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馬棚搭建起來了,院子裡翻土的地方也蓋上了一層溼土,許念珍又將馬糞丟在裡頭用鋤頭鏟番, 這樣土地就變得肥沃了。
高斬將阿銀塞進揹簍裡, 一同騎上馬離開了宛城, 這一去, 就得要三四日了。
許念珍來到街上, 最近在城中,她也觀察到宛城的街邊小攤的特色也就那幾樣。吃的、穿的、用的、賞的……其中每天收入最少的便是框籃筲箕這一類的編制品,大多都是年紀長的老人在賣。宛城撇去那些酒樓店鋪, 收入可觀的便是吃食之類的攤點,只要有特色, 生意便好的很。比如那每天天沒亮就已經在忙碌的羊皮面攤, 生意好的很, 到了早間辰時二刻便收攤了……
許念珍吃過他家的羊皮面,也知曉多少打聽到這羊皮面的最主要的不僅僅是羊皮, 羊舌和羊腰子也是關鍵,一碗麪裡頭就放那麼一點沫兒,至於羊皮則是剪成細細的一兩根,和麪一同煮了,只要有那個味兒就成。
價格不等, 羊皮多的則貴些, 所以即便是一般的客人, 吃不起正宗的羊皮面, 也能嚐嚐那個味道, 所以生意格外好。
攤主家中飼養羊,所以每日一早收攤之後便趕回家中放羊。這個時代能養得起家畜的人家也算富足了, 所以一般的都是自家有什麼優勢便自家生產,生下來的東西也都能夠再利用。
許念珍也在想着,自己能夠做些什麼,和別人與衆不同,能夠吸引人的東西出來。不過她就愁這個農家靠自家生產、富家靠家業商機的時代,自己兩樣都不佔。要是花錢去買,以現在他們的這個情形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她陷入了無盡的迷茫之中。
“讓一讓嘞,讓一讓嘞。”幾聲高喊將街上的人分作兩撥,在擺滿攤子的街上愣是讓出一條大道來。
只見爲首的是個兩鬢花白的中年男人,馬上他目光深沉地掃過衆人,威風凜凜。身邊的大鬍子騎在馬背上,身後揹着一把大刀,凶神惡煞地俯視着圍觀的人羣。而身後則是四五輛馬車馱着堆滿木箱的馬車,每輛馬車旁都有四五個人腰配大刀壯漢,面無表情地冷冷看着羣衆,約有三十來人。
許念珍老遠的看到小六子的身影,才知道這是長豐鏢局的又一大押鏢生意。
她一臉不解地問身邊伸長脖子的攤主:“小哥,你可知這羣人押的什麼鏢?”
“不清楚,我倒是隻聽說是到京城去的,看這架勢,應該是什麼極爲貴重的物品奉予朝廷的。”攤主回答。
許念珍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當馬車從自己邊上過去的時候,竟然聽到“咚”的一聲。
“讓開些。”有人冷聲呵斥道。許念珍嚇的連忙退了好幾步,看着那遠去的隊伍,吐了一口氣,剛纔那些人真是可怕,全都散發着聶人的氣魄,和上次在鏢局接觸的那些人完全不同。
人羣恢復了最初的喧鬧,許念珍看到不遠處的小孩子正在鬧着要吃糖葫蘆。母親沒辦法,很快便買下糖葫蘆給他。
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許念珍想,何不在學堂外擺攤呢,那些孩子能上的了學堂,想必家中都富足。自己琢磨點和別人與衆不同、容易吸引小孩的東西來?
不過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打消了,因爲在學堂內,一是府上的小公子,二是像有才那樣的貧家子,小公子有專門的馬車和隨從接送,一般都不準靠近她們這種身份的人。
失落的許念珍只好先回家去了,路經一處篷子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蔥香味。一看,是一家賣蔥餅的。
許念珍上前去,笑問:“老闆,您家這蔥餅真厚,價錢和別家的是不是有差啊?”
“姑娘說的哪裡話,城中賣蔥餅的人家這麼多,我這蔥餅也不比別人的味道有多好,提高了價錢,誰買啊。”老闆爽快地回答了她的話。
許念珍笑道:“人家賣東西都自賣自誇,老闆你倒是實在。”
“哎,這年頭,在城中站穩腳不容易啊。”老闆憨厚一笑,被許念珍誇的有些不好意思。
“那按你這說法,你的蔥餅比別人厚卻一樣的價錢,豈不是做了虧本買賣?”許念珍問。
對方皺了皺眉,似乎在隱瞞些什麼,並未正面回答許念珍的問題:“姑娘,您是哪家鋪子派來打聽的吧?賠本的買賣誰願意啊,好了,我也不想多說了,姑娘你要是不買,就別耽誤我做生意。”
“那老闆你給我包兩個蔥餅吧。”許念珍掏出四文錢交予對方。那老闆也不再說話,將蔥餅麻利地從剛攤在鍋面兒上的餅包給許念珍。
獨自一人回到家中,阿銀也不會從院子裡的某個角落撲了過來了。失落的許念珍就將那兩個蔥餅作爲自己的晚飯,擺在碗裡的蔥餅散發着誘人的香味,金黃的表皮上點點蔥綠,看着就酥脆可口。
許念珍發現,原來這家人的餅只是蔥比別人家撒的多了些,而餅心是空的,膨脹着,所以看起來要比別人家的厚,其實量還是一樣的。
眼下是夏末時節,很快又到了農作豐收的季節,許念珍琢磨着,不然趁着這個時候購買一批糧食?
想了許久都沒有個頭緒,許念珍趴在桌上唉聲嘆氣。桂樹下的小雞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她又起身將餅沫往裡頭撒了點兒。
“念珍啊,你在不在家?”有人喊道。
知道對方是住在東面的林氏,兩家就隔着一條巷子,林氏家是做手絹之類的刺繡玩意兒賣的,她在繡莊裡給人做工,沒活兒的時候便在家做手絹帕子拿出去賣。男人鐵匠,打的一手好刀劍,每年都給縣衙打一批刀劍。
開了門,林氏挎着籃子,身姿妙曼。見她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眼瞅着自己,膚白如新剝鮮菱,嘴角邊一粒細細的黑痣,更增俏媚,也多了份風塵之色。
“芙姐姐,這天都快暗了,你怎麼來了?快請進。”許念珍連忙招呼對方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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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林氏先前也只是偶然見過幾次面而已。林氏健談,自己在宛城有哪個地方不認得,需要打聽些什麼,林氏都能知道些許,所以漸漸的便熟絡了起來。
兩人坐在屋裡頭,林氏很快從籃子裡拿出一個被布緊緊包裹着的東西來,放在桌上。
“念珍妹妹,快打開看看。”
許念珍帶着疑惑慢慢將布揭開。一把鋒利的匕首入眼,嚇的許念珍挺直了身子,驚恐道:“芙姐姐你這是要幹什麼呀?”
“妹妹你咋那麼大驚小怪的,不就是一把刀嘛。你天天拿着菜刀咋就沒感覺呢!”林芙見對方那副受驚的模樣,忍不住笑趴在桌上。
許念珍將匕首包好,推到林芙的跟前:“姐姐還是拿走吧,這匕首精美,怎麼着也值個把兩銀子。再說我一個女人家,又不是兵家俠客,要這個做什麼!”
“哎,我就實不相瞞了,這匕首是我男人接的活兒,這是第一把,已經是個廢品了,你也知道他這個人就喜歡這些刀刀劍劍,容不得一絲瑕疵,要我拿出來給賣了。”
許念珍點點頭,原來是上門來賣匕首的,之前還說送的。也真是的,若是不收,不給她面子。林氏在這一片是出了名的能說會道,自己以後還想過好點呢。
“我看這匕首挺漂亮的,看不出哪裡有瑕疵了。”許念珍細細看了一番,除了把上的花紋有些怪異之外,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對。
林芙“嘖”了一聲,然後拉下笑臉:“我們又不是研究這東西的,哪裡能看得出來。”說完,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幾口,趁機偷瞄了幾眼許念珍。見對方依舊在研究那匕首,有些不耐煩了:“妹妹若是怕,那我便拿回去給我那男人去了,讓一個女人來賣刀子,也就他那缺德人能做得出來的。”
“芙姐姐,我挺喜歡這匕首的,我相公打獵,可以給他防身用呢!”許念珍將匕首放好,也知道對方的用意,便開口問道:“不知姐姐這匕首賣多少錢?姐姐也知道我纔來城中安下,沒個出路,拿不出多少錢來……”
見許念珍這樣說了,林芙立馬兩眼笑的眯成了一條縫,假意客氣:“妹妹這就太客氣了,是我上門來的,先前都說送你了。”
“姐姐還要回去給古師傅一個交代不是?”許念珍起身,垂下眼眸,儘量不俯視對方。因爲她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會露出不屑的神色,讓林芙看見。
林芙笑道:“嗯,那姐姐就不客氣了,這匕首我男人說要三兩銀子。”聽到這個價,許念珍心頭疙瘩一聲,心想這林氏,真是獅子大開口,雖然匕首這個價格不算貴,但是自己又不是傻子,小平民幹嘛花那麼大一筆錢買一樣用不着的東西。
興許是覺着自己過分了,林芙笑的有些尷尬:“我知道這個價對妹妹是牽強了點,五十文錢如何?”
許念珍挑眉,這個價格還是高了,她都說有瑕疵了。於是開口:“二十五文錢!”
“……妹妹,你這可真是讓我難做。”林芙臉色變了邊。
許念珍一臉傷心:“本身我們家也用不到這匕首呀,相公拿去捕獵還嫌短呢,姐姐也知道我家裡的狀況,實在是不寬裕呀,若是姐姐覺着我出的價沒法讓你跟古師傅交代,那姐姐,我就幫不了你了!”
林芙想了想,其實這匕首是自己撿到的,所以只要能賣到錢就成,所以也只假裝猶豫了片刻,便答應了下來。
送走了林芙,匕首還安靜地在桌上。許念珍嘆了一口氣,將匕首放在枕頭下,自己一個人在家,就拿來防身,要是真的有小偷小賊,也能虛張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