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貴回來的時候是小跑着的,“陳公子,我們老爺讓我趕緊帶您到前廳,他老人家換了衣服馬上就過去。”
趙貴引着陳彪等人從庭院繞過影壁牆,穿過不長的一小段迴廊,來到前廳。
前廳的樑柱與傢俱塗的都是紅漆,傢俱清一色都是楊木的,正對着迴廊的牆中央掛着一副猛虎下山圖。東西兩側的牆上分別掛着梅、蘭、竹、菊和春、夏、秋、冬的木板畫。
趙家的宅邸確實很氣派,陳彪一路走、一路看,覺得跟中原地區比起來,趙家的宅子還是略少了些許的書香氣,倒是庭前柱子上掛着的一副對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聯是“傳家有道惟存厚”,下聯是“處事無奇但率真”。
“這副對聯無疑在昭示趙家的家風,有這樣的家風,趙老爺應當是個好人吧。”陳彪只是幾年前在家中曾與趙老爺有過一面之緣,如今連趙老爺的長相也記不清晰了。
陳彪在腦海中盡力地回憶着趙老爺的樣子,在心中揣度着他的爲人。
下人已經把茶水都沏好了放在客桌上。昊天靠在椅子上,他的身子虛弱無力,他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一起都朦朦朧朧;三個苦力對眼前的廳堂羨慕不已,一邊打量着,一邊還交流着。
正在此時,趙振堂從廳堂左側的小門走了出來,憑着自己模糊的印象,他對陳彪說道:“這位可是文輝世侄?”
“趙叔叔,正是小侄。”陳彪趕緊作揖。
趙振堂熱情地上前雙手托起陳彪,仔細打量着這位遠道而來的青年。當初的一面之緣自然很難留下深刻的印象,趙振堂是在尋找陳祖德的影子。
“嗯,越長越像啊!孩子,你爹可好啊?”
此刻提及自己的父親,陳彪心中一股酸楚涌來,自己的眼眶中眼淚直打轉,他強忍悲痛哽咽道:“趙叔叔,我爹他故去了。”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趙振堂心裡毫無準備,整個人有兩三秒鐘的呆滯,隨後他示意陳彪坐下,自己也坐到主位上,目光看着遠方,遲疑了片刻,他的腦海裡閃爍着陳祖德的影像。
“唉,孩子,你爹是怎麼走的?”
經過短暫的停頓,陳彪的心緒也稍微平靜了一些,他把父親遇害和自己報仇的經過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遍。
趙老爺在聽的過程中也難以抑制內心的憤怒,“好,孩子,幹得好,這些漢奸殺一百遍也不解恨。”趙振堂不知道陳祖德的遭遇,聽陳彪提到,心中十分悲憤。
“唉,孩子,這個年月兵荒馬亂的,人說走就走,你也要節哀順變啊。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就在這兒住下。趙貴,你趕緊去把夫人和大小姐、二小姐都叫來,另外中午讓廚房多加幾道菜,給趙公子洗洗塵。”
“叔叔,文輝是晚輩,理應給嬸嬸請安。您千萬別爲我忙活,這可折煞小侄了。”面對趙老爺的熱情,陳彪實感自己有缺禮數。
“賢侄,你千里之外投奔叔叔,證明你父親生前沒少在你面前唸叨我,我自然不能辜負了令尊對我的信任。你這就是到家了,不必客套。對了,光顧着問你父親的情況了,到冷落了你的幾位朋友,趕緊給叔叔介紹介紹吧。”這時候趙振堂纔想起陳彪帶來的這四位。
陳彪把幾個人一一向趙振堂做了介紹,同時告訴他昊天已經病了兩三天了,希望能趕緊找個大夫給昊天醫治。趙振堂立刻派趙貴去請樸大夫。
這時候趙夫人和大小姐已經來到前廳,陳彪一一見過。趙夫人已有春秋,但並不顯老,整個人的面相很慈祥,相必是一位賢妻良母。趙大小姐叫趙嬡婷,身材高挑,氣質高雅,落落大方。
“婉婷呢?”趙振堂問道。
沒等趙貴回答,趙大小姐趕忙回道:“今天,妹妹應人之約,出去啦。”
趙振堂臉一拉,本想說幾句,但考慮到有外人在,他只是答應了一聲。
樸大夫是朝鮮族,他是附近最有名的中醫了。他一貫穿着鮮族的民族服裝,他來的時候,昊天已經被安置到客房了。
樸大夫進屋後,給趙老爺行了個禮,就過來給昊天把脈。大家在一旁靜靜地注視着樸大夫的表情,樸大夫方形臉上的小眼睛眯縫着,腦袋歪着,不時地微微點點頭。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跟大家介紹了昊天的病情。
“趙老爺,這位公子的症狀應該是因爲急火攻心而致毒火淤積,又偶感風寒,需要好好調理些時日。關鍵還是要打開心結啊?不知這位公子有何心事放不下?”中醫治病與西醫最大的不同是要找到治病的根源,只有找到致病的本因,這樣才能爲病去根。
“幾個月之前,我義弟父母慘遭殺害,前些日子本想去投奔授業恩師,結果半路上又生節外生枝。他本就不習慣坐船,夜裡着了涼,已經病了兩三天了。”陳彪詳細向樸大夫地介紹了昊天的情況。
“這就難怪了,遇到這樣的事,無論誰都需要有個平復的過程。這位公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加上舟車勞頓,感染風寒,必須得好好調養調養。這心結嘛,還需要自己逐漸想開些啊,先吃兩服藥吧,一邊得撤撤火,一邊還得補補。飲食上務虛注意,不然起不到作用,火撤了之後,補氣補血,最重要是舒緩心情,病去如抽絲,急不得啊。”
樸大夫一手捋着鬍鬚,一手提筆就把藥方開出來了。
“病人身體虛,撤火不可太猛,照這個藥方,吃三五天即可。到時候我再來看看,中間有什麼情況隨時招呼我過來,趙老爺,那就先這樣吧。”樸大夫是個不喜寒暄之人。
“有勞您了,我送您出去。”說完,趙振堂親自送樸大夫到大門口,又讓趙貴送樸大夫回去,囑咐趙貴從賬房多支些診金,並照着藥方趕緊把藥買回來。
陳彪這回心裡的石頭也落地了,他坐在昊天的牀邊,用祥和的眼神看着昊天。“兄弟,放心吧,大夫說你沒事的。”
昊天依舊迷迷糊糊,他聽到的話語幾乎都是斷斷續續的,現在他就想睡覺。
趙振堂回來之後,示意讓昊天休息,帶着大家離開了客房,吩咐下人好好照看昊天。
這時候前廳已經佈置好了餐座,只有最重要的客人來,趙家纔會在前廳招待。趙家平時很簡樸的,但今天可足足地奢華了一回。
圖們江盛產的灘頭魚、山上的野豬肉,家養的雞鴨自不可少。由於還是早春,除了酸菜,其他的基本都是秋季晾的乾菜,座子上的菜達到了十個之多。
陳彪等人面對如此款待,都有些手足無措。趙家的家規十分嚴格,兩位小姐都沒有讓上座,只有趙振堂夫婦二人陪四人就餐,旁邊有兩個丫鬟給倒酒。
今天趙老爺很高興,自從兒子趙孝純參軍之後,家裡少有青年來。今天見到陳彪一表人才,趙振堂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文輝賢侄啊,既然你來了,就留下來,幫着我照看照看生意吧。”
陳彪站了起來,“趙叔叔,小侄與幾位朋友本就打算去打鬼子的,中間雖有插曲,但大家初衷不改,還望叔叔成全。”
“哦,那麼你們準備到哪裡去抗日呢?”趙振堂表情很認真。
“我家族裡有個叔叔,現在白頭山聚義打鬼子,我們準備去投奔他。”
“文輝,你可知道白頭山上可都是土匪啊!”趙振堂很嚴肅地說。
“只要能打鬼子,我們就去,國軍現在節節敗退,我看還未必趕得上土匪呢。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久前張自忠將軍在山東臺兒莊,不久成功阻擊了日寇嘛,打鬼子還得靠正規軍,土匪……”
“吃飯吧,菜都涼了,秋菊給客人把酒都滿上。”趙夫人慢聲慢語地打斷了趙振堂的話。趙振堂眼睛看着自己的夫人,臉上的表情從陰沉轉到了多雲。
“是啊,文輝只是自己已故朋友的孩子,自己勸勸也就罷了,何必動氣呢?還是夫人明白事理呀。”趙振堂心中對妻子很是稱讚。
趙夫人原名錢惠,字淑儀,也是一位大家閨秀,他與趙振堂的婚姻乃是門當戶對,人如其名,趙夫人確是一位賢妻良母,因爲她的賢惠,趙振堂從來沒有過娶妾的想法。
本來趙振堂年輕的時候也曾桀驁不馴,揹着家裡逛窯子,最喜歡鮮族女子。但結婚後沒多久,就被自己的妻子給感化了,逐漸幫父親擔起了家裡的膽子。慢慢地,父親把家裡的大小事務都交給了他,由於父親身體不好,趙振堂三十多歲就開始當家。
當家之後,趙振堂深感肩上的擔子不輕,常有煩心的時候,每當此時,趙夫人總能善解人意,用自己的溫柔緩解丈夫的焦躁的情緒。雖然她很少給丈夫什麼建議,但她所表現出來的信任和鼓勵,是趙振堂最大的精神動力。此刻,趙夫人一句賢惠的提醒,讓原本凝重的氣氛,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趙振堂舉起了酒杯,“人各有志,我老了,想法有時候畢竟跟不上你們年輕人,路還得靠你們自己去闖,來,咱爺們喝一杯吧。你們今天到家裡了,千萬不要拘束,一定要吃好喝好,老夫先幹了。”
趙振堂畢竟是老江湖,立馬把話拉了回來,但心裡對陳彪也疏遠了。陳彪到底是書香門第,很有家教,雖然肚子裡的饞蟲不停亂蹦,但他依舊吃的很文雅,三個苦力就豪放多了,趙振堂看在眼裡,不禁蹙眉。
飯後,趙貴帶着陳彪他們到客房休息,陳彪被單獨安排在一間,其餘三個苦力被安排在一間屋子。大家都累了,酒足飯飽之後,一覺都睡到日暮西山。
陳彪醒後,來到昊天的房間,昊天睡得很實。陳彪坐在牀邊默默地看着昊天,這些日子裡的經歷,讓陳彪心中此起彼伏。因爲昊天的信任,他必須表現出一個兄長應有的淡定從容,而此刻他也好想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對於去白頭山的決定,他也不知道對錯,但畢竟那裡有他可以依靠的長輩。
“師父,昊天給你們報仇了,我和大哥殺鬼子了……”昊天在夢中的囈語打斷了陳彪的思緒,陳彪給昊天蓋好被子就回房了,這麼晚還是不要打擾趙老爺了。
他來到房門口,看見下人給他端來了晚餐,一小鍋粥和四樣鹹菜。
“陳公子,老爺吩咐,晚上您醒了,晚餐再給您送過來,粥是剛熱過的,您湊合着吃點吧。您的幾位朋友還都沒醒呢。”
陳彪謝過之後,喝了一小碗粥,吃了幾口鹹菜,以慰主人精心準備之義。對於趙振堂熱情周到的招待,陳彪很不過意,又想到幾位苦力午飯時的吃相,他想還是早點兒離開趙家,不要給趙老爺添麻煩纔是。
下人走了之後,陳彪見客房裡有一本《忍經》。因爲在客人家裡,夜裡不便走動,於是便拿起《忍經》翻看。青年人初讀此書,原是出於無聊,從書中引言,看到“持燭燃鬢”、“動心忍性”等故事,陳彪欲罷不能,不知不覺已至夜半,睏意襲來,陳彪這才放下書,吹燈上牀。
第二天,陳彪起牀後就到趙振堂屋外請安。趙振堂夫婦早已起牀,因爲心中稍有間隙,話語間客氣了許多,簡單問候之後,陳彪就下去和大家吃早飯了。
四人吃完早飯,又趕緊來看昊天,昊天剛脫離了昏迷的狀態,但臉色蠟黃,還是沒精打采的。
“大哥,咱這是在哪兒啊?”昊天對之前的事情很模糊。陳彪把情況詳細跟昊天說明,這時趙振堂走了進來。
“趙叔叔,多虧了您,我義弟已經清醒了。”陳彪趕緊站起身來。昊天也掙扎着想起牀答謝,怎奈渾身乏力,根本使不上力氣。
“快別讓他起來,看來樸大夫開的藥還是對症的,不過病去如抽絲,慢慢調理吧。”趙振堂並沒有坐下。
“趙叔叔,我打算明後天就告辭了,我們在這麻煩您,實在不好意思。”陳彪說着低下了頭。
“麻煩到談不上,不過既然有了打算,早點動身也是對的,只是你這位小兄弟恐怕難以承受跋涉之苦啊。”趙振堂不鹹不淡地說道。
這也是陳彪所擔心的,雖然他明知道一兩天內昊天根本無法動身,但自己內心還是希望奇蹟的發生。
“如果你們着急走,可以讓這位小兄弟在這調理好了再去找你們,這樣要是你們發現白頭山不適合,還可以回來找他。”趙振堂對他們去白頭山並不看好。“你們考慮考慮吧。”說完,趙振堂便離開了。
陳彪看了看三位苦力兄弟,又看了看昊天。昊天知道大家都想早日離開趙家,他又何嘗不是呢?可自己究竟何時才能從牀上爬起來,他都不清楚,他真恨自己不爭氣的身子。“大哥,你別擔心我,不行,你們就先去,等我好了,馬上就去找你們。”
“陳兄弟,我看只有這樣了,咱們這麼多人在趙家久了也不是回事兒啊。再說,白頭山究竟什麼個形勢,咱們也不清楚。我們先去看看,如果能行,再派人來接馬兄弟,這些日子還是讓他在這裡好好養養身子吧。”姓周的苦力年紀最大,他的這番話比較中肯。
陳彪確實想早點兒離開,可是也擔心昊天在這裡住不慣,畢竟趙家對於昊天來講,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
“好吧,那麼我們明天就出發,先去白頭山探個究竟再說。兄弟你安心把病養好,這樣纔有力氣打鬼子呀。我這就去跟趙老爺說去。”陳彪出了昊天的客房來尋趙振堂。
趙家的兩位小姐正在迴廊的拐角處說着話兒“妹妹,你這性子可得改改了,不然以後看誰敢娶你?”
“姐姐,我可是非英雄好漢不嫁,你呀就別爲我操心了,趕緊準備做你的岳家少奶奶吧。”趙婉婷一擡頭看到了走過來的陳彪,她非但沒有低下頭,反而直視着陳彪的雙眼。
陳彪對她的印象不好,轉頭問趙嬡婷道:“姐姐,不知道叔叔現在哪裡?我想找他。”
“父親在前廳。”趙嬡婷此時臉已經緋紅,低着頭答道。
“謝謝,姐姐。”陳彪知道自己不小心聽到了大小姐的私事,趕緊去往前廳。趙振堂在前廳聽趙貴報告春耕的準備情況。一見陳彪匆匆趕來,他示意趙貴先下去。
“叔叔,您忙呢?”陳彪問道。
“沒有什麼大事,怎麼你考慮好了?”
“是啊,叔叔,我們大家商議過了,決定明天就先往白頭山去看個究竟,我義弟就拜託您再照顧一段時間,如果白頭山那邊穩妥了,我再來接他。”陳彪說道。
“也好,那麼中午我就爲你們餞行。春桃,你去告訴趙管家,中午在前廳準備酒宴,我要爲陳公子餞行。”趙振堂跟正在上茶的丫鬟交待道。
“叔叔,你這可折煞侄兒了。”陳彪知道趙振堂不希望他去白頭山,所以趙振堂越是可氣,他心裡越不得勁。
“賢侄,你不必客氣,那一年我到你家中住了三、五日,令尊撇開生意專門陪我。如今你還能記得有我這個長輩,我理應好好招待你。今日一別,咱爺倆不知道是否有緣再聚,今逢亂世、前路漫漫,你要好自爲之啊。”趙振堂的話更讓陳彪覺得自己傷了老人的心,想到前廳的對聯,陳彪深刻體會到了趙家厚道、率真的家風。
送行的午餐依舊豐盛,趙家的兩位小姐還是沒有到場,席間大家都表達了對趙老爺的感謝。陳彪覺得自己應該跟趙振堂夫婦說幾句心裡話。
“叔叔、嬸嬸,文輝兩位兄長已經血染疆場,只要小鬼子一日不滾出中國,我就要去跟他們拼命。我知道跟着土匪打鬼子非長久之計,但我們南下受阻,眼下白頭山又有親屬,所以我只有先去碰碰運氣,至於以後怎樣,還待我們從長計議,希望叔叔體諒。”
“恩,文輝,既然你意已決,去看看吧。日寇蓄謀已久,要把他們趕出中國,絕非短期能夠辦到的。男兒保家衛國,我當然支持,犬子也在軍中殺敵。作爲令尊的好友,我必須提醒你,殺敵報國也要選好自己的路徑,跟着土匪幹,不是長久之計,但何去何從,還得靠你們自己去抉擇。”趙振堂見陳彪很誠懇,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放心吧,叔叔,文輝會好自爲之的,我們敬您老人家一杯。”陳彪一口乾了杯中酒,三位苦力兄弟也都一飲而盡。
看着這些血性漢子,趙振堂想自己要是能年輕二十歲該有多好,他雖已不勝酒力,但也豪邁地乾了杯中酒。話說開之後,大家都輕鬆了,幾個人分別都敬趙振堂酒,老人家很快就醉了,趙夫人趕緊和丫鬟把趙振堂給摻回了房間。
三個苦力吃完都回客房休息去了,陳彪一個人來看昊天。昊天在下人的服侍下已經吃了飯,剛剛把藥喝下去,這藥可真苦啊,每次喝完藥,昊天幾乎都要吐出來,他寧願自己身上捱上一刀,也不想喝這種藥了。
讓別人服侍的感覺並不好,尤其是往夜壺裡撒尿的時候,昊天真盼着自己能趕緊自理,特別是喝了撤火的藥後不久就會拉水,因爲來不及控制,就直接拉到褲子裡了。每當下人給他換褲子的時候,也是他自己最羞辱的時刻。今天陳彪替他換了褲子。
“兄弟,得了病,身體就由不得自己了,別放在心上,趕緊恢復健康纔是最重要的。”陳彪明白他的心情。
“大哥,趙老爺對咱們有恩啊,你說,以後我可怎麼報答他老人家啊?”忠厚的人最怕欠別人的情。
“是啊,我想以後總會有機會的,你呀,還是別想太多了,樸大夫說了,心思重對身體不好。我這一走,你可別着急,那邊只要一辦妥,我馬上來接你。”
陳彪說完之後,兩個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他們彼此只是默默地看着對方。兩個情深意重的男人之間無需太多話語,他們用眼神足以交流;兩個閨蜜在一起就永遠是說不完的話題;而情侶之間如果女子已經不再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了,那麼這份感情就開始淡了。
過了一會兒,昊天有些倦了,陳彪讓他再睡一會兒,陳彪回房間把《忍經》拿過來繼續看,一邊看自己一邊點頭。
黃昏時分,趙貴陪着樸大夫一起過來了,樸大夫來到牀前看了看昊天的臉色,又給他把了把脈。
“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啊,恢復的很快啊,撤火藥再喝一天就停了吧,不過飲食上還是要以清淡爲主,多喝些補血補氣的湯,容易上火的食物過些日子再吃吧。另外老在牀上呆着也不行啊,太陽足的時候,讓人扶着到外面曬曬太陽,走一走。估計有個把月就差不多好利索了。”樸大夫的表情讓大家都充滿了信心。
昊天早就想下牀了,可是這腿腳好像沒長在自己身上,根本使不上勁。傍晚,陳彪給昊天餵了些粥,因爲樸大夫的話,兩個人的情緒都很好,閒聊了幾句。天色一晚,陳彪就催促昊天早點睡下,自己也回屋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陳彪給趙振堂夫婦請了安之後,就和三個苦力來跟昊天道別。因爲大家以爲很快就會再相聚,所以都有說有笑的。
說了一會兒話,幾個人又去跟趙振堂道別,趙振堂早已安排趙貴給預備好了馬車、乾糧和水。
陳彪臨行前給趙振堂跪下施禮,一方面是因爲這位長輩確實讓他由衷地感恩,另一方面他希望趙振堂能夠好好照顧昊天。
趙振堂趕緊攙陳彪,他希望能夠見到這個後輩成才的一天。趙振堂親自送他們四人出了大門,四人再次施禮道別,他們上了馬車後,就匆匆趕往白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