應和,嘴上也沒門,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這種低到泥土裡的人計較,不值得。”
“周勤老弟,我以後定不會再幹這些蠢事了,對不起啊,真是,我很後悔。”
村正都開了口,村民們也丟開了面子,一個個道歉起來。
先不說這其中歉意有幾分,但總比之前的囂張跋扈好多了。
周勤聽到他們磕磕巴巴又七彎八拐的話語,好像也沒有想象中激動。
徐丹說過,有一天你能冷靜面對這一切,要麼是你已經放下了,要麼就是你境界提高了。
你會知道人之劣性常會埋藏在更下層的人羣之中,他們沒有讀書認字,見識淺薄,眼界有限,一生爲三餐爭論不休。
但如今你跳開了這圈子,對事情的想法和看法便不同了,也就不會再去糾結其中那些細微末節了。
周勤覺得徐丹說得對,也許他們並不一定全都是真誠道歉,但是他沒必要和一羣沒開化的人爭對錯長短。
況且他們也不過是苦苦想要掙扎着活下去,活得更好罷了。
“村正,我是爲了一件事而來。”周勤決定還是談正事好了
村正有點小激動,“什,什麼事?”
周勤沉聲繼續說道:“大全哥出了點事,如果這件事您能辦好,之前的事我便不再計較了。”
“大全?”
“小義的親哥是叫大全吧,對吧。”
“哎,你說是出了什麼事啊?”
“別吵別吵,聽聽周勤怎麼說。”
“不知道大全出了什麼事啊?”村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這事太難了他們辦不到,失去這個求好的機會。
周勤示意小義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出來。
衆人邊聽邊交頭接耳,也不敢大聲討論,怕惹周勤不快。
村正有點侷促,“周勤啊,這,你有什麼主意沒有,我們肯定會幫的,只是也沒個頭緒。”
“這個不難,你叫李氏上門去討公道便成。村裡誰吵架厲害的這會倒可以跟去幫個嘴,只是別提我的名頭,把人接回村裡再說。”
村正遲疑道:“那老劉頭不肯怎麼辦,聽說那楊氏也是個橫的,這要是他們要銀子的話,那……”
要村裡人出這個錢的話,他們可不會願意的,所以村正怎麼也得問清楚纔好。
“當初劉家給了大全二十兩,這會……”
周勤還沒說完,李氏急忙高聲喊道:“別想叫我出,我全花光了,一個子也沒有了。”
衆人怕她壞事,忙堵了李氏的嘴,她只能“嗚嗚嗚”的抗議。
周勤很滿意他們的手疾眼快,“這二十兩我出,最好是能把大全一家都接出來,只是不能任由他們獅子大開口,一百兩左右吧。”
衆人深吸了一口氣,一百兩啊,這也太嚇人了。
其實周勤和徐丹都不想用錢來標價人頭,這樣真的令人心中很不舒服,但是他們沒辦法。
一百兩是兩人匆匆定下的,主要是怕一下子說太多了,到時人家不會立即答應,反而還想着多要些,所以還是要有些空間纔好。
李氏趁着別人驚呼時掙脫了,貪婪道:“要是我能不到一百兩解決此事,那多出來的錢是不是歸我了?”
周勤冷冷說道:“我允許你把話重新說一次!”
李氏愣了一下,旁邊的人又趕快去堵她的嘴,然後訕笑着說李氏腦子不太好,別聽她亂講。
周勤並沒有生氣,李氏話裡的意思不就是說這事她能拿下嘛,管她腦子好不好,能成事便好。
事實上徐丹最是瞭解女人的戰鬥力了,那場面可謂是唾沫橫飛幾千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