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盟與趙無恤2014的感覺真好!)
山越頭目吼聲一出,馬棄已摘弓取箭在手,但對方反應也不慢,雙手齊掄,以箭作匕投擲過來。
馬棄揮弓撥開箭矢,扭頭對甘梅三人大吼:“上城樓!從水門走!”
作爲一名老兵,馬棄在進入任何一個城池時都會下意識觀察這個城池的格局與防禦。淮陰城西北兩城門皆有甕城,此時若從城門逃,那就是十足的甕中之鱉。只有登城樓,從北門的水門位置跳河,順淮水而出,方是唯一的逃生機會。
兩名樓船士也反應過來,齊齊拔刀,人如瘋虎,殺向倉皇失措的亂兵,亂刀砍出一條血路,一前一後,護着甘梅沿階登城。
城門這處一亂,那些被監押的百姓也隨之騷動起來,不知誰一聲發喊,羣情激盪,轟然大亂。百姓爭相擁向城門,擁擠踩踏,哀號哭喊,不知平添了多少冤魂。
趁着大亂之機,馬棄一手揮刀,一手掄斧,將欲追擊甘梅的數名亂兵從後方斬殺。當他快追上甘梅時,驀然渾身汗毛髮炸,在草原練就的危機觸感令他不假思索向前方臺階一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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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一杆長矛從頭頂飛過,正正扎入斷後的樓船士大腿。
樓船士慘叫一聲,從階梯邊沿滾下。一羣亂兵一涌而上,刀槍齊下,血肉橫飛,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便死於非命。
甘梅悲呼一聲,捂嘴落淚。
馬棄扭頭,正看到那山越頭目冷笑着向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馬棄用力甩甩頭,對甘梅大吼:“別回頭!走!”
城梯狹窄,只容二人並行。人再多也只能擠在後面。馬棄刀斧齊掄,一次只需面對一兩個敵人,且戰且走,竟有驚無險殺上了城頭。
城頭上的守兵並不多,只有二十來個,因爲笮融的目的不是守城,而是掠城,掠完走人。最主要的是,誰不想參與洗劫?在城頭站崗,別說吃肉。連骨頭都啃不上。所以被安排守城的,都是軍中沒什麼地位的輔兵一類的雜兵,連兵器都配不齊。
這些比民夫強不了多少的雜兵,人雖不少,但一見兩個殺紅了眼的人衝上來,尚未接戰就嚇得四散而潰。
馬棄退到城階頂端便不再走,他把滿是崩口的刀斧往腳邊一放,一邊摘弓取箭,一邊對那樓船士道:“邢五。你水性好,帶甘小娘子走,我爲你們斷後。”
甘梅失驚道:“爲何不一起走?”
馬棄苦笑,他何嘗不想一起走。但如果他不死守在這個一夫當關,百人難入的狹窄之處,一旦被亂兵涌上城頭,他們絕對頂不過兩三個呼吸。就被剁成肉醬。
但馬棄沒有時間,也不可能解釋,他只是平靜對甘梅道:“若小娘子安然脫險。見到城守時,請對他說,小兵馬棄,完成使命。”
甘梅淚水撲簌而下,樓船士邢五,則刀口向下,朝馬棄單膝下跪,重重頓首。
目送甘梅離開,馬棄也象放下心頭一塊大石,好似他這樣的人,對生死看得很淡。生,是縱酒馳騁;死,是魂歸漢戈。
“來吧!”馬棄橫弓大笑,擡手一箭,將衝在最前的亂兵一擊穿胸。隨後連發五矢,前面五個士卒應弦而撲,令後面的亂兵心膽俱喪,互相推搡,竟然誰也不敢上前。
山越頭目冷着臉,眼睛裡絲絲殺氣幾乎凝聚成形,嘴裡不斷下令:“上盾牌!盾牌兵在前面頂着,弓手在後,集中攢射……”
這時亂兵中有人抗議:“苗陀,你不過是一個隊率,憑什麼給我下令?我也是隊率!兄弟們,賊子扎手,咱們沒必要捏刺頭,淮陰城裡的娘們都玩不過來,誰耐煩耗在這裡……”
話音未落,那個叫苗陀的山越頭目突然掄起斫刀重重砍在那抗議的隊率脖頸上。那隊率一聲慘叫,半邊脖頸被砍斷,鮮血激射,將苗陀噴成個血人。
苗陀抹一把臉,宛若血煞,語氣森森:“就憑某是國相的親衛隊率!莫說你一個隊率,就算是屯長,某也指揮得了!”血刀虛空一劈,“殺!誰敢後退,此人便是下場!”
亂兵無不唯唯,你推我搡、心驚膽顫地一點點向上攻去。
馬棄最想殺的人就是這個苗陀,可這山越人反應既快,防護得也極好——足足有四面盾牌遮掩。馬棄射了兩箭,一中盾牌,一中持盾小卒的腿部,始終無法射殺此人。
馬棄最終還是放棄擊殺此賊的想法,因爲他的箭矢不多了。還有五支箭,他希望能再拖半刻時,能多爭取哪怕一丁點時間都是好的。百忙之中他擡眼望去,邢五已護着甘梅跑到近水門處,途中雖有攔截,卻都被邢五殺散。邢五也是半身染血,但畢竟距目的地已越來越近……
當馬棄將最後一支箭射出時,肩膀一震——還是中了一箭,幸好對手用的是軟弓,而自己身上的短甲皮質很好,卸去了不少力道。若這一箭是自己射出的,對手絕對別想再使兵器了。
馬棄咬牙折斷箭桿,看看城頭上已沒有甘梅與邢五的蹤影。馬棄渾身一鬆,留戀地撫摸一下角弓,輕輕放在地上,順手掂起腳邊崩開大大小小缺口的斫刀與短斧,長吁一口氣,仰首望天。
長空之下,隱隱可見一隻蒼鷹在盤旋——啊!那不是白狼城鷹奴的那隻信鷹麼?
城守終於趕到了!
蒼鷹振唳,聲撼長空。
馬棄縱聲大笑,笑唳相合,響徹天地。隨即刀斧相擊,火星四濺中,合身向無數涌來的亂兵撲去……
……
得得得,得得得……蹄聲急遽,一隊鐵騎出現在距淮陰東北十數裡外的淮水南岸官道。
這隊騎兵沒有打出任何表明身份的旗號,但那股烈馬狂鬃一往無前的狂飆氣勢與凜然煞氣,彷彿在宣告——甭管我們是誰,別擋道!
當騎兵隊繞過一片樹林茂密的低矮山丘後。淮陰那隱隱綽綽的城廓已出現眼前——四方形城廓,烈焰騰空,濃煙滾滾。遠遠看去,不象一座城池,倒似一個峰火臺。
騎兵隊沒有絲毫躊躇,快馬加鞭,似離弦利箭,奔向那巨型“峰火臺”。
突然,最前方的騎士勒馬人立而起,騎士挽繮夾腹扣鐙。雄軀極力前傾,穩穩端坐馬背,展現出精湛的騎術。而緊隨其後的騎士也紛紛勒馬,彼此間距不過一個馬身,而絕無倉促碰撞,顯示出這羣騎士的不凡騎術。
“城守,快看那邊!”
隨着那爲首騎士馬鞭一指,衆騎士如浪分波,一騎越衆而出。正是馬悍!
馬悍來了,而且率三十白狼悍騎全副武裝殺回來了。無須報警,無須告急,那十數裡外都可看得清清楚楚的滾滾烽煙。就是報警!就是告急!
馬悍不知道淮陰發生了什麼,但在這三國亂世裡,無論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往任何最壞方向想都不過份。所以他將五十白狼悍騎與五十樓船士一分爲二。留下二十輕騎與弓騎兵及全部樓船士守船,親率周倉、二十重騎兵與十名弓騎兵奔赴淮陰。
馬悍順周倉鞭梢指處望去,就見不遠處的河灘上。綿密的蘆葦蕩裡,有十多個隱隱綽綽的人影,似乎在搜索什麼。在陽光映照下,他們手裡的東西不時反射着晃眼的亮光——那是兵刃的反光。正是這異常的反光,晃着了騎隊最前頭周倉的眼睛,這才引起他的注意。
“是軍士。不知是趙太守的軍士,還是……”馬悍長鞭一指,“表明身份,下去問問,看要不要幫忙。”
周倉向身後兩個騎士分別點了點,三騎潑啦啦捲起一道煙塵,順道旁斜坡向河灘奔去。
馬悍倚馬道旁,摘弓取箭,扣於弦上,身後十名弓騎兵也做着同樣的動作——淮陰城亂,敵我不明,他們可不會一籍情願地認爲下面的就一定是友軍。
在衆人注目下,就見周倉上前喝問,而對方發現情況不對,也停止了搜索,一個個從蘆葦蕩裡走出來,呈半圓形圍住三人。雙方似乎交談了一會,周倉三騎撥馬欲回,對方軍士也散開去,看來是沒事了。
馬悍與弓騎兵緩緩鬆弦——但就在這時,異變倏生!
蘆葦蕩中突然衝出一男一女兩人。男子渾身浴血,滿身泥垢,手中斫刀已斷半載,顯然經過了一場慘烈的撕殺;而女人衣裙劃破,披頭散髮。
這兩人一出現,就引起那羣軍士的騷動,齊齊揮刃相向。
這時,這一男一女同時悲呼:“城守——馬君——”
馬悍的反射弧比近在咫尺的周倉還快,聲音入耳,他臉色頓變,幾乎不假思索舉弓一箭射出。
河灘上跑在最前的那個軍士彷彿被人重重推了一把似地,整個身體打橫摔出,渾身鮮血不要錢一般突突向外冒。
城守的箭矢就是號令!
十名弓騎兵幾乎不做任何思考,齊齊舉弓發射,河灘上那羣軍兵一下倒下近半。
十八重騎兵雖然未披重甲,但一個個手持重武器縱馬衝下山坡,碗大的鐵蹄踏地,轟隆隆震得河灘碎石亂跳,那股沛莫能御的洶涌氣勢,將剩餘軍兵嚇得做鳥獸散,沒命價地往蘆葦叢鑽。
距離最近的周倉三騎都來不及出手,戰鬥就結束了。
歷盡辛酸的甘梅,伏在馬悍的腿下,哭成了淚人。
在邢五的悲訴聲中,馬悍面無表情,只有一雙眼瞳,有火簇跳動。
淮陰北門城門洞上方,一個渾身是血,皮開肉綻,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若非不時抽搐一下,差點被當是死透的人被高高吊起。城下進進出出的亂兵不時以手中兵器戳指,更有人張弓做勢欲射。若非城頭上守衛的兩個軍兵不斷宣稱苗陀隊率要將此人生生吊死,風成人幹,只怕早被殘解了。
進出城中的亂兵正指指戳戳,嘻笑比劃之際,突然集體失聲,動作定格。少傾,一聲發喊,像被一羣惡狼衝進羊圈的羊羣,鬼叫連天,轟然四散。
的確,真有狼羣來了!
三十白狼悍騎,龍捲風般從樹林撲出,鐵蹄縱橫,驅趕着亂兵似沒頭蒼蠅般亂竄。不少亂兵逃跑不及,被捲入鐵蹄之下,慘叫連連。鐵騎過後,煙塵消散,只留下一具具微微顫動的爛肉……
十一騎從鐵騎中分出,沿着護城河飛掠而過,馬上飛騎弓矢齊舉——目標,城頭。
嗤嗤嗤嗤!箭矢雖疏,其勢疾勁,城頭守卒倒下一片後,餘者或躲藏在碟雉後面,或倉皇逃進門樓,或乾脆一走了之。
咻——
一箭如電,射斷吊繩。同一刻,一騎如風衝到城門下,張手接住奄奄一息的馬棄,挾在肋下兜馬而回。
“城守,這位兄弟怕是……難活了。”周倉下馬,小心翼翼將血人似地馬棄交給兩名白狼悍騎戰士。
看到這位同袍兄弟如此慘狀,周圍的戰士們無不流下悲憤的眼淚。
馬悍收弓,望着這個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忠心耿耿的手下,執轡的右手一緊,生生搓斷繮繩,聲裂長空:“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救活!”(未完待續。。)