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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原西北五十里的傅陽縣城,便是東征曹軍的大本營。曹軍屢攻武原不下,寒氣來襲,不得不撤圍而退。但曹操並未退回彭城,而是北取傅陽,駐軍於斯,猶如一隻餓虎,踞伏於側,死死盯住武原陶謙、襄賁劉備及蘭陵田楷。
一虎三狼,進入對峙僵局,而這一切,即將爲一封書信所打破。
傅陽縣府正堂,十名持戟力士分列兩側,目不斜視。堂院之外,兩什巡邏兵交替巡視,目光如鷹,警惕注視四周一切風吹草動。而這些精兵銳士,全力守護的人,此刻正踞坐於堂上案後,手持一封書信,捋須凝神觀看。
此人不過四旬年紀,天庭飽滿,雙眉粗而黑亮,眼睛狹長,目光深邃,棱棱有威。他的臉形寬而微圓,圓鼻頭與厚嘴脣給人以寬厚溫淳的感覺,而頜下一把黑亮整齊的長髯,配上那厚實健壯的身軀,平添一股肅穆威儀之態。
此人正是時任兗州牧的曹操。
嚴格來說,曹操的這個兗州牧,還沒有經過朝廷的正式任命,純粹是地方實力官員與豪強,比如陳留太守張邈兄弟、豪強名士陳宮等人所迎奉的。當然,這年頭新官上任,就得看地方實力派是否支持你。如果支持,沒任命你也能把官當得穩穩當當;而若是沒有支持。別說什麼任命敕書了,就算是皇帝親自送你下來也是白搭。
曹操眼下的處境其實並不如外界所見到的那樣好,雖然他以一己之力,將三個大小軍閥壓得動彈不行,但自己同樣也被三方牽制得首尾難顧。更糟糕的是。糧草接濟不上了。
曹操此次攻略徐州,事發突然,準備工作很倉促——這很自然,復仇麼,就得一股作氣。你把準備做足了,人家不也一樣把防禦做好了?說不定還拉來一大波援兵、說客之類的。如此一來。攻略的難度非但一點不會減少,反而更大。所以趁敵不備,先發制人,非常有必要。
只是這樣一來,別的還好。將士用命,奮力爭先,就是保障將士之命的糧草,明顯不足。後方擔任輸糧之責的壽張令程昱,已經發出好幾封急件,陳述倉稟告急,再打下去,只怕連今歲春耕的谷種都要耗盡了。
打。還是撤,曹操陷入兩難。撤,不甘心;打。又難以爲繼。偏生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有一個遠在天邊的傢伙,莫明其妙跑來添亂。不過,此人送來的禮物很不錯,如果當真是他掘地三尺,必欲得之而甘心的那個人的話……
“使君。荀司馬應召來見。”堂外侍者躬身稟報。
“哦,文若來了。快請。”曹操趕緊收攏雙腿,將張狂不羈的踞坐姿勢變爲端端正正的跪坐。
門外出現一個年約三旬的士子。高冠夾襖,肩披深色厚麾,面容俊雅,目光透出一股深沉的睿智。此人正是曹操的首席智囊,荀彧荀文若,眼下就任兗州別部司馬之職。
侍者爲其取下大麾,再脫去厚靴。荀彧振了振衣袖,着襪登堂,至堂中端端正正合袖一鞠,朗聲道:“荀彧見過主公。”
曹操急忙探手虛託:“操已說過多次,文若實不必如此拘禮,快請上座。”
荀彧道謝,坐於曹操左側——漢時以左爲尊,這是曹操對這位謀臣的器重。
荀彧方一落坐,目光很自然落在曹操手裡的信件上,笑道:“莫非是子孝校尉所傳之書?”
曹操濃眉一揚:“文若爲何不猜是仲德(程昱)來書。”
荀彧微笑道:“主公面帶忿色,卻又有喜意,而眼下無論東郡、陳留,似無可忿,亦無可喜之事。倒是子孝校尉,挾雷霆之驍騎,疾風之勁卒,兵鋒所指,必有捷報。只是爲何主公面有忿色……莫非泗水以南諸城,存糧俱被陶恭祖抽調一空了麼?”
曹操讚歎道:“文若當真神算,所料俱無差,只是多出了一個意外情況……嗯,這是子孝來書,文若一覽便知。”
荀彧看信很快,一目十行,一覽無餘,長眉微揚,臉上的表情少有地驚訝了一下,擡頭道:“馬驚龍?主公可曾聽聞過此人?”
曹操捻鬚沉吟,努力回想,道:“聽聞青州孔北海曾於去歲被黃巾餘孽圍於都昌,後爲一位遼東軍將所救,似乎便是此人。”
“若此人當真是遼東軍將,而其所擒張闓之事屬實的話……”荀彧擡手撫須,若有所思,驀然展顏一笑,“恭喜主公,去留難題解矣!”
……
正月十三,馬悍的船隊出現在泗水江面上,前方十數裡,就是彭城。曹操將於此地,與他會面,協商交接張闓一衆兇手,以及交換條件。
馬悍自臨三國以來,見過的歷史名人也不算少了,一直都很淡定自若,而今日卻也不免心絃震動,畢竟將要面見的,是三國第一大boss。或許這個人,將會是他最難纏的對手,但在眼下,他們還得要相互結納,把臂言歡。
艙室之內,甘梅支起窗格,妙目流盼,滿帶崇慕的目光,不時在船首上那偉岸的身軀上流轉。雖然已過去了整整五日,她的心依然激動不已,腦海裡總翻騰着當日離開睢水時,睢陵萬餘百姓,夾江相送,一路高呼“萬家生佛!”的場景。
下邳這個地方,因爲有一個奇葩的下邳相笮融,佛事大興。笮融這個人好佛是出了名的,曾在下邳廣興佛寺廟宇,要求郡民日夜頌讀佛經。將附近各郡的和尚、尼姑和佛教徒遷入下邳。前後達五千戶之多。每到佛誕日,便舉辦“浴佛會”,光是在路旁設酒宴的糜費就耗去億錢。因此,整個下邳郡民,沒有不知佛事的。
馬悍先從曹軍屠刀下救出萬餘百姓。再從曹軍手中奪取千斛穀米,以活生民。糧米雖不多,卻足以讓睢陵百姓有了繼續逃難的氣力,或許他們之中會有一部分人死在逃難的路上,但更多的人,總能活下來……如此善舉。豈非真佛?很快,這“萬家生佛”之譽,就在大江南北傳開。這一點,卻是馬悍所始料未及的。
親眼目睹了無數百姓沿江泣拜相送的一幕,少女溫婉敏感的心靈被深深震撼。那一刻,她終於明白了當日他對自己所說的話——“我可以保證,隨我走這一遭,你絕不會後悔。”
嗯,得證如此人間奇蹟,她已無悔。
如果馬悍知道自己在伊人心目中的地位,已急劇上升到如此地位,定會汗顏。他自問不是純粹的人道主義者。如果是沙場之上,兩軍對壘,他手中的刀槍。也決不會手軟。縱使血流成河,他一樣不會皺眉;抓獲俘虜,若有必要,他一樣會屠殺。
身爲軍人,血戰疆場,是他們的使命;敗亡身死。馬革裹屍,是他們的宿命。這沒什麼好抱怨的。因爲戰爭就是你死我活,手裡有刀槍。就要接受這殘酷的命運,由不得你選擇。但百姓卻不一樣,那是一個國家的元氣,一個種羣的根。
戰爭如鐮,戰士如韭,只要百姓這個根還在,割了一茬還會再長出一茬,元氣縱傷而未毀。可若是連根拔起,那可就傷到了骨子裡。
國破山河在,這“山河”便是民。山河在,國可鑄;山河破,萬事休。
任何一個有眼光,胸懷天下的政治家,都會看到這一點。縱然是身爲劊子手的曹操,當他入主中樞,目光不在侷限於一域,而是放眼天下時,他同樣把休養生息,善待治民當做頭等重要的施政方針。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馬悍,也只是比包括曹操在內的漢末羣雄更早看到這一點而已。既然看到了,又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那就要做點什麼。於民有幸,與己有利,何樂而不爲?
至於救下這些百姓,奪曹軍口糧,又以張闓相挾,會不會惹怒曹操,在彭城設殺局?馬悍認爲可能性很小。趙雲、周倉等將卻是擔心,爲此將警戒級別提到最高。不過,馬悍可能是這個時代,最瞭解這位絕世梟雄的人,結合眼下曹操的處境,設身處地,他認爲曹操翻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白狼城與曹操素無恩怨,此次又送上門一份大禮,雖然有一點小摩擦,截取了曹軍千餘斛糧,但比起張闓的人頭,這代價絕對物超所值。更別提曹操眼下正面臨從東到北三個對手,在已經自顧不暇的情況下,腦抽了纔會拉仇恨,再樹立一個新對手。
當然,推測是推測,該有的警戒,一點都不能放鬆。馬悍也不會入彭城,只在泗水北岸長亭之外,與曹操會面,交割兇手,爲民請命。
正午時分,船到彭城南浦,馬悍令周倉留守,自與趙雲率百餘白狼悍騎登岸。方前行出裡許,迎面碰上巡邏的曹軍。面對這樣一支全副武裝的純騎兵,曹軍如臨大敵,一邊飛快派人通報,一邊招集四下巡哨聚攏,虎視眈眈,監督馬悍一行。
很快,曹操派出治下官員前來迎接,這其中還有三個新歸附的原徐州官員。他們當然不是來迎接馬悍的,而是來辯認人的。張闓的真僞,事關此次會談的前提,沒有這個,這次會晤也就不會有任何意義。
馬悍讓兩個騎兵持自己的鐵箭爲令,帶這幾個徐州降官去驗明正身。大部隊在曹軍使者引領下,左右近百曹軍巡哨的監視下,前往長亭。
彭城東南十里長亭外,東征的曹氏集團首腦人物已齊聚於此,灑掃以待。遠處煙塵飛揚,鐵蹄雷動,狼旗隱現。
三國時代,兩個絕世梟雄,終於相見。“獵擊三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