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見不歡

我吸了一口氣:“我們不知道下面的情形怎佯,千萬要小心纔好,下面有可能是泥沼,也有可能有好幾尺深的腐葉,全是毒蚊。”

良辰美景見我說得認真,也十分嚴肅地點了點頭。

樹木雖高,但是要下去,也不會大難,不一會,就到了下面。地上雖有落葉,倒也乾爽。而且那種樹,枝葉廣茂,全集中在五公尺以上的樹幹,下面林木並不十分緊密。

落地之後,良辰美景跳了幾下,向我望來,大有嘲弄我剛纔說得太嚴重之色。

我不理她們,催她們說經過。

原來她們在和我聯絡之後,就研究如何駕駛直升機,居然被她們駕着機起飛了——自然,起飛的姿勢,絕對不合乎標準。

她們也沒有航行圖,那是我在焦急之中的疏忽安排,而她們也大膽,商量好了,只要認定了方向飛,總可以見到城鎮,到時降落了再問,反正要去的機場屬於國際級的大都市,聚居着超過一百萬人口,在空中要找到它,總不是難事。

她們就是這樣的情形下起飛的——當然不能責怪她們,因爲那時,由於紅綾和白素相繼失蹤,兩人的心中也焦急無比,只盼快點和我相會,而且,她們還有很多話要向我說,纔會這樣輕率上路的。

既然提到了良辰美景出發時的焦急心情,那自然和她們到了藍家峒之後的遭遇有關,索性從頭說起,更容易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白素請良辰美景到苗疆去,經過兩個階段的思索過程,開始,她想兩人和紅綾作伴,使紅綾接近,或是傾向文明社會,同時,也有請良辰美景“看守”紅綾的意思。

這個設想,她一提出來,就遭到了我強烈反對,她也就改變了主意,想良辰美景陪“紅綾來玩,就算不能替代那一對銀猿的位置,也可以潛移默化,使紅綾在氣質上,更接近文明社會。

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雙方相見極歡,紅綾帶着兩頭銀猿,自直升機上撲了一下,一下子就撲到了良辰美景的身前,瞪大了圓滾滾的眼睛,目光炯炯有神,盯着良辰美景看,而且,毫不掩飾地繞着她們轉,現出奇怪之極的神情,口中不住地道:“真是一模一樣!真是一模一樣!喂,聽說你們兩人,跑得很快?”

在紅綾看到良辰美景,覺得奇怪之至時,良辰美景同時,也在打量紅綾這個女野人。事後,她們有一句極有趣的評語,這樣說:“真是,怎樣也無法把紅綾和她母親聯想在一起,太不同了,所以——她們在性格上也截然不同,嗯,紅綾其實是很象衛斯理的。”

當下,雙方互相打量了一會,紅綾又首先提出了問題,良辰美景一面答應着:“還可以。”一面又去打量在紅綾身邊的兩頭銀猿。

那兩頭銀猿,是那羣靈猴之中最老的,不知已有多老,可能已超過一百歲,但是看起來,卻總是銀毫閃閃的兩隻猴子,很逗人喜愛。

所以,兩人一面打量,一面自然而然,伸手想去摸銀猿的頭。

她們兩人出手何等之快,可是手還沒有碰到銀猿的頭,銀猿的身子一閃,她們就摸了個空。

良辰美景的心思轉得何等之快,心中也有了咳意:“你不讓我摸,偏要摸。”

是以在一下摸空之後,連十分之一秒都沒有耽擱,手臂一長,身形閃動,第二下又已出手。

可是這一下,銀猿的身形疾掠,她們還是沒有碰到銀猿的一根毫毛。

良辰美景一聲長嘯,兩條紅影已疾撲而出,那兩頭銀猿,也長嘯連連,紅綾更在一旁,大聲吶喊助威,一時之間,至少吸引了好幾百人,看良辰美景和銀猿在機場之上,追逐比賽。

機場本就平坦,跑道更可以供飛機起落,何況是人和猿的奔馳,可以說是最好的比賽場地了。所有的旁觀音,都看得眼花了,甚至視線也跟不上銀影紅影,看得人大聲喝采。

紅綾和白素並肩站着,高興得一面蹦跳,一面拍手,一面又拍打着自己的身體。

每當紅綾拍打自己的身體時,白素不是一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就是把她的手拍打開去,同時道:“人在高興的時候,只拍手,不拍打自己的身體。”

她算是委婉的了,沒有說出在高興的時候拍打自己的身體,那是猿猴的行爲。可是她這樣不斷糾正紅綾的行爲,也惹得紅綾十分不快,但由於人、猿的追逐實在太精彩,所以紅綾仍然大聲酣呼,而承認:“這兩個女孩,跑得比我快,她們幾乎和靈猴一樣快了.”

紅綾說着,現出十分佩服的神情,看來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這時,場中的情形,起了小小的變化,只見良辰美景的身形,陡然向上拔起——她們正在向前疾馳之中,要陡然向上拔起,自然而然,不是筆直地上下,而是斜斜向上,拔起約有三四分尺。

在這上頭,就分出人和猿猴的不同處了,——靈猿現再靈,始終是猴,在智力方面難以和人比較。而且,猿猴有喜愛模仿的夭性。兩猿一見良辰美景躍起,竟也各自長嘯,也躍了起來。

看起來,它們躍得比良辰美景更高,可是良辰美景才一躍起,就料定了銀猿跟着學佯,也早已有了打算,使出了她們的上乘輕功——才一躍起,立時真氣下沉,兩個人如同被人在半空之中摔下來的石頭一樣,重重地跌了下來,墮勢極急。

所有看到的人,無不駭然,紅綾不知就裡,“啊”地一聲,叫了出來,身子掠向前,想去救良辰美景,但雙方相隔甚遠,如何能一下就趕向前去?

也就在那看來千鈞一髮的情形下,兩頭在半空中的銀猿,陡然身子一翻,撲向良辰美景,猿臂伸處,一邊一個,已把良辰美景接住。

良辰美景也趁機,伸手在銀猿的頭頂之上拍着,一面笑一面道:“真了不起,不愧叫做靈猴。”

雙方的追逐,從良辰美景想摸銀猿而摸不到開始,現在出現了這種情形,可以說良辰美景的目的已達,她們已經贏了。

可是我聽她們講到這裡,不禁皺住了眉,心知事情決不能就這樣容易罷休。

良辰美景一直在留意我的反應,一見我這等神情,她們也停了下來,望着我問:“衛叔叔,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

我沉吟了片刻——她們的這個問題,不容易回答,再加上我還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而她們的神情又十分認真,可知事情的發展,一定令人不愉快。

我想了片刻,才道:“如果你們一直追不上銀猿,最恰當的方法,是停下來哈哈一笑,縱躍如飛,本來就是猿猴的所長,已經展示了絕頂輕功,人人歎服,也已經夠了。”

良辰美景聽了我的話,低下頭去,好一會不說話。

我笑了起來:“怎麼樣?不同意我的說法?大可反駁,不必放在心中。”

良辰美景這才擡起頭來,扁着嘴,一臉的委曲:“我們只不過想摸一摸它們的頭,它們竟然不讓我們摸,要是我們終於碰不到,那多丟人。”

良辰美景說來十分理直氣壯,我搖着頭:“它們有權不喜歡給入摸頭。”

兩人叫了起來:“猴子就是給人逗着玩的。”

我笑:“第一,那只是人的觀點,第二,它們不是普通的猴子。”

良辰美景嘟起了嘴不出聲,我又問:“你們怎麼料得到銀猿會來接住你們?”

兩入道:“我們沒料到這個,我們估計,猴子也會見佯學樣,自半空中直跌下來,那我們就可以跳起來,騎到它們背上去。”

我吸了一口氣,銀猿通靈,一時不察,以爲兩人有了危險,所以出來救了她們——連紅綾也以爲她們有危險了,可知雖是獸類,但心地良善,而良辰美景卻趁機去打銀猿的頭頂,以逞自己之能,顯然有所不是了。

我一向主張,就算跟我年齡有距離的人交往,一定要把對方也當作成年人,不能把對方當小孩子,所以如果當對方是朋友的後,就要實說,不能敷衍了事——有些人可能不喜歡聽實話,那是他的事,而如果不實說,那是我的事了。

所以,我立刻把我的想法,說了出來。

良辰美景齊聲道:“是……使了點詐,可是……可是那時的情形……也不算什麼。”

確然,真的不算什麼,人、猿大賽,根本誰勝誰負,都不算什麼。良辰美景好勝心強,也無可厚非,她們略施小計,佔了上風,銀猿也未必會明白其中的巧妙。

當她們拍打銀猿的頭部之時,在一旁的白素,自然看出她們使了點詐,同時心中也感到銀猿忽然出手救人,十分可敬。

她當然不會出聲說什麼,正笑着走向前去。

可是,白素才踏出了一步,就聽到紅綾發出了一下憤怒的吼叫聲。

一聽到紅綾發出的那下吼叫聲,白素就知道不妙了。

銀猿本身不知道佔了便宜或吃了虧,可是智力已大開的紅綾,卻清楚地看了出來,銀猿好心救人,卻反倒給人佔了便宜,她又護着銀猿,自然感到了氣憤,這才陡然大叫起來。

紅綾和銀猿之間,必然有着藉聲音而達到迅速溝通的方法,她這裡才一叫,兩頭銀猿立時會意,良辰美景沒有縮回手來,銀猿已經疾出爪子,也向良辰美景的頭上,疾抓了過去。

兩入被銀猿抱着,又在得意洋洋,本來是極難避得過去的,虧得白素在紅綾一出聲的時候,就知道事情不妙,所以緊接着,也叫了一聲。良辰美景乖覺,知道事情有變,早已用力一掙,倒翻了出去,四下裡可以說同時發動,但銀猿的動作,疾逾電光石火,在她們翻出之際,還是把她們頭上的鮮紅色的髮箍,抓了下來。

(良辰美景曾詳細介紹了被抓走的髮箍是法國什麼名家的設計,我也記不清楚。別說是銀猿,就算是紅絞,也不認爲會比一個草結的環更好看。)

這一來,良辰美景雖然全身而退,可是也狼狽得可以,兩頭銀猿抓住了髮箍,凝立不動,紅綾則氣沖沖走了過來,看來還指責良辰美景的不是。

當然,白素不會給她開口,立時握住了她的手,紅綾用力一摔手,大踏步向兩頭銀猿走去,不愉之情,誰都可以看得出來。

紅綾來到了銀猿的身邊,立時摟住了銀猿,發出一點聲響,銀猿也嘰嘰喳喳叫着。

良辰美景望向白素,白素正在爲難,她本來預料,良辰美景和紅綾會相見甚歡,誰知道一陣追逐之後,竟然形成了相見不歡的局面。

按照習慣,白素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就應該不論是非曲直,責斥自己的女兒,向良辰美景賠不是。

可是,她又知道自己這個女兒,雖然已脫去了一頭一臉一身的長毛,也學會了說人話,可是本質上,也還是野人,說她她也不明白。

所以白素躊躇着,不知如何纔好。

良辰美景看穿了白素的心事,她們失去了髮箍,心中很是不快,但是她們善解人意,看出了白素的爲難,就低聲道:“白姐姐放心。”

她們當年第一次見白素的時候就這樣叫,後來也一直沒有改口。

說着,兩人滿面笑容,收拾了心中的不快,向紅綾走了過去,來到近前,紅綾和銀猿,大有敵意,一副全神戒備的神情。

良辰美景伸出手來:“出手真快,我們竟沒能避開,把髮箍還給我們吧。”

良辰美景的行爲,漂亮之至,我聽得她們講到這裡,就喝了一聲採:“好。”

兩人聽到我喝采,神情很是快慰,但是臉上隨即又陰雲密佈,很不快樂。我也不禁笑了一下,因爲她們笑臉迎人,換了任何人,都必然一笑置之,再也沒有芥蒂了。可是紅綾是野人,銀猿不是人,接下來發生的事,只怕不能以常理去猜度,確然不能以常理論之,良辰美景笑嘻嘻地伸出手來,那時,她們的髮箍,還在銀猿的手中。銀猿顯然明白兩人的意思,老猴頭確是可惡,並不還人東西,卻把一雙猴眼,向紅綾望去。

紅綾更是可惡了,她沒有出聲,只是頭一昂,略翻了翻眼一這必然是她和銀猿之間自小就用來溝通的身體語言,良辰美景再聰明也不會明白,仍然笑嘻嘻地伸着手。

而銀猿一得到了紅綾的指示,一咧嘴,各現出一口白森森、尖利無比的牙齒來。猿猴也會有這樣的銳利的牙齒,良辰美景想都未曾想到過,就不免呆了一呆。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她們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愛的髮箍,被送進了猿口,“卡卡”連聲,被咬成了三四截;猿脣一撮,竟然把斷箍向她們兩人,吐了過來。

幸得兩人身手快,各自後退,避我開去。

猿猴如此,紅綾又怎樣呢?紅綾竟在這時,縱聲大笑了起來。她一笑,兩頭猿猴也跟着笑,還拍手拍腳,拍打着身體。

這一來,良辰美景僵在當地,實在不知如何纔好,難堪之極。

良辰美景說到這裡,定睛望向我:“我們雖有不是,但是那也過分了。”

我點頭道:“是。她太過分了。”

良辰美景又不說話,只是望着我,我知道她們的心意是在問我,如果我在場,我會做些什麼,如何處理,我不禁也不能一下子就回答得出來,紅綾的行爲過分,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過分,那麼,就應該告訴她,她這樣做不對。應該向良辰美景賠不是。

可是,紅綾可能連什麼叫“賠不是”都不瞭解。而其勢又不能讓良辰美景太受委曲,事實上,她們已經夠受委曲的了。

我一面想,一面就把我所想的說了出來,好讓良辰美景知道我思考的過程。

我一路說,她們一路點頭。

我最後下結論:“我會用嚴肅的語氣,要紅綾命令兩頭銀猿,拾起咬斷了的髮箍來,由銀猿用極恭敬的態度,還給你們。”

我說了之後,望向兩人,兩人仍然寒着臉,我就問:“白素她怎麼處理?”

良辰美景道:“和你不同,她斥責紅綾,要紅綾把斷箍拾起來還給我們。”

我不禁嘆了一聲,白素也可以說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了,紅綾怎肯聽她的話?

我在這裡,把一些看來絕對無關痛養的小兒女,甚至是人、猿之間的意氣之爭,寫得這樣詳細,不但那和故事的發展有關,而且可以說明,長江大河,始自濫觸,很多莫名其妙的小事,會變得一發不呆收拾。正像在“探險”和“繼續探險”那兩個故事中所記述的那樣,事情會有怎樣進一步的發展,人生歷程的下一步會如何,全然無法預測。

果然,紅綾揚着頭,連看也不向白素看一眼,白素的母親尊嚴,受到了冒犯,這是白素在感情上最脆弱的一環,她走向紅絞,指着地上的斷箍,把剛纔的話,用極嚴厲的語氣,再說了一遍。

紅綾大聲道:“不。”

白素堅持:“你一定要,良辰美景是朋友,你要學會如何對待朋友。”

紅綾倒知道“朋友”的意思,她的回答是:“不,她們不是朋友,她們拍打靈猴的頭,靈猴的頭,我都不能碰,只有身上會……生火的人才能碰,她們的身上會生火嗎?”

紅綾說着,現出一副不屑的神色,斜脫着良辰美景。

這一番話,別說良辰美景不明白,連和紅綾相處了大半年的白素,也是莫名其妙。

良辰美景雖然心中生氣,但是她們畢竟見識非凡,也不會和紅綾一般見識,再加以紅絞說得突兀,引起了兩人的好奇,所以便問:“什麼叫身上會生火的人??

紅綾大聲道:“身上有火,身上有火,就像是火堆,有火冒出來。”

她對於詞的運用,還不是十分流利,所以一面說,一面指手劃腳,不斷做手勢,表示她說的是一個全身會冒火的人。

良辰美景仍是不明所以,向白素望去,白素的眉心打着結,並不說話。

良辰美景在訴說到這裡時,向我望來,她們立刻指着我:“就像你現在一樣。”

那時,我聽她們轉述紅綾的話,陡然想起了一件事來,所以眉心也打着結。我相信白素有同樣的神情,正是想起同樣事情的緣故。

良辰美景高聲問:“你想到了什麼?”

我遲疑着,不敢肯定,過了一會,我提高了聲音:“藍絲,你看全身會像火堆一樣發火的人……那是什麼?”

我和良辰美景在密林中交談,一直打開着通訊儀,我們的交談,藍絲全可以聽得到。密得連陽光也只能一絲絲零星射進來的森林,擡頭望去,根本什麼也看不到。可是無線電波自然可以把聲音帶出去。

藍絲立刻有了回答:“照我所知……棵棵入以前有他們崇拜的對象,稱作‘烈火女’,三年交替換人;在新舊交替的儀式中,新舊烈火女,都會全身發火……聽說,舊的還會被燒死。”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因爲我那時,想到的也是棵棵人的崇拜對象“烈火女”。

在“探險”和“繼續探險”之中,我們曾接觸到“烈火女”這種神秘的現象,可是無法作進一步探索。開始時,還曾以爲白素兄妹的母親,可能是烈火女,後來才知道不是,這也就沒有再追查下去了。

然而,白老大和白素的媽媽——陳大小姐曾在烈火女所住的洞中居住,而且由於陰錯陽差,那天在一艘扁圓形的宇宙飛船出現之後,陳大小姐就離開了那個山洞,直到許多年之後,才又在四川出現,手刃了殺父仇人,帶走了紅綾,又深入苗疆。

後來,我和白素有機會到了那極險的山峰之頂,知道她曾在那裡住過,可是她爲何離去,到哪裡去了,仍然一直是一個謎。

我和白素也曾討論過,苗疆之中,有的是山洞,他們要住哪一個都可以,而且,不必住山洞,也可以蓋房於住,爲什麼要和烈火女同住在一個山洞之中呢?

是不是他們早就發現了所謂烈火女,另有秘密,所以爲了探索而接近,這才住在同一個山洞之中?

這許多疑問,都沒有答案,這時,忽然聽得自紅綾的口中,說出“會生火的人”來,聯想到了烈火女,自然特別引起關切。

我問藍絲的意見,竟然和我想的吻合,而白素當時,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的反應如何,十分重要,我忙請良辰美景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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